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白沁心笑眯眯的樣子,絲毫無害,只存了些審視,奚煜青卻生出了些許緊張感,心中訝異,這女孩也就比自己的女兒大個兩歲吧?可自己竟然從她身上看到了上位者的氣勢,而且是那種不顯山露水,隱隱而發,讓人無法忽視。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在見家長一般,這想法一出,不免又覺得有絲好笑,想自己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遇上感情的事,倒真如同毛頭小子了。
奚煜青看白沁心的同時,白沁心自然也在打量,見對方一臉鄭重,還有一點點的緊張,緊張麼?心下暗暗點了點頭,這男人對自己尊重。
奚煜青堅定開口:“是,非卿不娶。”
這話一出,白沁心微微垂眸,喝了口茶:“我想我媽的情況您應該也有所瞭解,曾經有過兩段婚姻,而且第二段……有些識人不清。您……不介意嗎?”
“爲什麼要介意?”奚煜青聞言有些詫異,微微皺眉,似乎很不滿意白沁心這樣說自己的母親,正色道,“我也是有過婚史的人,況且你母親不是識人不清,而是重情重義。那男人心思不純並非你母親的錯,這一點我想白小姐應該很清楚。”
喲,這就護上了?不錯不錯。
白沁心很是滿意,面上卻不動聲色,嘆了口氣:“我自然知道,可是人言可畏啊。這些年我媽遭受了多少風言風語?就連我本家人……說多了都是淚啊。”
“所以,你母親值得人尊敬,更值得人去用心呵護。”想起華芳的經歷,奚煜青很是敬重,話語裡帶了幾分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心疼。
“奚先生乃京城富豪,也是有身份的人。而我母親,小門小戶,婚史什麼的咱暫且不提,自古以來便講究門當戶對。奚先生這般家世,我們似乎高攀不起。”
“真正的高貴,是沒有身份感。”奚煜青放下茶盞,正色看來一眼,“是,我奚煜青在京城確實有些地位,想當年我也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我是白手起家,如今的身份都是我和亡妻一手一腳掙來的,是以身份的高低全在於自身的修行。”
“再說你母親,不辭辛勞持家,逆境中將你養大成人,如今又開了這家口碑極好的芳華私家菜館,難道不也是她辛勤付出所得嗎?這樣的女人難道不值得人敬佩,不值得人愛?”奚煜青言之鑿鑿反問,又說,“我敬重你母親,我體諒她的不易,理解她的苦處,更愛她的自強不息和善解人意。你母親操勞半生,餘生,她理應享清福、過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而我,堅信自己是那個能給她安全感、給她依靠又足以配得上她的人。”
一席話,白沁心心下動容不已,面上卻一絲不顯,繼續刻意刁難:“奚先生這番話的確叫人感動,不過您髮妻過身後,十年未娶,由此可見夫妻二人感情極其深厚。既然如此,又爲何動了再娶的念頭?豈不是有負你亡妻的一片深情?這讓她在天上情何以堪?”
