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架鬼子飛機分兩隊跟在運輸機後邊,一隊三架,一隊兩架,按徐夢歸的想法,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飛行編隊,三架一隊,一架長機,兩架僚機,而那隊少了一架僚機的編隊,自然是林婷和念巧功勞,馬大炮打出的子彈看不到彈道,五架鬼子飛機的飛行員只聽槍響,不見彈道火線,馬上明白飛機上開槍的土八路根本不懂空戰,開始肆無忌憚地在運輸機上下左右來回轉。
徐夢歸往後邊瞅了瞅,將飛機的控制權交到尚文手裡,尚文本來不敢接手,徐夢歸簡略地將飛機上自己知道的那一點點知識告訴了尚文,好在尚文的接受能力很強,一聽即懂,緊張地接過了飛機,徐夢歸又叮囑尚文,注意監聽耳機裡的鬼子的語速,一旦有變化,馬上通知自己。
徐夢歸走出駕駛室,看到馬大炮正瞄着後邊的飛機開火,林婷。念巧。何雷還有幾個傷員同志不斷地往彈鏈上穿子彈,喊道:“大炮,你是怎麼瞄的?”
馬大炮回道:“怎麼瞄,對準了打不就是了。”
徐夢歸氣道:“你忘了我講的提前量,往飛機前邊瞄,在飛機上開槍,子彈飛出去是條弧線,你這麼開槍子彈全打鬼子後邊去了。”
馬大炮急道:“我哪知道,我又看不見子彈怎麼飛!”
徐夢歸恍然悟到,大炮用的彈藥裡沒有拽光彈,徐夢歸不再多想,晃晃悠悠摸到了彈藥箱,用刺刀一箱一箱打開,尋找拽光彈的蹤跡。霍香奇怪地看着徐夢歸,問道:“徐…徐同志,你在找什麼?”
徐夢歸不假思索地回道:“拽光彈。”
霍香疑道:“啥?啥是拽光彈?”
徐夢歸一邊找一邊解釋道:“拽光彈就是用來顯示彈道,修正射擊偏差,子彈上邊有磷粉一類的可燃性藥劑,打出去能看到子彈飛出去的軌跡,打到易燃物時也可以把東西點着。”
何雷在一旁聽着,問道:“頭,那…那個拽什麼彈長的什麼樣子?”
徐夢歸左顧右盼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和你們正在裝填的那種子彈不一樣,別光問,過來兩個人快幫我找。”
出於好奇,霍香與何雷兩個起身幫着徐夢歸,挨個打開彈藥箱尋找所謂的拽光彈,霍香拿出一盒子彈問道:“徐同志,是不是這個?”
徐夢歸轉頭看了一眼,說道:“不是,那是斯登衝鋒槍用的9毫米子彈。”
鬼子的戰鬥機掃過一排子彈,飛機機身上頓時穿了好幾個洞,不過這個時期的飛機,大多隻是披着一層鐵皮,只要沒打中發動機以及油箱一類的重要位置,該怎麼飛還怎麼飛。
馬大炮轉頭喊道:“嫂子,快,槍管,子彈。”
林婷急忙將早已找出來的一條槍管遞了過去,等馬大炮換上新槍管,林婷又及時將剛穿好的一條五百發彈鏈遞了過去,林婷想把馬大炮放在艙門口換下來的槍管放到一旁,幸虧徐夢歸瞟了一眼,急忙喊道:“別碰,小心燙手。”
林婷訕訕地縮回了手,不好意思地看着徐夢歸一笑,徐夢歸笑罵道:“臭丫頭。”
正在尋找拽光彈的霍香一愣,轉頭看了一眼徐夢歸,徐夢歸急忙解釋道:“不是說你。”
“哦!”
幾個人繼續尋找,不一會何雷有拿出一盒子彈問道:“頭,你看這個是不是?”
徐夢歸看看說道:“不是,這是德國本土造的7.63毫米毛瑟手槍彈,(就是鏡面匣子,又稱駁殼槍)。”
何雷搖搖頭,將手裡的子彈重新放進彈藥箱,重新打開一個箱子,驚道:“頭,這裡還有“拐把子”(仿照捷克式ZB26輕機槍,口徑6.5mm)。”
徐夢歸氣道:“閉嘴,老子是讓你找拽光彈,不是讓你大呼小叫的!”
