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元誠已換回了俗名,自此便是風立帆了,於是白家又多了一人。白媽媽很是高興,人多熱鬧,而且跟在自己女兒身邊的人肯定都有些來頭,心中知曉也只當不知,和和樂樂當作自家人一般看待。
風立帆說要加緊修煉,白沁心也從來不是吝嗇之人,這二人難得相守便好人做到底,給了風立帆一顆洗髓丹,重塑筋骨,之後便將他放進自己的空間和白熙秋等人一起加入修仙的隊伍。玉姬自然也一起進去指點,千年前她是徒弟,如今儼然成了師傅,笑說突然身份調換還有些不習慣,風立帆倒一點不以爲意,打趣喚了聲:“師傅!徒兒有禮,以後還請師傅多多指教。”
這些人自律、自強,無需白沁心操心,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白沁心心中甚感安慰,便安心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中。
工作之餘,抽空去探奚玥的班。
一身古裝的奚玥正在拍攝,但見她一撩裙襬,一腳就踩上了長椅,大拇指往鼻子上一擦,帶着十足的痞氣和幾分霸氣:“哼哼,敢在老孃的地盤撒野,你們——”
奚玥說着擡手指了一圈:“都特麼活得不耐煩了吧!”
白沁心笑了笑,確實有那麼些意思,這丫頭戲感十足啊,是個好苗子。
“怎麼樣?還行吧?”顏如玉湊了過來。
白沁心點了點頭,從自己來到現在,她明明看到了自己卻一絲不曾分神,就這一點來說便是不錯:“嗯,鏡頭感不錯,情緒也不錯,夠專心,對於非專業演員來說,她表現很好,成長空間也很大,滿好的。”
“我也看好她。”顏如玉畢竟也是學表演的,自然能看出門道,說着將白沁心拉到一旁,“不過這幾天她好像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
“之前我不還和你說她和那尊大佛哦,那幾天就跟抽風一樣瘋瘋癲癲,反正那丫頭就是個多動症你知道的,可是這幾天吧……”顏如玉說着摸了摸下巴,“好像沉穩了不少。”
“沉穩?”喲,能從顏如玉嘴裡聽到對她的這種形容詞還真有些意外。白沁心眯眼看去,難道冥皇他當真做了什麼?
“那什麼,該不會是和那尊大佛吹了吧?失戀中的人不都挺情緒低落的嗎?不過感覺她是個心大的,反正也沒多久,哪來什麼感情?不至於這樣,所以我有點想不通。”
“吹?他們談過嗎?”不過一廂情願。
“她就沒和你透過什麼口風?”
“沒有。”這一點還真有些稀奇,換作以往早來咋呼了,這麼看來或許真的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真沒有?喲,以她那性子能不動聲色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說話間一聲慘叫,緊接着導演連忙喊咔,白沁心擡眸望去,正式一場打戲,現場雖有充足的準備,奚玥背上也做了專業的保護,可是那被打斷的長椅木屑卻不偏不倚插在了她的手臂上,那聲痛呼便是出自她口。
受傷了!
白沁心腳下一動,飛速奔了過去:“怎麼樣?”
換作往常,估計這時候奚玥會藉機和自己撒撒嬌,可是現在,卻忍者疼搖了搖頭:“沒事,小傷。”
白沁心眸光微閃,小傷?木屑刺入皮肉,鮮血直流,而奚玥額頭早已布了層細密的汗珠,鮮血直流,這還叫沒事?然而那忍痛不吭一聲的模樣着實反常。
“快,趕快處理一下,送醫院。”奚玥什麼身份導演是知道的,而且奚玥平時在組裡挺會來事,很得大夥的喜愛,導演也很喜歡這個活潑大咧的丫頭,眼見着受傷趕緊過來。
奚玥扯出一抹笑,擺了擺手:“沒事,不用去醫院,包紮一下就好。”
“那怎麼行?”
“導演,我真沒事,別耽誤了大家的工作,反正古裝袖子長,包紮一下也看不出什麼,我還可以繼續拍的,咱們今天快點把這幾個鏡頭拍完,早完早收工嘛,呵呵。”
“你確定?”
“放心吧導演,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說着作勢還動了動胳膊,這一動又滲出了血跡。
白沁心不着痕跡往奚玥手臂上一點:“別動,醫藥箱拿來。”
顏如玉連忙接過工作人員拿來的醫藥箱遞了過去。
“導演,我給她清理一下傷口,你們先拍別的把,別耽誤了進度。”
“真的不去醫院?”
