“哦,這京城我們可是熟得很,不知你們住在哪裡?”餘喬笑着問道。
“我們住在京城近郊。”
“平日裡做什麼營生?”
“編些竹籃賣。”
這一問一答的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晚輩問長輩,倒像是審問似得。這下子就連惠兒也聽出其中不對的地方了。餘喬問的不錯,這麼些年他們要是真的住在京城附近,怎麼可能不知道周家的名頭,他們爲什麼不早些找上門來,爲什麼要一直到今天才露面,再加上這人一張跟周升幾乎一摸一樣的臉龐,怎麼可能連一點點風聲也不露出來。這裡面要說沒問題,根本就沒人相信。
“餘喬,你一個做晚輩的怎麼也沒有做晚輩的樣子。”族長嘆息一聲。這孩子人不錯,就是心眼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過這也不怪她,這事確實不是那麼簡單的。聽上一任族長說,當年這些周家的主人應該是被一些有身份的人帶走的。那些人到底是做什麼的,也只能慢慢從這些人口中瞭解了。本來過了年他這個族長也要回家去了,現在出了這件事,怕是要緩一緩了。“你站到一旁,這件事由我這個族長處理。”
“是,族長。”餘喬略感無奈的退到一旁。族長都開口這樣說了,她這個晚輩卻是不易再說什麼,不然就真的是不知進退了。
“惠兒,不用懷疑,這是你三叔無疑,至於他們爲何會流落到此,就要讓他們自己來說了。”族長衝惠兒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向那人問道。“三兒,你來說說這二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當年你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吧。”
“叔公。”這人一着急道喚出了當年的老稱呼。這位周家族長在還沒有成爲族長之前,他們這些晚輩都是稱呼他爲叔公的。“這娃子是誰?”
“這是你大哥周升之子,周辰熙。”族長又指着這靈堂說道。“這裡是你大哥大嫂的靈堂,他們都已經過世了?”
在聽到周升的名字之時,這人忽然渾身一震,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可怕的事情。“你,你是我大哥家的孩子?你,你們一直生活在京城?”
“我爹是名叫周升。不過我們搬來京裡也只有不到十年,並不是一直生活在這裡。”惠兒回答的非常禮貌,不過卻沒有顯得有多親近,這突然冒出來的親叔叔,雖然跟他爹長的極爲神似,不過他在情感上一時並不能對一個陌生人產生親近之意,也就是禮貌些罷了。
“你爹當年爲什麼要離開,他究竟做了什麼,他究竟做了什麼?”這人忽然顯得有些癲狂,那原本平靜懦弱的臉上竟然顯出幾分猙獰來。他忽然擡頭看了看房上的木樑,然後低喃着說道。“是了,他一個普通人哪裡來的這麼多錢財,他一定是從那些人手裡得到了這些東西,那些人才會一直追查他的下落。”這人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目光中的癲狂更甚幾分。他忽然仰頭大笑道。“大哥啊,大哥,你自己榮華富貴走完了一生,過的真是好日子啊,可你想過你爹孃兄弟因爲你受了多少罪嗎?”