鬼子戰鬥機繼續戲謔運輸機,時不時打上一排子彈,尚文對駕駛飛機越來越熟,已經可以左右躲避,飛機高度降到了一千八百米,從地上的環境來看,他已經找到了回家的路,正朝向東面的方向飛行。馬大炮此時已經更換了四次槍管,子彈打出不下於三千五百發,在三個人的努力下,終於讓霍香找到了那種頭紅色彈尖爲識別標記的子彈,三人一陣驚呼,按照徐夢歸的說明,抓緊時間將拽光彈往彈鏈上每兩到三枚子彈,就穿上一顆拽光彈,當馬大炮第七次裝填玩彈藥射擊的時候,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能看到子彈的軌跡。
(寫到這裡,兔子又有些想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有些軍人端着機槍不斷掃射,就是不見換彈藥,槍管也不見熱,兔子就納悶了,他們的彈夾裡到底能裝多少子彈?他們的槍管難道就不會紅?)
徐夢歸讓其他幾人繼續填裝子彈,自己用繩子將自己捆上,爬到馬大炮身邊,拍了拍馬大炮喊道:“你歇會,我來打!”
看看身邊到處亂滾的彈殼,馬大炮自己都有種罪惡感,這要是在根據地,肯定會被人說他是敗家子,他明白徐夢歸這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主動讓出機槍,接下自己身上的繩子,扶着身邊的艙壁,走到何雷身邊開始裝填彈藥。
兩架鬼子僚機在長機的帶領下,再一次衝着運輸機飛了過來,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機槍手已經換人,徐夢歸此時沒有開槍,靜等着這三架飛機與運輸機擦身而過,戰鬥機飛快地靠近,就在戰鬥機掃射一排子彈要從運輸及上方飛過時,徐夢歸及時瞄準戰鬥機編隊長機的前方,扣動扳機,一條長長地金黃色彈道衝着戰鬥機飛了過去,三架戰鬥機飛行員感到眼前一亮,心底皆是一驚,駕駛長機的鬼子飛行員馬上通過無線電喊道:“注意,目標上有精通空戰的支那人,停止試探,速戰速決,重複一遍,停止試探,速戰速決。”
此時尚文從駕駛室探頭出來喊道:“頭,這耳機裡鬼子說話速度很快,好像很急。”
徐夢歸明白,鬼子在看到彈道後,肯定知道這架運輸機上有人會用拽光彈來修正射擊偏差,他們這是要動真格的了。沉聲回道:“知道了,注意飛行高度,繼續監聽。”
五架戰鬥機分兩個方向,同時飛向徐夢歸等人所在的運輸機進行夾擊,尚文往下猛推了一把控制桿,運輸機馬上下滑,六架戰鬥機交錯而過,打出的子彈形成兩條X形,其中一架長機正巧從徐夢歸眼前劃過,馬大炮從飛機窗口看去,驚道:“那鬼子飛機上怎麼有八個膏藥旗,還有三個中間沒有膏藥的?”
徐夢歸的心更是沉到了低谷,很多飛行員都有個習慣,喜歡標榜自己的功績,馬大炮所說的那家飛機上的八個膏藥旗,很有可能就是駕駛員曾經擊落過八架飛機,而那三個沒有紅心的白棋,意思就是擊傷三架。擊落八架,擊傷三架,這樣的戰績,可以算得上是王牌飛行員了。
徐夢歸馬上轉頭對林婷使了個眼色,林婷點點頭,知道徐夢歸這是什麼意思。這裡的十二個人,只有她和徐夢歸兩人明白那些旗子的意思,徐夢歸對她點頭,是不讓她說出來,影響大家的士氣。
那個王牌飛行員對運輸機威脅太大了,一定要擊落,徐夢歸想道。
伸頭往下看去,徐夢歸喊道:“尚文,你知道咱們現在到什麼位置了?”
尚文回道:“下邊大概是晉綏軍,按這速度,在過半個小時咱們就到一二九師上空了。”
徐夢歸氣道:“孃的,晉綏軍那幫狗孃養的就看着咱…”
三架飛機再次光臨,徐夢歸急忙一通掃射,繼續說道:“他們就看着咱們捱打?往下飛,把高度再降低一些。”
運輸機做着規避動作,尚文喊道:“還低?頭,你別忘了咱們開的是鬼子飛機,再低,晉綏軍豈不是要把咱們一起打下去。”
徐夢歸回道:“我就是要他們開火,他們不是要和鬼子合作嗎?現在鬼子飛機都飛他們頭上了,我就不信他們當官的不抗日,連當兵的都沒點尿性了,還是不是中國人,只要他們開火,就是把咱們打下去我也高興。”
尚文又問道:“那咱們營救的同志咋辦?他們身上還都帶着傷。”
一位被救出來的同志一聽這話,說道:“同志,你就往下開吧,被晉綏軍打下去也比被鬼子打下去要強,至少咱們還能之塔他們還是抗日的,就是死,咱也死的心安。”
尚文沒有做聲,運輸機開始下滑,降至四百米位置,五架鬼子戰鬥機緊隨不捨,地上的晉綏軍沒有任何動靜,徐夢歸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嘀咕道:“難道他們就……”
馬大炮提醒道:“會不會他們沒有能打飛機的炮?”