“鹿導,我懂醫,如果真的嚴重自然送她去醫院。”
“那好吧,仔細咯,不行彆強撐,一定得去醫院。”
“謝導演關心。”奚玥忍痛揚起笑臉,等到導演一走,眉頭便皺了起來。
“逞能?”白沁心眉頭一挑,“充什麼英雄?”
奚玥乾笑一聲,微微垂眸:“皮外傷。”
“吶,你忍者點,我給你把木刺給拔出來。”白沁心說着拿了條毛巾遞去。
“這是幹嘛的?”
“咬着,會有點痛。”
“矮油,哪那麼誇張啊,又不是拍電影。”
喝,還真和往常不太一樣呢。
“一會痛別鬼哭狼號,我拔了啊。”
“來吧。”奚玥眼睛一閉,視死如歸。
白沁心輕笑着搖了搖頭,這丫頭,還真是成長了不少。瞬息之間拔出木屑,一道血飈了出來。以白沁心的手速,外加按住了她的筋脈,這一拔的確減輕了痛楚,但木刺生生被拔出,再是迅速輕柔,該有的痛意還是會有。
一聲悶哼,奚玥咬咬牙,轉而擡眸笑道:“姐姐你看,我就說沒事吧。”
好傢伙,當真會忍。
“別大意,肉裡還有些小木刺,我接下來的動作纔是折磨。”白沁心仔細瞧了幾眼,傷口不算太深,點住了穴道後血也漸漸止住,唯獨拿細小的木屑清理起來有些麻煩。
“嗯,姐姐親自給我處理,再苦也是甜的。”
“你這丫頭,這時候還肉麻。”白沁心拿起鑷子,小心而迅速地爲她清理傷口。
“嘿嘿。”奚玥嘻嘻一笑,卻盯着自己那不再流血地傷口眸光微閃,隨即一眨不眨看向白沁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麼看着我幹嘛?”清理了小刺,白沁心開始清洗傷口,並且利落地包紮。
“姐你這手法都可以去做醫生了呢。”
“少貧!”白沁心笑着給她手臂打了個蝴蝶結,“好了,這幾天不要碰水,不要亂動,這戲麼……”
“可以繼續拍的。”
“不是說我是醫生麼?謹遵醫囑明白?”
奚玥動了動脣,欲言又止。
“怎麼?不聽我的話了?”還有話說?說啊,往常嘴皮子不挺利索麼?
奚玥低頭,不知情的還以爲是被訓而做錯事的孩子,白沁心卻不折磨認爲,這丫頭有心事,正在說和不說之間掙扎。
“怎麼的呢?我以爲你有話和我說呢,原來沒有啊。”白沁心說着看了眼手錶,“嗯,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養。”
轉身,衣角卻被拉住了,白沁心回頭以眼神詢問,有事?
奚玥起身,輕聲一語帶着幾分祈求和複雜的情緒,是自己從來沒在她身上見過的:“姐姐,你跟我來。”
果真有事!
跟着奚玥去到了她的休息室,看着她關上房門,這麼小心翼翼還玩神秘?白沁心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說吧。”
奚玥抿了抿脣,似乎在組織語言,白沁心也不催,就那麼等着。
終於,奚玥開口了,然而開口的話卻讓白沁心有些意外。
“姐姐,你不是尋常人吧?”
“哦?這話幾個意思?你是指我的行當嗎,普通人啊。”
“姐姐,我看了你給我包紮的手法,而且,你好像在我手臂上點了幾下,血就止住了,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吧?”
喲,觀察力挺敏銳啊。
白沁心笑了笑:“我好像說過我懂醫,對人體的穴道很清楚,別說這種小傷的止血,我還可以點你的麻穴,想試試嗎?”
“姐姐你在《我是一個兵》裡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特別是最後那期。我仔細看了,梅花樁,呵呵,看似挺狼狽,可是要做到那麼狼狽又不從樁上掉下來,姐姐你別說是運氣。”
這丫頭,還“仔細”看了?說明是有意而爲。
“哦,那個的確是我藏拙了,學過些功夫,所以增加些節目效果而已。溫鈺倒是武術世家出來的,這個大家現在都知道了,有時也會和他過過招。”
“可是他叫你師傅。”
“小玥,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姐,閻棽到底是什麼人?”
