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而別
範傑每日裡挑着菜去市裡賣,方景和周凱兩人也是四處亂竄,不知道幹嘛去了。範國起嘴上不說,只是仿若洞穿一切的眼神令範傑發毛。
家裡三個大男人加一隻肉食動物,範傑感覺壓力大,努力賺錢纔是正道,範勝利那一家的事他也想好了,他惹不起,帶着老叔躲一邊去。他不信李秀珍會跑去B市鬧,他可記得範強在前輩子是留在B市工作,還娶了個條件很好的老婆,小日子過的不錯。
這日範傑賣完了菜回家,扣下一部分錢交給範國起,他半路上偷偷塞進去的菜不敢在交給範國起了,就怕範國起問些他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範國起接過錢也沒問,只是說:“飯飯,你想去B市唸書?我託人打聽了,那邊好學校不少呢,就是分特別高,叔一輩子沒去過大城市,你要真能考上了叔也去開開眼界!我家飯飯能耐着呢!”
範傑乾笑着,扭頭拉住剛進門的方景往屋裡拽。
周凱冷笑:“喲,這麼親熱啊,知道巴結巴結了,晚上燉豬蹄吃!”
還學會點菜了?範傑氣得牙癢癢,這些天紅肉白肉變着法得喂,每天連花樣都不帶重複的,神馬粉蒸肉、蔥爆牛肉、清蒸魚,燉雞。葷湯喝油膩了改清湯,他一南方人硬被方景逼着做酸菜白肉,川丸子。還點菜!他養豬養肥了還能吃肉呢,這兩位大少爺簡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範傑看了眼正在餵雞的範國起,將兩人拉到自己屋裡,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問:“我那成績,考B市的大學很困難嗎?”
周凱瞪眼:“就你……一本二本無望,三本都夠嗆,考個大專的話家裡要有那個條件,去B市念大專……”瞅瞅這小破平房,頭搖成撥浪鼓。
方景只是看着範傑,全國大學那麼多,就是這座城市裡也有不少,範傑怎麼就跟B市的大學較勁了呢?
範傑端了兩碗冰糖蓮子湯,裡面放了幹掉的茉莉花,討好地送到兩人手上:“我知道B市開銷大,我那成績很夠嗆嗎?一點希望都沒有?”
周凱咬着湯匙不鬆嘴,將自己那碗護着嚴嚴實實的,離着方景老遠才坐着吃。
方景將東西吃完才問:“你爲什麼想去B市的學校?”
範傑:“……”
他上輩子就想考B市的大學,B市裡酒店多,有全國著名的大酒店,那有名的藥膳坊幾百年不倒呢。
他前世的夢想就是開一家自己的藥膳鋪子,他想去學手藝。一般廚師學校裡教的都是市面上的創新菜色,自己回去開個沒有特色的店子,只爲討口飯吃,他不想那樣活。別說他不地道,他也算看出來了,範勝利好面子,不管怎樣,他們日後不會在有接觸,而李秀珍就是個沒臉沒皮的,他去B市落腳也有自己的考量。
方景聽範傑說是想去學廚師,不由看了看範傑,小臉白皙,身體清瘦,小細胳膊去炒菜,能掂起大鍋麼?
“學廚師其實也不一定要考大學,現在也沒有廚師的專門學校,不認文憑只認手藝!”周凱將碗放在一邊,舔舔嘴:“再來一碗,哥哥我給你指條明路。”
“我想開藥膳店,和一般的小飯館不一樣。”日後人們注重養生,不是老話說吃藥不如吃藥膳,是藥還有三分毒呢。
方景點點頭,“行行出狀元麼,不過你要是不想念了也要和你叔好好談談。”
“我沒說不念書,只是B市的酒店多,廚師手上都有真功夫,我想一邊唸書一邊學。知識改變命運,求職需要文憑,賺錢纔是各憑本事……”
方景第一次說不出話來,這小孩子看着年紀輕輕的,又沒見過世面,怎麼一套一套的?混不出名堂有文憑去求職,倒是個好退路,只是總覺着範傑不會只有這種打算。
周凱抹着嘴:“油嘴滑舌的,你長得一副憨蠢愚的相貌,嘴皮子到利索了。”
方景看了看周凱,那眼神看着周凱心裡發毛,一揮手:“得得得,我回去幫你打聽打聽,你那個分……真他媽丟人呢,我可開不了口。方景當年可是全國的狀元,你……”
“凱子。”方景咳嗽了一聲。
周凱不做聲了,閉着眼,舔舔嘴巴,等着吃晚飯呢。看着毛團子也進來了,連忙捂着鼻子,他對那身皮毛過敏。
方景:“你那科最差?”
