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梨平靜的看着他,沒有催促他的意思。
姬臨風不相信秋霧輕是什麼可笑的好男人,但他卻不想被夏梨梨牽着鼻子走,不太想答應,可他看着夏梨梨的眼神,就覺得他若是不答應,他將在夏梨梨的面前再也擡不起頭。
夏梨梨已經走在了他的前頭,站在了他的上方,他幾乎只能仰望着她了。
他不能再輸了。
所以他道:“好,如果我贏了,你就打掉孩子,放棄秋霧輕與我遠走高飛,永世不離開我,如果我輸了,我會放了你們,永世不再打擾你們。”
夏梨梨微笑:“一言爲定。”
姬臨風冷笑着,拍了拍手。
只聽得一陣“咯鏘”的聲音,牆壁上慢慢裂開一扇門,門後是黑暗。
黑暗中響起悉悉嗦嗦的聲音,而後出現了幾個黑衣人,他們的手裡拖着一個人。
當他們從黑暗走到燭光下,夏梨梨驚喘一聲,緊緊的捂住嘴巴,眼裡落下淚來。
他們手裡拖着的人,是秋霧輕。
秋霧輕披頭散髮,衣衫襤褸,身上有傷痕,衣服上有血,顯然吃了不少苦,人還昏迷着。
“弄醒他。”姬臨風下令。
一名黑衣人端來一盆水,潑在秋霧輕的頭上,再端來一盆水,繼續潑。
天氣雖然已經變熱,但山裡的深夜仍然是涼的,這兩盆水潑下來,秋霧輕就打了兩個寒顫,慢慢的睜開眼睛。
他恍恍惚惚的打量眼前,目光渙散,看起來暈乎乎的,但很快,他就勉強了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而後,他的目光落在夏梨梨的臉上,驚訝又着急的叫起來:“梨梨,你怎麼在這裡?你的臉上怎麼有傷?他們是不是傷害了你?”
這個剎那,夏梨梨的眼裡又落下淚來。
而姬臨風的臉,卻白了。
夏梨梨撲上去,跪坐在地上,抱着秋霧輕,哭着道:“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都是我的錯……”
秋霧輕被五花大綁,無法回抱她,只是安慰道:“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大意,遭了埋伏,還連累了你。你不要哭,我不想你哭。”
他擡頭看向姬臨風,道:“姬臨風,你是男人,不要傷害女人和孩子,有什麼儘管衝我來。”
姬臨風呵呵兩聲,在他身上踹了一腳,冷笑:“你都是泥菩薩過河了,還想保護女人和孩子?”
“就算我死了,我也要努力保護我的妻子和孩子。”秋霧輕說得認真又鄭重,“姬臨風,是我主動搶的婚,憑我的權勢,梨梨家裡根本不可能拒絕,所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隨便你對我要剎要剮。但是,梨梨只是個弱女子,她連她想要什麼都不知道,她甚至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請你莫要遷怒於她。”
他說的都在理,但因爲太在理了,反而令姬臨風惱怒。
姬臨風又踢了他兩腳,冷冷道:“你說要救你的妻子和孩子,怎麼救?你是堂堂的親王,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現在的我沒有什麼好辦法。”秋霧輕說得很坦然,“我只能求你像個堂堂正正的男人一樣,放過弱小的女人和孩子。”
如此坦然的低姿勢,又激怒了姬臨風。
姬臨風終於扯下臉上的面罩,蹲下來,盯着他:“求我?你已經是階下囚,如何求我?”
秋霧輕想了想,道:“以我的身份,禁軍一定很想知道我被綁架,也一定會全力追查我的下落。也許朝廷短期內找不到我,但我相信朝廷遲早會知道我是被你綁架的,我想你一定不願意放過我,那麼,我願意拿我的性命和你的安全換梨梨和孩子的安全,如何?”
這個有錢有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男人竟然願意爲他的妻子和孩子做到這種程度?
姬臨風感覺自己被秋霧輕重重的踩在了腳下,惱怒之色更盛:“怎麼換?你說你想怎麼換?”
秋霧輕又想了想:“你若是殺了我,朝廷一定不會放過你,我看這樣,不如你放了我,讓我當衆自殺,如此你便能擺脫嫌疑。當然,你一定會懷疑我會逃走或食言,那你可以派人暗中跟蹤我,如果我公開露面以後不自殺,你殺了夏梨梨便是。”
說到這裡,他居然笑了笑:“或者你可以給我服下不會馬上發作的毒藥,待我公開露面以後,我再當衆找個理由表明自己乃是自盡的,如此便沒有人會懷疑到你身上。”
姬臨風盯着他,這個人是瘋子還是傻子,竟然會這麼天真?
“秋霧輕,”他問,“你想得很好,但你就不怕你當衆自盡並讓我擺脫嫌疑後,我不肯放走你的妻子和孩子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秋霧輕嘆氣,“可我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救她們是嗎?再說了,如果你食言,在我自盡之後傷害梨梨和我的孩子,那朝廷一定會起疑,你同樣跑不掉。”
說到,他又微微一笑:“皇上和皇后那麼聰明,與我的交情又極好,我不認爲你能瞞得過他們。”
姬臨風呵呵兩聲:“你想過嗎,你死了以後我放過你的妻子和孩子,你的妻子難道不會出賣我?我怎麼能夠做這麼冒險的事情?”
秋霧輕看向梨梨:“梨梨,你答應我,如果我當衆自盡,你和孩子獲得自由以後就保守這個秘密,讓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別再激怒姬臨風,免得爲自己招來災禍,好麼?”
這個笨蛋!
夏梨梨在心裡嘆息着,忍不住揪他的耳朵:“你傻麼?你若是死了,我便是寡婦,孩子便沒有父親,你怎麼忍心讓我們孤兒寡母的獨自活下去?再說了,姬臨風還沒答應你的條件,你幹嘛想這麼多?”
“可是……”
秋霧輕還想說什麼,夏梨梨已經看向姬臨風,平靜的道:“臨風,我贏了,請你兌現諾言。”
姬臨風好不甘心。
因爲這份不甘,他微微咬了咬牙:“什麼賭?我有和你打賭麼?”
“呵呵,”夏梨梨低低的笑了,“我沒想到你會食言,但你真的食言了,我也並不吃驚,更不會責怪你。既是如此,那你就把我們殺了吧。”
說罷她抱住秋霧輕的脖子,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低聲道:“霧輕,要麼我們一起活着,要麼我們一起死亡,今生今世不分離,好不好?”
秋霧輕本來還想勸她不要衝動,但看着她這般溫柔而堅定的眼神,他突然就沒有了什麼想法,柔聲道:“好,雖然這樣會委屈你,對不起你,但能與你和孩子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也是樂事一樁。”
他身爲佛家的俗字子弟,從小就看開了生死,他從來不曾畏懼過死亡,而他所愛的女子如此堅定的與他共生死,他便不想丟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