“是,我敬她愛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先我一步而去,而且還去得那麼早。自她走後,我一心撲在事業上,從未動過再娶的念頭,直到遇見你母親。亡妻是我心裡一個永遠的痛,也是我心裡的美好存在,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她,就如同你母親一樣,心底深處始終記掛你的生父。感情之所以美好,便在於不離不棄、攜手並進,在於真摯又念念不忘。我惟願當初先走一步的是我,如果是我先走,我希望有個男人替我去愛她,好好照顧她,因爲她值得,你的母親也一樣值得。”說起亡妻,奚煜青難免還帶着遺憾。
“當然,這不是爲我再娶而出的藉口。逝者已逝,活下來的人還是要笑對生活,十年不長不短,而我也不是聖人,說不出爲亡妻而終身不娶的話,說到底我就是個俗人,有着一般人都有的七情六慾,我也希望被人愛、被人疼。希望下班回家後有人在家等着我,給我做一桌熱騰騰的飯菜,臨睡前和我說說貼心的體己話。可是十年來,從沒遇上一個讓我傾心的人,我也不想將就,所以我只能做到不爲世間誘惑所動,循心而走,如果沒有遇見你母親,也許餘生當真是孤家寡人,守着回憶過日子了。”
“白小姐,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感情。也許在你看來,我辜負了我的亡妻,我合該守住我們之間的感情,堅定不移,不因一人的離去而自顧自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就是不由自主喜歡了你母親。喜歡看她做菜的樣子,喜歡她時的專注,喜歡她聊天時的神采飛揚,喜歡她對生活的熱愛,喜歡她的堅韌不拔,也喜歡她的恬淡自如、柔情似水。我就想對她好,想好好照顧她,想成爲她能依靠的男人。”
“我希望她開心時能對着我笑,失意時也能對着我傾訴,想爲她遮風擋雨、爲她抹平曾經的傷痛。都是苦過來的人,必定能惺惺相惜,認真對待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餘生一起看夕陽、一起談古論今、一起白頭到老。”
“白小姐,你願意多一個人來愛你母親嗎?我願意!我真誠期待能做你們的家人。”
當奚煜青說出我願意的時候,白沁心險些落淚,這男人情深意重,言語樸實卻誠懇,沒有天花亂墜的打包票,反而表達了對亡妻的念念不忘之情,念舊而不死板,熱愛生活卻懂得剋制,不是那種有了錢就在外花天酒地亂來的男人。這樣的男人經過歲月的沉澱,更懂得什麼是珍惜,什麼是愛,着實可靠,那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讓人感動不已。
白沁心眼角略微溼潤,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動容,開口說道:“我母親爲我付出太多,當年若不是因爲我,也不會忍受着風言風語再嫁,然而那場婚姻卻深深傷了她的心,如今若是再嫁,她邁不過心裡那道坎……”
奚煜青聞言心中一喜,這丫頭有鬆口的意思:“金誠所至金石爲開,你母親現在沒接受我,說明我做得還不夠好,這是我的問題,我會繼續努力,努力解開她的心結,撫平她的創傷,讓她知道我是一個值得她託付的人。白小姐,如果你覺得我這人值得信賴和依靠,請你安心將你母親交給我,好嗎?”
“如果我說不,您會退縮嗎?”
“不,絕不退縮。我和我亡妻縱然情深、奈何緣淺,逝者已逝,只能追憶,我不能、也不想再錯過人生中僅剩的美好,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就當我自私一回,爲自己而活我也決不放棄。當然,能得到你的祝福和理解是我最大的心願,於你母親而言,也是最大的安慰。”
好!這男人有擔當、有勇氣、有決心,是個難能可貴的好男人。
白沁心輕笑一聲,靠上沙發,鬆了口卻話裡有話:“就算我同意,你的家人呢?比如說,你女兒!”
奚煜青心裡咯噔一下,想起那離經叛道的女兒不禁有些頭疼,面上也現出一絲苦笑。
果然,白沁心好整以暇看向奚煜青,決定再刁難一次:“那可是您和您夫人唯一的愛情結晶,您不顧及她的感受?她要通情達理倒還好說,如果死活不同意鬧起來怎麼辦?到時候別說什麼辛福生活,怕是要雞犬不寧了。我可不想我母親受外人異樣眼光的同時還要受一個小輩的白眼,如果是這樣,我寧願我母親就像現在這般逍遙自在,反正我養得起她。有句話叫什麼來着?男人離了女人活不了,可是女人沒了男人一樣活得自在,您說對吧?”
“那孩子是有些倔,但也不是完全不明事理,我會和她好好談談的。”
奚煜青說得委婉,白沁心卻從中聽出了幾分無奈,呵呵,看樣子他女兒的確有些棘手呢。
見白沁心看着自己不說話,奚煜青難得起了一絲尷尬,喝了口茶後說:“白小姐放心,家裡的事我會處理妥當,一定不會讓你們母女二人受任何委屈。”
白沁心這才笑了,給奚煜青斟了口茶,端起自己的茶杯一敬,稱呼也自然而然變了:“奚叔叔,剛剛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奚煜青一愣,隨即笑了:“所以你……”
“是,我這一關,您完美通過。接下來,您可要加油咯,我媽性子其實也挺倔。”白沁心笑着擠眉弄眼,一臉的俏皮,哪還有之前故作嚴肅、咄咄逼人之態。
奚煜青當即心就徹底寬了,笑着喝了口茶:“你這丫頭,叔叔真被你給唬住了。咳咳……想想還覺得有些小尷尬呢。”
“叔叔,吃菜吃菜。”
“誒,好,你也吃,你也吃。”
華芳端着兔肉進來的時候二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和諧,放下盤子往白沁心身邊一坐:“聊得不錯啊你們倆。”
“那是,要不怎麼說人和人之間是講求緣分的呢?我覺得我和奚叔叔一見如故,所以特別聊得來。”白沁心大方一笑,夾了塊兔肉給奚煜青,“叔叔,您嚐嚐,這是我媽的拿手好菜,可夠味呢。”
“嗯,叔叔覺得這天底下大概就沒有你媽媽不會做的東西。”
“媽,您瞧,我和奚叔叔是不是英雄所見略同?”
