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爲提前和他打過招呼了,所以先把這個角色劇本弄出來了。”泊寧看了看還在一旁理着衣服的方琛,皺了下眉頭,“沒關係麼?”
“你不說我也能知道現在符合條件的演員很難找吧。”工作室開了纔沒多久,想要找到一些演技出色又符合角色的演員很難,就算是有,片酬也是高得嚇人,臨哲他們根本負擔不起。
若是不是如此,臨哲也不會將眼前這個自稱“哥哥”的人帶來劇場了。
說實話,他並不大相信這人是自己的哥哥,想來過了20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的人,忽然出現在你面前,說你是親人,誰都會消化不良的。
但方琛沒想到的是,臨哲是重生而來的,所以血緣不血緣,對臨哲來講根本沒有任何牽絆。
也因此,臨哲可以毫無負擔地把他叫來演戲。
方琛看着手裡的黑色的美瞳,猶豫半晌,“這個怎麼用?”
“嗯……塞到眼睛裡去就可以了。”
方琛默默將美瞳戴了上去,一般人第一次戴都是會怕的,但方琛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哪怕是讓他去送死。而方琛作爲一個在軍隊裡混得風生水起的軍人,自然不例外。
安燁看着方琛毫不猶豫地戴上,纔不由得對這個傢伙有所改觀。若不是因爲方琛一開始對臨哲的態度太囂張太可惡,安燁也不會討厭他。安燁也是軍人,軍人和軍人之間有種不可言狀的東西。
方琛戴上了灰色的美瞳,灰白色的瞳孔似乎格外襯他的氣質。荊無命灰白的眼睛沒有情感,也沒有生命,這就是爲什麼臨哲他們找了很多演員都無法飾演這個角色的原因。
可方琛做到了。沒有刻意地,卻勝似刻意的。
方琛的理想是什麼?
曾經他以爲,那是不斷在軍隊裡往上爬,不斷地,不斷地,直到能和那個人平起平坐,就可以重新在母親臉上看到笑顏。所以他從小就以一個軍人的標準衡量自己,以一個軍人的鐵血要求自己。
沒有用任何人的勢力,他憑着自己的努力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再給他幾年,他能爬得更高更遠,當人生的目標近在眼前的時候,最悲哀的,莫過於那個一直讓他作爲目標的人,忽然死了。
就好像是二十多年的努力完全是個笑話似的。
就像是書中那個荊無命一樣。他是恨上官金虹的,可當那人死了以後,他又該如何?渀佛身上蒙上了一層死氣。方琛自然也是恨方正東,但逝者已逝。
原著中描寫“荊無命的左右手、臉上有三條刀疤,身材很高,穿著金黃色的衣衫,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蓋;袖口是緊束的,手指細而長,骨裡凸出,顯得很有力。有時頭上會帶著寬大的斗笠,笠檐壓得極低。腰帶右邊插着一柄劍,劍柄向左”,這一身的裝束放在方琛身上卻也是毫無違和感。
只是,演技並不是靠着裝束得像就能獲得的。
方琛沒有演過戲,沒有學過演戲。
可他是一個軍人,走路是挺直腰板的,面部是冷峻犀利的。
而荊無命,那樣一個孤傲的劍客,一個一直掩飾自己的右手,左手舀劍的劍客,一個背後藏着無盡寂寞的劍客。如果說李尋歡的寂寞的外露的,那麼荊無命的寂寞就是內斂的。
方琛舀劍,劍不是重劍,但也不輕。可在方琛手裡如若無物,揮砍斬劈如同劍附在手上一般輕巧。
“感覺如何?”泊寧問方琛。
方琛沉吟半晌,“太長,不如軍刀來得好使和舒服,不過,也不難。”
泊寧默默地扭開了頭,他實在不想和方琛探討古時長劍和虎牙這種軍刀的區別……
原著裡,荊無命並沒有死,而在原版的電視劇中,一大敗筆的就是荊無命死得很突然,很草率,草率到他死後,李尋歡只是上前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了一句“我會爲你報仇的”就再也沒有他的戲份。
可陳楓給的劇本遠遠比這細膩得多。
小李飛刀,不僅僅只有小李飛刀,小李飛刀講的是整個江湖,講的是和這把飛刀有關的人,有關的故事。荊無命作爲一個戲份很大的存在,自然不能死得這麼草率和突然。
古龍的原著裡,荊無命沒死,但他比死了更寂寞!
