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裳回來的惠兒,看到餘喬倒在牀頭,一下子慌了神,上前又是摸額頭,又是掐人中的。末了,發覺餘喬的呼吸均勻有力,額頭的溫度也是降了不少,這才知道,是剛纔喝的藥藥力發作,這丫頭只是睡着了。
鬆了神的惠兒,也是覺得渾身疲倦,這些日子他一直日夜不修的照顧餘喬,也確實是累了。上了牀,將餘喬的身子往牀裡面挪了挪。又將被子緊了,便也摟着餘喬睡了過去。
第二日,李香早早來了,發現餘喬的燒已經退了,桌上的藥碗也空了。知道這是餘喬昨晚醒過了。便也放了心,任這兩個孩子一直睡着也沒叫醒。
等兩人醒來,已經差不多午時了,惠兒還好,睡了一晚,似乎所有的倦意都沒了。整個人說不出的神清氣爽。可餘喬依然病懨懨的,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你說我這病,啥時候好啊。”餘喬看着眼前的藥碗,直想幹脆再暈過去算了。
“你老老實實將藥喝了,過幾日便會好了。”惠兒執着的將藥碗放在餘喬嘴邊。
餘喬一副委屈的模樣,但拗不過惠兒,也只有忍着將藥喝了。
惠兒瞧着餘喬老老實實將藥喝完,又張着嘴、吐着舌一臉怪樣,忙將一顆冰糖塞進餘喬嘴裡。
“啊,我真是死了又活了啊。”餘喬嘴裡含着冰糖,忍不住感慨。
惠兒連忙捂住餘喬的嘴。“說什麼死呀活呀的,這病纔剛見起色,可不準再亂說。”
餘喬嘴裡嗚嗚作響,也不知是說些什麼。見惠兒還不將手拿開,這邊已經覺得有些氣悶,乾脆張開小嘴,上下牙一用力。
“哎呦。”惠兒忙收回手,嘴裡一聲叫。只見那細細白白的手指上,赫然印着一個牙印。“你怎麼這般不老實。”
餘喬看到這牙印,心裡倒也有了幾分愧疚,不過也不好意思當即拉下臉來跟惠兒道歉。“你捂的我都喘不上氣了。”
“那還是我的不是了。”惠兒揚聲道。“都說了,不讓你再說那個字了,你還說。”
“好好,算我不對,我說錯話了行不。”眼看着這話頭要是再糾纏下去還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餘喬乾脆撇過。“大哥,我想出去。”
“不行,你這身子還沒好。”惠兒乾脆的拒絕。
“可是整日悶在屋子裡,我難受。”餘喬撒嬌到。
惠兒對餘喬的撒嬌視而不見。“你多說無用,即便我同意你下牀,你倒是下來走兩步給我看看啊。”
餘喬恨的牙根癢癢,這小子根本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她現在根本連坐着都困難還讓她下牀走路。“我覺得屋子裡太陰涼了,我想曬太陽。”餘喬仍舊弱弱的說道。
這次惠兒道再沒拒絕,在屋子裡四下看看,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屋裡是有些潮氣,明個你就搬到我的屋裡去。”
餘喬一口口水憋在嗓子裡,直咳的臉色潮紅,渾身癱軟。她可不是想跟惠兒換房間啊,就那屋子,那傢俱大氣倒是挺大氣,可住裡邊壓抑啊。
“這是怎麼了。”惠兒連忙拍着餘喬的背,給她順氣。“好了,好了,索性今天沒什麼風,我就抱你出去坐一會。”
餘喬被用毯子仔細裹了嚴實,然後被惠兒打橫一抱,就衝門外去了。
餘喬不安分的動了動,被人用這樣嬰兒式的方法抱着,還真是不習慣。
“別亂動,仔細掉下去了。”惠兒連忙制止餘喬,他原以爲抱一個人挺費勁的,可這丫頭怎麼抱起來這麼輕飄飄的。
到了院子裡,惠兒在廊下的圓凳上坐了,倒也不敢真的帶餘喬到太陽底下,這眼看着天越來越熱了,她這身子弱,可別再中了暑氣。
許是病的久了身子弱,裹得厚厚的餘喬在這初夏的天氣裡依然覺得有些涼意,整個人又往惠兒懷裡鑽了鑽。
“過幾日,衙門那裡的比賽就要開始了,我也要忙些,可能不能在家陪你了。”惠兒的聲音在餘喬頭頂飄過。
“哦。”餘喬無意識的應着,又有些昏昏欲睡。“我也好想去,一定很熱鬧吧。”
“是很熱鬧。這次光是報名的就是三百多人。”惠兒平靜無波的聲音裡也帶了一絲興奮,要知道,這整個縣城也就不過三千人左右的樣子,恐怕年齡合適的青年都來了。“鄰縣也有人趕了來報名。”
“恩。”餘喬點頭。
“雖然你不能去是有些遺憾,不過等我回來,我就把那時候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可好?”惠兒說完不見餘喬回答,低頭看去,發現她竟然已經睡着了。陽光下餘喬的臉蒼白的幾乎透明,眼圈周圍滿是烏青的顏色,嘴脣也緊緊的抿着,惠兒嘆息一聲,看餘喬的眼光越發柔和了。
將餘喬回屋安頓好,惠兒趕緊來到前院幫忙。原本也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報名,所以用來承裝禮物的小布袋只准備了一百個,這幾日連夜着人趕製了出來。現下就等着往裡面裝茶葉了。
前院裡,周升李香,還有兩個夥計,正忙着稱量裝袋。一個袋子裡大約裝有一兩的(精製)凌雲仙茶。這一下耗費的茶葉就有些多了。
這邊李香有些心疼了,自家好不容製成的茶葉怎麼非要白白送人。“當家的,這能不能少裝點。”
周升當即就不樂意了。“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爹、娘。惠兒來了。”惠兒給爹孃行了禮,便想插手幫忙。
“兒啊,這點事你就不用幹了,好好休息去吧。這幾天看把我兒給累的。”李香心疼孩子,忙擋着不讓惠兒幫忙。
“是啊,這也沒多少了,就裝完了。”周升摸摸惠兒的頭。“是有些瘦了。喬丫頭那裡怎麼樣了?”