“你這丫頭,沒大沒小。”華芳嗔笑一聲,暗瞪白沁心一眼,擡眸笑說,“老奚啊,我家丫頭就這脾氣,你不要介意哈。”
“不會不會,白丫頭這性子爽利,我喜歡,來來,一起吃。”
白沁心笑看奚煜青給自己的母親夾菜,吃了幾口後放了筷,起身道:“媽,奚叔叔,你們倆吃着,我去陪陪我朋友,那丫頭等我好半天了呢。”
既然已經看好了這個男人,白沁心自然會不遺餘力撮合,那麼自己也就不做電燈泡,讓二人享受獨處的時光吧。
白沁心去往顏如玉包房的時候,對方正在眉飛色舞地講電話,看到白沁心進來,連忙說了句“晚點再和你說”便掛了電話,擡眸笑問:“怎麼樣?那男人還不錯吧?”
“嗯,的確是個好男人。”白沁心說着歪頭笑看顏如玉,這丫頭頭一回在自己面前講電話偷偷摸摸,敢情是紅鸞星動藏着掖着呢。
“幹嘛這麼看着我?”顏如玉做賊心虛般不自在摸了摸臉,“我吃成大花臉了?”
白沁心笑着掃了眼桌上的菜,嘖嘖,頭一回沒大快朵頤啊,這掩飾的藉口差了些。
白沁心夾了塊排骨,輕輕咬了一口,氣定神閒丟來一語:“什麼時候和蕭澤搞上的?”
“噗—”顏如玉瞬間噴了,擦了把嘴,“你怎麼知道是他?”
不打自招了吧?
顏如玉頓覺失言,尷尬一笑,乾咳一聲,也就不再隱瞞:“那什麼,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回見你便知你紅鸞星動,只是一直沒問,剛又揹着我打電話還沒點貓膩?”白沁心悠閒吃着菜,斜睨一眼,“行啊,保密功夫做得不錯。要不是我能掐會算,你準備什麼時候老實交代?”
好吧,身邊有個能人自己想瞞也瞞不住。顏如玉扁了扁嘴:“在你身邊當真什麼事情都無所遁形,我還能有私生活嗎?”
“談戀愛是好事啊,有什麼不能說的?不知誰以前逮着我逼供來着?”小樣兒,你也有今天?
“女王陛下,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求放過!”顏如玉連忙告饒,狗腿遞上一杯茶,“話說,你連誰都看得出來啊?這什麼玄學真這麼玄?”
“還用看嗎?往常總是蕭總蕭總,現在一口一個蕭澤,還吩咐他去幫你查奚煜青,他堂堂總裁是你一個黃毛丫頭能使喚的?不是上了心誰管你?”
“呃……”顏如玉頓時語塞,敢情還是自己泄了底咯?霎時捶胸頓足,叫你嘴欠叫你嘴欠。眼珠一轉,話鋒一轉,“那你給我算算我和他能成不?”
“我要說不能你就不談了?”
“當然不。”
“那不就結了。”
“矮油,算一個嘛算一個嘛,我心裡更踏實點嘛。”
“早給你看過啦,天作之合,錦繡良緣。”
“哎呦哎呦,謝天謝地,可以不走冤枉路了。親愛噠,走一個。”顏如玉舉杯,喜笑顏開。
白沁心伸手動了動手指。
“幹嘛?”