可算是問到主題了,白沁心看了奚玥一眼,不動聲色問道:“你沒自己去問?”
“冥皇!”
“他說的?”那傢伙就這麼簡單粗暴?就這丫頭的性子能信?
“不,黑白無常和鬼差們都這麼叫的,而且態度很恭敬,不,恭敬都不足以形容,虔誠而唯命是從。”
白沁心眸光一閃,黑白無常?
“丫頭,鬼片看多了吧?”
奚玥忽然笑了:“姐姐,你這不是普通人的反應,太淡定了。本來我真的以爲是場夢,現在……我已經可以肯定自己遇上了什麼人。”
“夢?”這又是什麼情況?那天去冥皇那沒聽他提起過啊。不過話說回來,當時自己被冥皇一句話說得有些心虛,哪還敢提這茬?
奚玥忽然往地上一跪,眼圈突然就泛起了溼意:“姐姐,你救救黑白無常,他們都是被我連累的。”
聽了這話,白沁心終於變了臉色:“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奚玥這才原原本本將那晚上的一切說了個明白,到最後哭着說:“姐姐,我在生死簿上給自己改了壽命,冥皇發怒,遷怒了黑白無常,把他們罰去十九層地獄了。我不知道十九層地獄到底是什麼可怕的地方,可是看到黑白無常那生無可戀的臉就知道自己一定闖了大禍。”
“什麼?你動了生死簿?”白沁心騰地站起,連她都不敢動那東西,這丫頭、這丫頭怎麼敢?簡直是膽大包天!
“姐姐,我當時真的以爲只是一場夢,看到你陽壽未知,然後又看了自己的,玩心大起就給改了。”
“怎麼改的?”
“不、不老不死、壽、壽與天齊……”越說越小聲,但是哽咽的語調不改,一把抱住白沁心的大腿,“姐姐,我本來要求情的,冥皇說我再敢多說一句就直接讓他們灰飛煙滅。姐姐,你救救他們吧,都怪我不知輕重。”
不老不死、壽與天齊?這丫頭,白沁心氣極反笑,還真是她做得出來的事。
“荒唐、荒唐!”白沁心一屁股又坐了下來,看了奚玥半晌,這要自己說什麼好呢?想想無語撫額,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她,那情形誰都以爲做了場夢。卻是不想冥皇竟然出了這麼個損招,怪誰呢?
“姐姐、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救救他們吧,你一定可以救他們的對不對?你不是冥皇的妹妹嗎?他對你那麼好,你的話他肯定會聽的,我求求你了。”
“你先起來,別撕裂了傷口。”
奚玥忽然一把扯下紗布:“姐姐,你看,開始癒合了。我現在和別人不一樣,這也是我確定不是夢的原因。”
白沁心低頭一瞧,果然傷口有癒合的跡象。
“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有一次不小心割破了手指,結果沒一會就好了。當時還沒太注意,但是這部戲有不少打鬥的戲份,難免會磕磕碰碰,可是那些青紫都很快消散了,我這才起了疑心。想起那個夢,實在太過逼真,於是故意拿刀又割了手指,然後我發現傷口會在短時期內自動復原,那時候我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是真的在地府裡走了一遭。”
不但如此,後來她其實抱着忐忑的心有再和冥皇視頻,當看到那熟悉的場景,當即心跳如戰鼓,特別是在看到冥皇那毫無溫度的眼神,心一下就涼了。
白沁心深深嘆了口氣,起身:“是,他是冥皇。而我,乃修行之人。你現在……也超脫了生死,不入輪迴。如非天道之罰,便是不死之身。”
原來如此,這就是她反常的根本所在。
修、修行?成仙?奚玥一時間愣在了原地,等消化過來吶吶問道:“那、那我也可以修行嗎?”
“你想修行?爲了他嗎?”冥皇此時怕是恨極了她,沒因她的過錯而懲罰她想必也是看自己的面子。
奚玥苦笑,眼裡少了往日的神采搖頭:“他應該很討厭我吧,而且我犯了這麼大的錯,他、他會受罰嗎?我不要他受罰!”