“爹孃放心,她喝了藥已經睡下了。”說起餘喬惠兒臉上也帶着幾分喜色。“昨個又讓大夫瞧了,說是,已經無大礙了。再將養幾天就可以下牀了。”
周升點點頭。“那我們也就放心了。這裡就不用你幫忙了,下去歇一會吧。”
惠兒實在是推不過,也只有順着父母的意思回去歇了。
不知不覺過了兩日,餘喬的精神大好,就是身子還是覺得沒力氣。這今天比試頭一天,家裡人都到現場幫忙去了,就留了她這麼個病人在家看家。在牀上躺了一會,覺得無趣的很,餘喬就又拿了書坐在牀上翻看,可翻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不公平啊,不公平,你們都出去看熱鬧就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我不要啊。”餘喬鬱悶的大叫。
可家裡靜悄悄的,也沒人應她。左右也沒人看着,她乾脆下了牀,搖搖晃晃才走了沒幾步,就覺得渾身上下筋疲力盡大汗淋漓。這腳下就是一軟,就勢跌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歇了好一會,覺得力氣恢復了一些,餘喬就又撐着站了起來。這重又走了幾步,感覺沒有初時那麼困難了。看來這生病也要多活動,這要是早幾天就讓惠兒扶着多走兩步,現在她說不定已經好了。
扶着牆,跌跌撞撞剛走到門邊。就聽門吱呀一聲開了,惠兒那粉琢玉砌的小臉就探了進來。
“哎呀,我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惠兒連忙過來扶了餘喬。“你這是要幹嘛?有什麼事非要自己起來,不會等我回來幫你辦嗎?”
“我,我……”餘喬也不好說自己是要到外面去瞧瞧熱鬧,當下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我要上茅房。”
這下惠兒的臉頓時紅了,好不尷尬的放開了扶着餘喬的手。
餘喬看到惠兒的樣子,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裝模作樣到廁所裡去晃了一圈,忍受了一會這五穀輪迴之所獨特的味道,餘喬這纔在惠兒的攙扶下到廊下坐了。
“大哥不是要去幫忙嗎,怎麼回來了?”餘喬問道。
惠兒摸摸餘喬的頭髮。“還不是不放心你嘛,你一個人在家有點什麼事,也沒個人在身邊。”
“會場那邊怎麼樣?”餘喬好奇的問,她好想去瞧瞧啊。“你說,現在去還能看到熱鬧不?”
“那邊人太多了,你現在還不能去。當心再被誰過了病氣,你這身子可經不住。”惠兒能不知道她打的什麼小心思嗎,當即一句話打斷了她的希望。
這得個病有那麼多規矩嗎,似乎她夢裡就是個體弱多病的主,不也活了二十好幾了嗎。還怕過了病氣,餘喬對此呲之以鼻。“大哥……”
“這次你再叫也是不行。”惠兒堅決的搖搖頭。
餘喬哼了一聲。“小氣。”
“妹妹難道不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道理嗎。還是好好將養些時日。”
餘喬被惠兒這一聲妹妹給叫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別,你還是叫我餘喬好了,要不直接喊我餘丫頭。這妹妹還是別叫了。”
“怎麼,你不就是我的妹妹嗎,我這麼叫可有什麼不妥。”惠兒不解的看着餘喬。
“是沒什麼不妥,可是我……”餘喬硬生生的把聽着彆扭幾個字給憋了回去,這妹妹兩個字聽的,咋就讓她覺得她那麼像一本書裡的某人呢,她可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主啊。“我還是覺得叫名字更親切一些。”
惠兒愣了一下,忽然喚道。“餘喬”
“哎。”餘喬脆生生的應了。到這個家這麼久了,大家就沒喊過她的全名,都是喬丫頭,喬丫頭的叫。現在猛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心裡還真是挺激動的。
惠兒看着餘喬高興的小臉,不由又叫了一聲。“餘喬。”
“哎。”餘喬笑着應了。
惠兒將這個名字仔細在心底叫了多遍,忽然覺得這樣叫着果然是比妹妹好多了,那以後便一直喚她餘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