“算命不要錢的啊?”
“臥槽!還跟我談錢?你缺那點錢嗎?而且就一句話的事要不要這麼小氣啊?”
“親兄弟明算賬,我這可是道破天機,有折損的。再說了,只是一句話的事?我這可是鐵口直斷,金玉良言,趕緊地,給錢給錢。”
“你狠……”顏如玉拿過手提包,從乾坤袋裡拿出一顆粉鑽,“夠嗎?”
白沁心毫不客氣接了,隨即一手點上了顏如玉的腦門:“還特麼帶在身上呢?你丫的比我還守財,也不怕被人給搶了?”
“寶貝當然得時刻帶在身邊了,有空拿出來看看心裡也舒坦不是?不然我總覺得不真實。”顏如玉將乾坤袋藏好,又嘀咕了一聲,“尼瑪自個一大堆,還少了我這一顆不成?”
“你說什麼?”喲,小妮子這是肉痛了?
“嘿嘿,我說女王陛下神通,小的敬仰。”顏如玉連忙換了口風,“哎哎,我就說奚煜青不錯吧,這回你也見着了,放心了吧?”
“嗯,很快我就有新爸爸了。”
“乖乖,難得啊,新爸爸也能從你嘴裡說出來?這是已經認定了?”
“我相信他是一個好男人、一個好丈夫、一個好家長。既然什麼都好,叫聲爸爸又有什麼關係?”算來這一世除去那個無緣得見的生父,自己的親人緣着實不淺,笑了笑,“我不還有個沐爸爸嗎?再多一個又何妨?”
“你丫的這麼稀罕親情,鐵定從小缺愛。”
“嗯,我本來就是孤兒。”
“呃……”顏如玉頓覺失言,忙說,“那個,說錯話了哈,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有感而發,其實是爲你高興來着。哎呀,我……”
“沒事,我懂。”這丫頭一高興就有些口不擇言了,白沁心自然明白,又怎會計較?
“那咱吃飯、吃飯,給你,你喜歡的鱸魚,還有這個……”
“行了,你自己吃吧,剛忙着講電話哪裡動了筷子?面對一桌美食竟然破天荒無動於衷,嘖嘖,這得愛得多深吶!”
“……”就知道自己逃不過被消遣,顏如玉臉色一紅,悶頭扒飯。
說話間,餐廳傳來一陣騷動。找茬?這念頭一出,顏如玉又搖了搖頭,現在誰敢在芳華菜館找茬啊?
“心心,外面好像起了不小的騷動,咱不去看看嗎?”
白沁心氣定神閒,穩坐泰山:“慌什麼?該來的總是要來。”
“你知道?”
“稍安勿躁,一會我去看看,先吃飯。”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生,對,是女生,稚嫩的臉龐絕不超過二十歲。穿得五顏六色,頂着個爆炸頭來到了芳華菜館。
“這位呃……小姐,請問您……”
“什麼小姐?你纔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女生大咧咧一語噎得服務生半晌說不出話來,順手一撥:“讓開,我找人。”
“哎——”
一旁年紀稍微大點的服務生連忙拉了一把,暗中使了個眼色:“你先盯着點,我去和白小姐說。”
“好,那你快去。”
“姓奚的,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
奚?難道說的是包房裡的奚先生?服務生們各自看了眼,一名服務生走上前去:“這位客人,您找人可以,能稍微小點聲嗎?以免打擾了其他客人用餐,謝謝。”
女生擡眸一掃,見衆人對着自己指指點點,瞪去一眼:“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你們吃你們的,我找人。”
衆人默!這年頭,當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
服務生仔細打量了女生一眼,咦,怎麼就覺得有些眼熟呢?可惜一時想不起來了。暫且拋開一閃而過的念頭說道:“客人,我們這的確有位姓奚的先生,就是不知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他是我爸!在哪呢?帶我去。”
衆人一驚,乖乖,她爸?奚先生儀表堂堂,女兒怎麼這麼……離經叛道?再一想奚先生來此的目的,完了,女兒來者不善,芳姐要吃虧呀。
“好的,您跟我來。”既然人家都自報家門了,而且架勢十足,與其堵在門口鬧,倒不如讓他們父女倆自己解決。
門外的動靜白沁心悉數收入耳底,來得還真巧。這性子,夠潑辣啊。
這時服務生走了進來:“小姐,外面……”
“嗯,我知道了,你們忙自己的,我自有打算。”擦了擦嘴角起身,她倒想見識一下這小妞會怎麼鬧。
白沁心出去的時候,那女生已經進了包房。
“喲,老爸你真行啊,不去談生意,跑這逍遙快活了。瞧這又是酒啊又是菜,還有美人作陪,嘖嘖……這日子,過得真舒坦啊。”
女生進了房就關上了門,大咧咧往奚煜青身旁一坐,抖着腿提起筷子就吃了一口:“嗯,味道確實比家裡燒的好,難怪您樂不思蜀了。”
“奚玥!”奚煜青眉頭一皺,連名帶姓喊了一聲,“你看你像什麼樣子?”