“三兒,你給我醒醒。”族長忽然大喝一聲。“我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可你不能對死者不敬。更不能長幼不分,那是你大哥。”
這一聲喝,讓那三叔清醒了一些。不過他望着惠兒的目光卻重赤裸裸的恨意。“族長,當年我大哥不知做下了什麼事,導致他的仇家將我們綁去了二十年,晚輩被關了二十年,這件事還請族長做主。”
餘喬冷冷一笑。“這還真是稀奇,這得是什麼仇家啊,還能好吃好喝的養着你們一直二十年,怕是親生兒女也沒有這麼孝順吧。”餘喬可不是那種受欺負的主。
“餘喬。”族長瞪了餘喬一眼,示意她不許再開口。
“三兒,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些人一到家裡來就打聽我大哥的消息,可我們不知道我大哥的下落,只能說不知道。可是這些人就是不信,還好言好語的將我們哄騙住了,說要給我們一家一好多好多銀子,我們一時貪心就跟着他們走了,可誰知道那些人卻把我們關了起來,一有空就問我們我大哥在哪裡。”這人邊說邊嗚嗚的哭着。“我們是真不知道啊,我們不說出來他們就一直關着我們,後來我們情急胡亂說了幾個地方,那些人也很快就能發現。後來他們也不來問了,一直就把我們關着,這一關就是二十年,直到最近他們看守的不那麼緊了,我們才逃了出來。可是這一大家子爹孃年紀也大了,我們也走不遠就在城外一個村子裡暫時安頓下來,每日裡就靠編竹籃賺點錢餬口,可是我們怕被他們發現抓回去,出門都用手手巾包住臉。這眼看着要過年了,家裡連一點下鍋的米都沒有了。”他忽然噗通一下跪了下來。“族長,我們這都是受了大哥的連累啊,不然我們一家還在老家過的好好的。您可要爲我們做主啊。”
“這事情還有待查證,你先起來。”族長皺起了眉頭,當年的事,他知道的也只是皮毛,究竟如何,還是需要查證的。這些人被關在京中的什麼地方,有哪一家人會平白無故的養着這麼多人整整二十年呢,若說是有仇,也不用拿着不相干的人來給自己找麻煩吧。
“族長,既然是我周家的親人,就暫且先住下吧,還希望族長能將當年的事情都問清楚,不要讓某些人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我們周家的所有財產是怎麼來的,還請族長告訴我們這位三叔,省的三叔再誤會我們周家的財產來路不正。”這人方纔小聲嘀咕的話雖然聲音不大,不過那哪能瞞過餘喬的耳朵。
這種根本就不曾生活在一起的親人之間到底還能存在多少親情,更何況這些人將所有的罪責全部都推到周升頭上。這個人望着惠兒的眼中只有恨,卻哪裡還有半點親情存在。餘喬眉頭一皺,這種人不能留在周家,就算是爹孃的至親,可要是對惠兒懷有敵意,她也不允許。相信就算是爹孃也不會允許這些多年都未曾來往的親戚對自己的兒子升起什麼不好的念頭。
這位老族長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也不由對自己的貿然將人帶回家周家的決定產生了懷疑,看來,這三兒在聽說周升去世之後,就將對他的所有恨意全部都轉嫁到了惠兒身上。這樣下去,衆人之間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有我在,誰都不許多說什麼。餘喬,讓人先帶他們下去休息。有事明天等所有的人都來了再說。”
“三兒,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了,隨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下去吧。”
“是。”一面對族長,這三兒的氣勢就全泄了。又變成了那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老實人。
“族長放心,我會安排好這些人的起居。”餘喬冷冷的掃視一圈。“不過這裡是我爹孃的靈堂,不是真心拜祭的人還請出去。”
那三兒被餘喬看的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小姑娘的目光怎麼會如此的可怕。
“三兒,叫上他們幾個想跟我走。”族長回頭看了看惠兒和餘喬,搖頭嘆了口氣。然後帶着那幾個人就走了。
“大哥,你沒事吧。”餘喬關切的對惠兒說道。
“沒事,只是一時有些不能適應。”
“大哥,不能適應就不要適應,這些人的來路本來就不正,他們說是被人關了二十年,可是哪裡有人會被人好吃好喝的養二十年啊,看看他們細皮嫩肉的樣子,哪裡像是做過重活的,這三叔眼看着都快四十了,可看起來還像是三十出頭的樣子,可見其保養的有多好了。要知道在某些農家,一些終日勞作的農夫往往纔不過三十出頭,可看起來卻像是五十歲了。我看這些人都來頭有問題。”餘喬支着頭想了想。“他們莫不是也是衝咱們家的家產來的吧。要是爹孃的爹孃,也就是你的爺爺奶奶還活着,那他們謀奪咱們的家產就更加容易了。”
惠兒冷哼一聲。“一直鬧了這麼久也該有個頭了吧。
“他們出現在這個時間本來就有問題。”餘喬嘆了一聲。“但願是我想多了。先等等看他們怎說,現在畢竟還只是猜測。咱們現在就以不變應萬變吧。”
“好,我也不用庸人自擾,想的越多,心中就越是煩悶。乾脆就什麼都不想好了。”惠兒拂袖灑脫一笑。
“就是嘛。”餘喬接着說道。“這些人就算是再難對付難道有沙漠裡的颶風厲害嗎。人與人之間再難也難不過天去,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時候。”
“爹孃,我跟餘喬先走了,希望今天的事沒有驚擾到你們。”惠兒拉着餘喬對着爹孃的排位拜了幾拜。兩人這才一起離開了靈堂。兩人心中都有預感,這件麻煩事怕是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