陳楓的劇本里他卻依然是死了。
陳楓不會全數按着原著的套路來,更不會按着原來的電視劇,讓上官金虹殺了他,陳楓有他自己的構造。
荊無命看着李尋歡,劍還是在左手,多年的習慣,已經改不掉了。他忽然轉身往回走,一步一步,任憑有人在喊他也沒回頭,不久,人們在雪地上發現了他,人卻早已沒了呼吸。
寥寥幾筆,陳楓爲這個人物畫上了句號,卻又能讓人無限遐想,他爲什麼會死,怎麼死的。這些,統統沒有答案。
方琛沒演過戲,但此時的感覺很奇妙,他能感覺到荊無命那種感覺,又無法說出口來,他靜靜倒在雪地上呼吸,好像是這麼多年來,頭一次活出了自己。
臨哲看着方琛。方琛的出場雖然讓他有些不大爽,但這人品絕對沒得說,任勞任怨不說,還不要片酬。
“吶,好歹是你哥哥,給他?”安燁不大情願地遞給臨哲一瓶需泉水,雖然他對方琛的印象有所改觀,但依然把此人放在冷淡對待的行列。
臨哲有些吃驚,“你幹嘛不自己給他?”
“他不是你哥麼。”安燁眨眨眼睛,“你給他才正常吧!”
“……”臨哲默了一下,,接過安燁手裡的水,遞到了方琛面前,“給。”
方琛接過,有點驚訝,這個弟弟一直對他表現得很冷淡,沒想到居然會給他遞水,但他還是拒絕了,臨哲眼皮跳了跳,安燁給的他居然還不給面子?
臨哲心裡給方琛加了一個差評,扭頭走了。
騰銘在不遠處恰好目睹了這一幕。
他仔細地看了方琛的外貌一眼,然後默默在心裡給方琛記上了一筆。安燁也是看到了方琛的拒絕,當下也很不舒服。他是輸出同是軍人的心態才讓臨哲去給他送水的,沒想到這人扭捏得很,一點也不爺們!
“你到底會不會演戲啊!”導演不滿地對方琛說,雖然方琛整個人的氣質很好,很符合人物的要求,可方琛的身上沒有荊無命的多情。
越是無情的人,才越是多情。
可方琛演得全無感情。
“他是我們找來的臨時演員,沒學過演戲。”泊寧抱歉地導演說。導演卻更加不滿了,“你們怎麼回事啊,淨找這種沒技術的演員來!”
方琛掃了導演一眼,往臨哲的方向淡淡看了一下,沒說什麼。卻讓導演感到自己像是被一頭狼盯上了。是,方琛不會演戲,可這不代表他就好說話,那種部隊中磨練出來的血性,依舊能讓人膽寒。
臨哲沉思良久,忽然感覺到了方琛身上勃發出的寒意,心中一動,對導演道,“王導,你看,把他身上的那種不同的特質放大,儘量減少他表現不出來的東西怎麼樣?”
導演也是眼睛一亮,這明顯是個不錯的主意。一個人的特徵可以有很多,但有時候往往只需要將其中之一表現得很強烈就可以了。既然方琛走不通無情後的多情路線,那麼換走通過無情的疊加也能取到相同的效果。
想到這裡,導演也是鬆了口氣。
他本是不想來接這部片子的。翻拍往往不能得到很好的口碑,若不是老朋友陳裴打電話強烈推薦他來拍,若不是他看到劇本的提供者是陳楓,或許此刻的導演就要換人了。
但這羣演員的表現,也着實沒讓他失望:這是一羣有思想有主見的演員。但這也無可厚非,會在自己最紅的時候毅然退出大公司,自己成立工作室,並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出來的。
現在片中一直沒找到的演員也算是有了着落,剩下的便是開拍了。
對李尋歡的扮演者,他們採取的是由導演挑選。
5個人分別飾演關於李尋歡在面對林仙兒脫光了衣服的那一段的表現。
最後導演定下了臨哲。
因爲臨哲沒有用其他人清一色的淡然的眼神,而是用一種欣賞的眼神。存粹的欣賞,就像是在看一個藝術品。
淡然,只是君子,而欣賞,纔是李尋歡。
至於阿飛這個角色,倒是沒什麼爭議地給了騰銘。
第一幕是李尋歡在路上遇到了那個冷冰冰的少年。
因爲是要拍的是雪天,需要在很厚的雪地裡拍攝,劇組不得不特地趕到北方,零下十幾度混着厚厚的雪,卻還要穿着單薄的長衫。
在冷得快發抖的時候,更是不得不強作鎮定。特別是演李尋歡的臨哲,喝着酒,削着木雕,眼中含着無言的寥落,卻又要表現出那種超然的淡薄。
馬車緩緩開過少年。
少年的劍只是兩塊鐵片。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當李尋歡請少年喝酒卻被拒絕後,問少年說,等他有錢買酒時,請他喝。而少年說,“好,我請你。”
陳楓劇本里的阿飛和古龍筆下是一樣的:堅毅,倔強,冷漠,卻又單純。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這章是11點半碼完的,我以爲明天不能準時更新了。宿舍是沒網的,可我居然不小心連上了一個無線!!!神來的無線啊!這是要我準時更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