奚玥不耐煩掏了掏耳朵:“老爸,我耳朵沒聾,你這麼大聲幹嘛?還有,我什麼樣子你不是都習慣了嗎?現在纔來說不嫌晚嗎?”
“你——”奚煜青嘆了口氣,衝着華芳不好意思一笑,“這就是我女兒奚玥,讓你看笑話了。奚玥,還不叫阿姨?”
“阿姨?她是我哪門子的阿姨?我肚子正餓着呢,先吃口飯再說。老闆娘,你是老闆娘吧?”奚玥擡頭斜睨一眼,“上菜,有什麼拿手的只管端上來。”
好不客氣的丫頭!
華芳卻沒和她一般見識,這孩子雖打扮得不倫不類,說話也嗆得很,但是進門那刻卻小心帶上了房門,顯然並不想鬧的人盡皆知,由此可見並非存心來鬧場的。
“奚玥!你什麼態度?這就是你的教養嗎?”奚煜青臉色鐵青,自己這女兒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鬧到這來了。
“我什麼態度?我不是一直都這種態度嗎?教養?”奚玥將筷子往桌上一放,“不好意思,我媽死得早,沒教我規矩,自然不知道什麼是教養!”
“你——”
華芳好脾氣一笑,客氣地說:“有什麼話你們父女倆好好說,孩子還沒吃飯,我去炒幾個菜來。”
“哎!你站住,誰讓你去炒菜了?你是老闆娘,老闆娘就該有老闆娘的樣子,廚子白請的啊?這種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坐着,我有話要說。”
門外的白沁心聽了一笑,這小妮子剛還說讓華芳去上幾個拿手好菜,這時候又不讓人親自動手了,有點意思。
“心心,你還笑?白媽媽都快被欺負死了。”顏如玉袖子一擼,想衝上去教訓那不識禮數的丫頭。
“別急,你還不信我媽嗎?這丫頭只是虛張聲勢,咱再聽聽。”
“孩子,這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來者是客,可沒有讓客人餓肚子的道理,我還是再去做幾個來吧。”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就沒點脾氣?我都這樣了你還客客氣氣,你別是個受氣包吧?”奚玥詫異看去一眼,見白媽媽還是一副溫柔的笑臉,不由撇了撇嘴,“我一個女孩子能吃得了多少,就這些吧,省得浪費。我爸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該省的得省。話說你別以爲對我客氣我就會給你好臉色,哼!”
“那好吧,你想說什麼?我洗耳恭聽。”華芳索性坐了下來,倒了杯茶,氣定神閒。
“這菜都是你親手做的?”
“是的,還合胃口嗎?”
“哼!要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這話果然沒錯,你倒是有手段。”
“奚玥!”奚煜青扶額,這丫頭還真是口無遮攔,“怎麼和長輩說話的?話說現在已經開學了吧?你怎麼跑這來了?又逃學?你怎麼就是教不會呢。”
“你問我?我要是不來,你都給我找個後媽出來了。我好歹也得看看我後媽是個什麼樣的,配不配做我們奚家的女主人啊,不然你這麼老實,還不得被人給騙?我可是一片好心。”
“小玥是吧,我想你可能有點誤會,我和你父親只是朋友……”
“朋友?朋友會天天來報道?又送花又送禮物,騙誰呢?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還能不知道你們那點事?那你倒是給我找個這樣的朋友出來,我也好想被人這樣疼着寵着哦。爸,你說是吧?”