範傑很認真的想了想:“我比文科生的理科好,比理科生的語文外語好。”總之就是中不溜秋不拔尖。
周凱氣得臉都扭曲了,“甭給老子耍嘴皮子,卷子拿出來見真章。”
……
範傑被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縮了脖子,這方景看着挺斯文的,怎麼罵人的時候這麼不留情面,他白燉了豬蹄,他應該燉豬頭肉,吃那補哪,應該給兩人補補嘴皮子。
“外語是拿分的科目,你竟然能考成這樣,我很懷疑你是不是外星人?你有腦子嗎?死記硬背的語文政治你都可以考出來,外語呢?你還理科?你數學分被狗吃了?物理……”
範傑翻着白眼:“物理就是沒有道理,我學了幹嘛?化學化學,一直在反應,我跟不上它變化的速度……”
方景氣結,扔下試卷:“你改文科吧。”
……
年初八,各單位都開始上班,範傑一早和範國起兩人推着小車出去賣早點,他們也不打算做長了,就趕着人多的大單位門口擺攤子,那時候還沒有街道管理人員,大家看着攤子乾淨衛生,紅薯面窩頂餓,裹着豆粉面炸的焦黃酥脆,紅薯甜滋滋的,大白包子各個有飯碗那麼大,咬一口肉汁滿口留香,熱乎。
茉莉花的糖稀飯,白米稀飯配小醃菜,味道酸辣爽口!一些人還問他們是不是固定擺攤了?
這些個沿賣早點的人都是外地打工或者家住市郊的,講究過了十五纔出攤,偌大一條街道就只有這麼一家賣早點的,手藝差也能湊合,但手藝做到這種地步那可就是客源滾滾了。
方景前天晚上就說兩個人太少,而且賣早點要有凳子椅子,不如多找個人幫把手。範傑也想着這樣挺好,請了三子來幫忙,一天十塊錢。
這一早上的,三子也忙得滿頭大汗,笑得嘴都何不攏了。
範傑:“三子哥,你在家幫忙也是幫,不如等我開學了,幫我叔叔出攤子怎麼樣?要是你早上有事,咱就不做早點了,不耽誤你早上去地裡。”
三子唸完初中就不念了,家裡還有幾畝地,閒了跟着一幫小青年到處亂逛,三子家父母本就不放心,三子回家說了,夫妻兩個當天晚上就去範國起家道了謝,一個月能賺到300元,那可是比捧鐵飯碗的還要好。
範傑估摸着年都要過完了,方景是不是該走了?誰知方景和周凱真的走了,年初十哪天,範傑收了攤子回家琢磨着給方景和周凱做點好吃的,這兩人整天不見人影,也不知什麼,身上錢夠不夠用。
誰知他和範國起做了一桌子菜等到天黑也沒見人影,毛團子趴在院門口,趴了一夜也沒等到那兩個跟它搶肉吃的傢伙回來。
範國起和範傑擔心的一夜都沒睡好,範傑擔心的是方景若出了事自己是不是也快完蛋了?範國起則是覺得自己咋沒多給那兩孩子點錢,若遇上事了也有點錢防身啊!
第二天一大早叔侄兩人頂着黑眼圈出攤子,三子一見樂了:“喲,咋地啊,叔您家一晚上都去逮耗子了?”