徐夢歸搖搖頭,說道:“就算沒有防空炮,這個高度,什麼機槍打不了?我真的高看他…”
戰鬥機依舊呼嘯而過,機頭左側的發動機被擊中,冒出滾滾濃煙,聽罷徐夢歸的話,艙內的所有人都沉寂了下來,大家都覺得憋屈,何雷有點憋不住,哭道:“他孃的,真他孃的生的偉大,死的憋屈。”
徐夢歸對着衝過來的戰鬥機又是一陣射擊,狠道:“尚文,給老子再降一半!”
尚文沒有回話,飛機再度下降,高度已經不足二百米,(尚文根本看不懂儀表盤,只能以目測估算高度,能精確到這樣,已經算不錯的了)何雷突然高呼道:“快看!”
徐夢歸低頭望去,只見地面上十幾條火舌噴射,音樂還能聽到機槍聲,整個艙內頓時百感交集,何雷已經泣不成聲道:“頭,他們…他們還是咱中國的漢子,他們還是中國人。”
馬大炮應道:“他們是抗日的,咱也不是孬種,雷子!”
何雷疑道:“什麼事?”
馬大炮從箱子裡提出兩挺“拐把子”遞到何雷面前,說道:“給,別給咱們八路軍丟臉!”兩人將“拐把子”達在飛機窗口配合徐夢歸。
徐夢歸喜道:“尚文,圍着晉綏軍飛,拖也要把這幾個孫子拖死。”
三架機槍同時射擊,地上的晉綏軍訓練要比八路軍強得多,火力也猛,鬼子的五架戰鬥機被打得四處路竄,徐夢歸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則,只要鬼子戰鬥機還敢靠近運輸機,三挺機槍毫不吝嗇地就是一通射擊,馬大炮與何雷兩人從徐夢歸所打出的彈道看出,這子彈藥飛出很遠的距離纔會拐彎,兩人的“拐把子”裡沒有拽光彈,無法看清子彈射出的方向,但他們馬上就作出調整,只等鬼子的戰鬥機靠近運輸機的時候,才瞄準射擊,這樣一來,彈藥變形的機率就小了許多。
鬼子飛行員爲了完成任務,舍了命的向運輸機射擊,尚文的耳機裡全是鬼子的吼聲,掛着八個膏藥旗的戰鬥機飛過運輸機上空,馬大炮與何雷的拐把子同時響起,配以徐夢歸的MG42,三挺機槍全部命中目標,上百發子彈打得那架戰鬥機穿過運輸機上空右側不出二十多米,駕駛員連跳傘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空爆。
另外四架飛機迅速作出調整,以兩架爲一個編隊,繼續攻擊運輸機,地面上的晉綏軍早已看出着幾家戰鬥機只攻擊那架個頭最大的運輸機,猜想運輸機裡有八成可能是自己人,朝空中開火的機槍越來越多,密集的子彈又把一架鬼子戰鬥機擊落,剩下三架還不死心,繼續追着運輸機打,運輸機上的三挺機槍越戰越勇,毫不客氣地還擊,再次擊落一架僚機,最後剩下的兩架一看事情不妙,迅速開始拉昇轉頭就跑,脫離了運輸機的火力範圍,但地面上已經多達四十多挺機槍仍舊將其中一架擊傷。
兩架鬼子戰鬥機託着一道尾煙,漸漸遠去。而百式運輸機也已經是千瘡百孔,左側的發動機早已停轉,艙內滿是彈殼,馬大炮。何雷。徐夢歸三人的右手手指已經伸不開了,幾個忙着裝填彈藥的同志更是累得直接躺在了地板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嘿嘿地傻笑。
徐夢歸踉踉蹌蹌地從艙門口爬起身,單手扶着艙門解開身上的繩子,回到駕駛室,尚文笑看着徐夢歸,徐夢歸也只是傻笑着接過了飛機的控制桿,等坐好之後,對着後艙喊道:“大炮,將艙門關好,咱和晉綏軍的弟兄偶那個們打個招呼。”
馬大炮喘着粗氣高喊道:“還哪來的艙門,早打掉了!”
艙內一陣低沉的笑聲,看樣子大家都累得不輕,徐夢歸只得喊道:“把你們可抓好了!”
說着,徐夢歸將運輸機在晉綏軍上空又盤旋了兩圈,左右抖動了幾下翅膀,地面上發出一陣歡呼聲,徐夢歸笑道:“尚文,根據地大概在什麼方向?”
尚文指了指右前方,徐夢歸在尚文的指示下,開始調整方向,穩定下了航道,徐夢歸說道:“我實在不想動,你告訴後邊一聲,叫大家休息一會,整理整理彈藥,咱們回家。”
千瘡百孔的百式運輸機,拖着股股濃煙,飛向根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