奚煜青爲難看了華芳一眼,額頭青筋直跳:“注意你的措辭!”
“措辭?我說得不對嗎?你敢說你不是看上人家了?說是談生意,結果一談就不着家門了。你什麼時候談生意在外面逗留一兩個月的?”奚玥毫不客氣懟了回去,又說,“我現在在這,你就痛快交個底吧。是不是看上這個女人了?是不是想把她娶回家門?你說,你說!”
奚煜青緊了緊拳頭,看了女兒一眼,又看了華芳一眼,最終咬牙點頭:“是,我喜歡你芳姨,我要娶她。”
“呵、呵呵呵呵……”奚玥將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都聽到了?芳姨?那我以後是不是要改口叫媽了?奚煜青,你、你好樣的,你對得起曾經和你同甘共苦的妻子嗎?你對得起我那沒好好享福就病死的媽嗎?我媽怎麼病死的?都是爲了你,因爲你操勞過度,你心裡沒點逼數嗎?”
“十年,才十年功夫你就將我媽拋到腦後,把自己打下的江山讓別的女人來共享,你可真夠可以的啊。你配做一個合格的丈夫嗎?你配在我媽墳前說愛她嗎?假的,都是假的。男人一旦變心,什麼都可以拋卻。說什麼天長地久、說什麼心中的唯一,到頭來還不是耐不住寂寞。”奚玥騰地一下站起,擡手指向華芳,“她有什麼好?不就是會做幾道菜嗎?難道幾道菜就把你給勾引走了?我媽爲你勞心勞力的時候你怎麼不多疼一點?現在知道心疼人了,你怎麼不來心疼心疼我?對一個外人這麼上心,你的良心會不會痛?”
“而且她嫁過兩次,這樣的你也要?”
“你——”奚煜青陡然起身,大手一揚。
奚玥頭一揚:“來呀,打我呀,打這,打這,我今天就站着這裡給你打,保證不還手,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否則你休想娶她!”
見奚煜青擡手僵在原地,奚玥心底一笑,轉瞬“哇”一聲就哭了出來:“媽!您怎麼不把我給帶走啊?我爸他不要我了,他要另娶新歡了,您怎麼這麼命苦,走那麼早,丟下我一個沒娘愛沒娘疼的女兒,我以後的日子該這麼過喲——”
“啪”一聲,奚煜青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這一巴掌格外響亮,奚玥頓時止住了哭聲,呆呆愣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
“老奚——”華芳跟着站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奚煜青擺了擺手,對着自己的女兒說:“你是我女兒,無論你做錯什麼,我都不會打你。因爲我是你父親,是你最親近的親人。我答應過你母親要好好照顧你,所以我只會疼着你,只想把最好的都給你,爲你遮風擋雨,爲你撐起一片天,希望你一世無憂。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我沒把你教好,都是我的責任、我的錯。所以,這一巴掌,我打我自己。”
奚玥心口猛然一突,動了動脣說不出一句話來。
“啪——”又是一記耳光,奚煜青又說:“這一巴掌,因你目無尊長,出言不遜,侮辱芳姨。芳姨不欠你什麼,她也是做母親的,她也有女兒。在你對她無禮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她的女兒看到會不會心痛?如果你的母親在世,有人指着你母親的鼻子罵,你如何作想?將心比心的道理你明白嗎?既然是你做了錯事,那麼我這個做父親的理當受過。所以,這一巴掌,也該打!”
門外的白沁心和顏如玉對看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訝,這男人竟然甩了他自己兩耳光?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欽佩,顏如玉擡手比了個贊:“心心,你這新爸爸果然好擔當!我服他!咱還不進去嗎?”
