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排練
在許暮的意識裡，排練話劇是比演電視劇演電影更爲吃力的活計。
一遍遍地在臺上走位表演說臺詞，在道具還未完工的前提下，必須要虛空幻想面前的物件，但也正是如此，因爲沒有任何後期的渲染，話劇要比任何的影視劇更突顯一個人的演技。
“剛纔我怎麼說的，走位要精準！你是怎麼記得！說了一號位一號位！你走到六號位做什麼！你讓六號位的演員怎麼辦！”
許暮深知，演話劇難，演劉導的話劇更難，走位、臺詞、動作、表情，細微末節他都要抓，無論是新人老人，只要犯錯，在劉導的眼中一視同仁。
臺上的文雅幾乎是要被罵哭了的模樣，眼中含着一包淚，卻半點都不敢落下來，臺下劉導絲毫不像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活像吃了十來斤的炸彈，砰砰砰地炸個不停。
“對……對不起……”文雅彎腰道歉，偷偷地將眼中的淚抹去，許暮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想要安慰文雅，卻也慘遭牽連。
“顧晚！我讓你動了嗎！你跑到前面來幹什麼！我還沒說結束前，你們一個人都不可以鬆懈，時時刻刻要保持劇中的狀態！”
好在生前對於劉導的罵語早已經習慣，許暮面不改色地退回原來的位置，嘴裡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噴火劉……脾氣還是那麼差。”
劉導隱約聽見了三個字，臉上意外地露出了懷念的神色，他眼神複雜地掃過許暮一眼，清咳一聲，眼一瞪繼續罵道：“還愣着做什麼繼續啊！”
話音落下，臺上的學生們絲毫不敢懈怠，收拾起剛纔被罵的七零八落的心再度開演，文雅飾演的女主角孟曉，在進入精神病院時極度的自閉，從來不敢擡頭瞧人，某日放風時，她隱約聽見一陣活潑的笑聲，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被圍在衆人中間，興奮的張牙舞爪。
她忍不住停下腳步，看着那個女孩，露出一絲羨慕的神色，一旁的護士告訴她，那個女孩名爲連葉，是一名四重人格分裂者。
她不信，性格這麼好的人，又怎麼像是會得精神病的人，可誰知下一秒，先前在人羣中還嬉鬧着的女孩，像是呼吸困難一般倒在地上，幾乎是掙扎一般地跑出了人羣，縮在牆角微微發抖，凡是要靠近她的人，她都尖叫着揮舞着手，像要趕走妖魔鬼怪一般。
連葉抱腿縮在牆角，一聲又一聲地安慰着自己“不怕，連葉乖，不怕，不怕啊”臉上的神情漸漸地呆滯了起來，她坐在牆邊一下又一下的撞擊着牆面，彷彿要將心中的恐懼全部撞出身體。
之後醫生和護士趕來，帶着連葉要離開，誰知在抓住她的那一剎那，連葉開始瘋狂地掙扎，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她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拖着兩名醫護人員就要往孟曉這衝，她呵呵呵的冷笑着，一雙眼睛通紅通紅，就像一個地獄來的修羅一樣！
孟曉被嚇得站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不知名的恐懼爬上了她的心頭，這回真的要死了！要死了！
從她的身後，又是幾名醫護人員衝了上去，將連葉按倒在地上，一劑鎮靜劑下去，連葉的身體軟倒了下來，但是眼睛仍睜得大大的，顯得空洞極了。
“好！今天就到這！”這回劉導終於沒有爲難衆人，喊了停，文雅整個人都軟倒在地上，一雙手將她扶了起來，她擡眼望去，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你……嚇死我了！”文雅心中泛起一絲委屈，剛纔的許暮就跟一個真正的瘋子一樣，好像要把她抽筋剝皮生吞了一般。
許暮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安慰，剛纔在演的那一剎那，她彷彿能夠感覺到連葉內心的掙扎，在不知不覺中竟入了戲。
臺下，劉導心緒複雜地看着臺上的許暮……
像，這個名爲顧晚的女生實在是太像了……他微微嘆了口氣，但是再像也不是那個人，更何況，那人才不會低下頭來去安慰一個被她的氣場所鎮住的普通演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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