如果有冥皇,那就肯定有神仙。他掌管地府,上頭肯定還有人,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上面肯定會治他瀆職之罪。
“姐姐,姐姐,我該怎麼彌補?這事因我而起,已經連累了黑白無常,我不想他也因爲我而受傷。我這裡好痛,姐姐,我好痛!還不如讓我死了呢。”奚玥捂着心口痛不欲生。
愛上了,這是真的愛上了啊!白沁心嘆息一聲將奚玥扶起,欲言又止。
“姐姐,我是真的喜歡他,我原以爲,哎!這下我該怎麼面對他啊?”
“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想修行是爲了他嗎?”
“說不是很假是不是?”奚玥自嘲一笑,經歷這些彷彿一下子長大了,“如果修行能拉近我們的距離,我會盡力一試,他討厭我也好恨我也罷,我想成爲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還有一個原因,姐姐,我想永遠追隨你,好嗎?”
“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又自以爲是,說話做事都不知輕重,可是不代表我沒思想,我只是已經習慣了。現在我知道那些都是壞習慣,會惹人討厭,我不想做一個讓人討厭的人,我希望別人對我的好都是發自內心的。姐姐,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包容,從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看到了自己的任性,人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我深切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現在我有時間、我有很多時間,我要好好磨磨自己的性子,讓自己成爲一個有用的人。”
“小玥,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長大了啊。”白沁心感懷一笑,又將紗布給她的胳膊包了起來,“現在你和別人不一樣,平時多注意一些,別露了馬腳,小心人家把你當妖怪抓起來做研究。至於修行什麼的,以後再說。現在,我要去看看阿無和阿常。”
“謝謝姐姐!”奚玥對着白沁心深深鞠了一躬,擡眸道,“雖然我很想和姐姐你一起去向他們道歉,但是我怕冥皇看到我會更生氣,反倒把事情給搞了。所以還請姐姐替我向他們說句對不起,真心的。”
白沁心點頭,這丫頭還真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至少這時候能考慮到後果,孺子可教也。打開了地獄大門,閃身而入。
奚玥又一次怔神,甩手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她怎麼就會認爲那只是一場夢呢?現在還要姐姐給她去善後,真是該死!
去到冥王殿,冥皇有些納悶,這時候怎麼來了?
“小魚兒,別是又有什麼事要求我吧?”
“哥,還真是有事要向您討個恩典。”
冥皇翻了個白眼:“你這丫頭,能不能純粹因爲想念而來看我?”
每次都這樣,害他又白高興一場!故作不爽扭頭,表示很生氣。
“哥!你最疼我了是不是?不管我爲了什麼,我都在你面前不是?咱別爲了這麼點小事生氣嘛。”
“哼!本尊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冥皇失笑,隨即問道,“說吧,這次又是什麼事?”
“咦?阿無和阿常呢?怎麼一路來都沒看見他們呢?”
“人家不要工作的?我地府很忙的。”
“哦,所以要他們去十九層地獄幹活了啊!”
冥皇笑臉一收,喜怒不明:“知道了?”
“這麼大事能不知道嗎?”白沁心噘嘴,扯了扯冥皇的袖子,“哥,那哥倆可是你的得力干將啊,就這麼把人發往十九層地獄你忍心哦?”
“倘若人人都如他二人那般失職,我地府不翻天了?”
“意外嘛,誰都不想的,差不多就得了啊,咱別老揪着不放。”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給點教訓他們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知,他們肯定知道的,生死簿能動嗎?這不是找死嗎?要我說我直接把那該死的丫頭帶來任憑哥處置好了。不過一介凡人,哪有無常重要。”
“小魚兒,你明知道本尊……”
“是呀,哥你就是爲着我纔沒問那丫頭的罪,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同樣是護短,自己的屬下不護哦?我心疼他們也心疼你啊,罰了他們哥心裡也不好受是不是?”白沁心拽着冥皇的袖子發揮自己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力勸說,“哥,這都好些天了,罰不過是個手段,難道還真讓他們死不成?哦不對,那可是生不如死啊!要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多可惜啊,而且少了這麼好的兩個手下,你這工作量又多了不少。哥這麼疼我,也多疼疼你自個兒唄,看着你這麼操勞,我這心喲……怪難受的。”
“你這丫頭,慣會說好話。”冥皇終於笑了。
“那你聽不聽嘛。”
“真心疼我?”
“天地良心,比珍珠還真。”
“哼,小樣兒!”
“嘿嘿,哥最好了,那咱走一趟?”
“真拿你沒轍!”
白沁心麻溜伸手:“冥皇起駕,前往十九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