“正在**處,再等等。”白沁心非常期待接下來的發展,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兩巴掌下去,奚煜青白熙的臉上瞬時起了紅印,奚玥雖倔強抿脣,眼淚卻滑落了眼角。
“爸,你、你竟然爲了她、爲了她……”
“奚玥,我告訴你,不管你同不同意,你父親我就是喜歡芳姨了,就是要娶她。”奚煜青說着一把抓住華芳的手,“你是我女兒,我自然會把我的一切都留給你,保你一世不愁。而我,也自私一回,後半輩子我要和你芳姨在一起。本就是白手起家,現在不過是像從前一樣重新開始。以後我就留在這裡給芳姨打下手,我給她打工,縱然自此一無所有,但我內心充實,只要能陪在她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爸——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嗎?”這一回的眼淚落得真切,奚玥不可置信望向自己的父親,好像頭一回認識,原來自己的父親還有這樣的一面?自己這個做女兒的真的瞭解過他,理解過他嗎?
“不,你永遠是我的女兒,我永遠愛你,只是換一種方式。你不總嫌我嘮叨、嫌我煩嗎?以後我不天天念你了,隔山差五給你打個電話,知道你平平安安我也就安心了。而且你也不小了,以後總是要嫁人的,爸爸也不可能永遠陪在你身邊,你就當是提前獨立。天高海闊,我也該放你去闖蕩闖蕩。玉不琢不成器,人生還是要經歷些風雨的。但是,請你永遠記住一點,無論你在哪裡,爸爸的心裡永遠都在想着你、愛着你。”
“咳咳……”華芳乾咳一聲,從奚煜青手掌掙脫,“老奚,好好的都說的什麼話?爲了我你們父女倆成仇可不值得。”
“不,你值得……”
華芳搖了搖頭,對着奚玥微微一笑:“孩子,你放心,他永遠都是你的父親,誰都奪不走,你父親愛你的心意也是誰都無法替代的。我知道你也愛你的父親,所以,請你溫柔以待,女兒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呀,你橫眉怒目的時候自己的心難道不難受嗎?明明父女連心,何必互相傷害呢?常言道父愛如山,你是個女孩,有許多話你父親不好說,也無從說起,但是請你永遠記住一點,他愛你,比任何人都愛你就夠了。”
華芳說着拉起父女倆的手,放在了一起:“我現在挺好的,我女兒對我很貼心,我很知足,所以也沒想過再嫁。老奚,謝謝你的真心,但是,對不起,我……”
“什麼?你不接受?”奚玥一聽又跳腳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爸爲了你那麼大的家產都不要了,你竟然說不嫁?你說,我爸到底哪裡不好了?你怎麼就看不上他了,你說,你明明白白說個理由出來。別給我整什麼沒想過再嫁,那都是託辭。我特麼還不信邪了,我爸要纔有才,要貌有貌,要錢有錢,而且潔身自好,重情重義,外面不知道多少妖豔賤貨等着投懷送抱,到你這你還不樂意了?你幾個意思?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就不走了!”
華芳一愣,她幾個意思?不是,你這話又幾個意思?不是你死活不同意麼?
門外的顏如玉噗嗤一笑,哎呦我去!這小妞兒到底來幹嘛的?一會哭着吵着說白媽媽的不是,死活不讓她爸再娶,這回難得白媽媽都當面拒絕了,她又不幹了,你這到底玩哪出?
白沁心聽到這裡微微一笑,伸手推開了門:“媽!”
衆人回頭,奚玥一見都愣住了,目不轉睛盯着白沁心半晌,隨即揉了揉眼睛:“女王陛下?”
白沁心淡掃一眼:“你好,我是白沁心。”
奚玥瞬間腿腳一軟,當即給跪了:“女女女女女……女王陛下萬福金安!小的是女王護衛隊十殿成員月影!可算見到女王陛下本人了,艾瑪,太太太太激動了有木有?爸,女王、女王陛下呀。”
“你就是月影?”
“是是是,我就是月影。女王陛下……”奚玥吞了口唾沫一把抱住白沁心的大腿,剛想說點什麼突然想起白沁心進門時那一聲媽。機械擡頭,傻傻問道,“女王陛下,您剛叫她什麼來着?”
“她是我母親。”
“臥槽!”奚玥登時目瞪口呆,看了看白沁心,又回頭看了看華芳,女王陛下的母親,也就是太后娘娘咯?當即一個激靈,轉頭就是一拜,“太后娘娘——”
------題外話------
讓白媽媽再嫁親們沒意見吧?白媽媽值得人愛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