範國起:“瞎說什麼,小方和小周昨夜沒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兩外地小子,人生地不熟的,這要有個萬一……”
三子瞪大了眼,顯然不同意範國起的觀點:“叔,您擔心那兩小子出事啊,您不如擔心他們在外面惹事,姓方的那小子有兩下子,嘿,上次差點沒弄折了殺豬的胳膊,放心,人家是城裡人不會來這邊就是圖個新鮮,住膩味了就回去了唄。”
範國起搖着頭:“小方那人很有禮貌,要走也會打招呼的。”
範傑也點了點頭,別看周凱咋咋呼呼的,也看的出家教不錯,方景更別提了,吃飯都不發出聲音。
三子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叔,您家少錢了麼!”
範國起瞪起了眼:“別放屁!收拾碗去……”
方景和周凱這麼一走,範傑覺着有些不自在,房間顯得空蕩蕩的,書本上勾出的重點旁,那人的字跡端端正正,範傑趴在桌子上,默默盯着書本,他沒出事,就說明那人也沒事?
…………
過了年十三,範傑也去學校報道,叔叔把早點攤子移到學校那條街道上,生意也不錯,有三子幫忙,叔叔也不至於忙得暈頭轉向,過了九點就可以坐在攤子旁喝喝茉莉花茶,和三子閒聊下。
範傑的教室在最高一層,四樓,窗戶正好對着外面的街道,坐在教室裡便能看見範國起坐在哪裡和三子聊着天,他笑了笑,回過頭看着老師的板書,轉文科的申請他交上去了,老師沒說什麼,也沒安排他轉班。
好在攤子收穫不錯,聊以寬心。
當天晚上,範傑跟着範國起收拾攤子回家,楊蕊突然站在攤子邊,想說話,扭扭捏捏地神情看着令人牙酸。
王宇幾個幫着裝車,見了衝着範傑擠眉弄眼地直樂。
範傑瞪了一眼王宇,這斯還看熱鬧!這幾個人中間不少喜歡楊蕊的,現在‘女神’都寂寞空虛冷了,狗腿子就該上去解憂解煩。
王宇將板凳收拾好,跨上單車招呼着:“回家了,飯飯明天要管飯啊。”
“……滾!”
幾個同學大笑着,踩着單車吹着口哨結伴而去。
三子看了看楊蕊,拉過範國起:“飯飯能耐啊,跟天仙似的,長得真俊。”
範國起哼了聲:“去去去,我家飯飯還要考大學,瞎耽誤工夫。飯飯回家了,不要又唸到大半夜的,眼睛還要不要呢。”
範傑應了一聲,看着‘女神’站在一邊也不好不打招呼:“楊蕊,這麼晚了還不回去?”
楊蕊滿臉嬌羞:“嗯,我今天一個人回家,都這麼晚了……”
範傑:“路上小心啊,趁着大部隊還沒走,人多有個照應。”他可是當夠了陪路的,前世只要楊蕊沒有其他人陪,他就繞道送楊蕊回家。
三子聽了只想揪住範傑抽一頓,多好的機會啊,多麼漂亮的女孩子,這飯飯這麼就怎麼笨呢!急死他了,他都聽出來這是要飯飯送人回家呢。
範國起很滿意地催促了下,範傑騎着三輪車載着範國起,三子騎着單車回去了。
楊蕊氣得滿臉通紅,跺了跺腳,夜裡風很涼,她拉了拉圍巾,扭頭甩過馬尾追上同學,一個女孩子走夜路還是挺恐怖的事。
若不是她多嘴,在家裡說範傑的小吃攤子生意好,她何必來這麼一次,她父親是某單位的大師傅,自己離開單位開了飯館,生意很不錯,賺了不少錢,只是聽說範傑的生意十分火爆,也暗地裡去吃過,覺着那串串若弄到自家的店裡賣,絕對生意更好,只是在家裡研究了很多次,也做不出那白湯的醇厚,紅湯的麻辣鮮香。
這次讓她放下身段去和範傑搭腔,也不過是想通過她認識範傑罷了。不就是串串嗎?幾毛錢一串,能賺多少錢?一晚上賺得錢還買不起她脖子上的絲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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