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範嘉逸說的那句話,“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樣看來,形勢已經嚴峻到需要範嘉逸冒着性命之危去刺殺薛爲,這是不是說明,皇帝和薛家的暗鬥,已經到了刺刀見紅的地步,而局面,其實已是一觸即發?
皇帝已經開始動手,薛華會怎麼做?從薛彥被凌遲這事來看,薛華似乎暫時還壓抑着,他在等什麼?倘若晚了太多,皇帝可不會手軟,說不定都把他薛家的人消滅乾淨了……
方楚雁光顧着思索,直到一縷異香飄進鼻子裡,她散漫的眼神才重新聚焦:面前擺上了一個精緻的食盒,裡面的食物正熱騰騰的冒着引人垂涎的香氣。
“望月樓的蜜炙鰉魚,是他們家的拿手好菜,嚐嚐?”尹哲浩拿象牙筷子夾了一箸鮮嫩的魚肉,伸到方楚雁脣邊,亮閃閃的俊眸看着她。
方楚雁微微張嘴,噙住了那小塊魚肉,“嗯,鮮香甘美,是不錯。”嚥下去後,方楚雁評論道。
“我去看範將軍了,回來路過那望月樓,想起這菜,估計你會喜歡,就去買了。”尹哲浩難得聽到方楚雁說什麼東西好吃,此刻見她愛吃,微笑起來。
“範將軍今日怎樣?傷口沒再裂開了吧?”方楚雁有點擔心地問道。
尹哲浩皺眉道:“比昨日好些,但這些傷,需要一些時日才能恢復,急不得的。”
似乎是不願再提範嘉逸,他又把話題拉回吃的,“望月樓的梨花酒也是一絕,要用他家特製的小火爐和梨木炭焙着,尤其的出色。我下次陪你去喝吧。”
方楚雁調皮的伸出兩根手指,尹哲浩不解的望着她。
方楚雁笑着說:“你已經兩次說要帶我出宮了,我都數着次數呢,你可不許賴!”
尹哲浩星眸閃動,失笑道:“我可以元宵節帶你出宮去望月樓,吃完了然後再看花燈啊,那也是兩次承諾都兌現了,可是隻有一次出宮,哈哈哈……”
方楚雁嘟起
嘴,做出鄙視他的表情,“小氣鬼!多帶我出去一次又怎樣?會少塊肉嗎!”
往後幾日,無論朝廷上還是後宮中,都是表面一派寧靜安祥,底下暗流洶涌。
可是,這樣微妙維持着的平靜局勢,即將被一場軒然大波打破。
九月初九,重陽。
北齊國的重陽節,人們除了登高遍插茱萸之外,還有一項特殊的傳統:放生。
在重陽這一日,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都會放生一些動物,諸如鳥兒魚兒之類。
京都城外有一條大江繞城而過:長寒江。這長寒江發源於北齊西面的高山之中,匯流成江,蜿蜒向東,幾乎是橫貫北齊東西向國境,是北齊國內極其重要的水源和水上運輸航道,北齊皇室對這長寒江歷來非常重視。
重陽節的放生習俗,北齊皇帝會帶同後宮妃嬪和皇室宗親等人,在長寒江上放生數以十萬計的魚類。
這一次,方楚雁當然也會跟着尹哲浩去。
在重陽前一天,方楚雁照舊去看望仍在養傷中的範嘉逸。
範嘉逸這兩天沒來由的覺得心悸,眼皮突突跳,彷彿有什麼不祥之兆,他擔心放生時會有意外,堅持想要試着下牀行走,還想第二天陪着方楚雁一起去長寒江。
方楚雁把他按回牀上,生氣得臉都幾乎綠了,“你是想找死嗎?太醫說你的傷只是剛剛好了一些,好不容易傷口不再裂開了,你就給我好好的呆在牀上養着!去放生能有什麼事啊?我反正是跟在皇帝身邊,他會保護我的不是嗎?我看他的身手好得很,不比你差,你就別瞎擔心了。先顧好你自己吧。”
範嘉逸無奈的倒回到枕頭上,確實他的傷勢嚴重,這時根本連力氣都不太使得上,料想去了,若是真有事,他恐怕也是無能爲力。
他只好一再叮囑:“公主,你記住別離開皇上身邊。”
方楚雁笑眯眯的點頭,其實內心裡不以爲然:能出什
麼事啊!
重陽正日。
從北齊皇宮通向城外的長寒江,皇帝車馬一路需要經過的官道,早一日前,就有禁衛軍清除閒雜人等,不許黎民通行。路兩旁都用錦幛遮蔽起來,太監已經把道路清掃得乾乾淨淨,灑了水防止揚塵。
一早,按着天文官選定的吉時,皇帝乘坐的大輅車上金黃色的華蓋高高豎起,紫色蘇紗製成的流蘇輕輕垂掛下來,華麗豪奢,盡顯皇家氣象。大輅車前後侍從車隊八十一乘,各有六十個五色旌旗方陣圍隨。按照禮制,後宮妃嬪們都乘坐各自的輦車,尾隨皇帝的大輅車而行。而皇室宗親和家眷,亦各自乘車尾隨在後。隨行的衆多宮女和太監,以及護衛的禁衛軍,禮儀整肅無比。整個隊伍浩浩蕩蕩有六千多人,遮天蔽日一般壓向長寒江江畔。
皇后薛若煙以在賞寶宴上受傷未好爲由,留在宮中,並未隨行。
方楚雁暗想,她那箭傷倒是千真萬確的,這麼短時間確實是好不了。
本來按照禮規,皇帝的大輅車只能是皇帝自己一個人坐,連皇后都不能跟着上去的。但這次皇帝的大輅車上,卻坐着最受寵愛的雁妃娘娘。
“那些言官還不知道怎麼說我呢,大概是會說我是妖妃什麼的。”方楚雁俏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纖指交握在一起,疊放在膝頭上。
“你在乎嗎?他們要是敢上朝來說,我就砍了他們的頭。”尹哲浩玩笑似的,捉住方楚雁的素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方楚雁一臉不屑,“誰在乎他們!”
尹哲浩深深看着她的臉,其實他的內心,隱隱也有和範嘉逸一樣的不安。
不過據暗中監視的人回報,長輝殿裡並沒有什麼異常,薛家那邊也沒見有動靜,應該不會有事吧?再說,後宮幾乎人人出動,禁衛軍也隨行了大半,要是把方楚雁單獨留在後宮中,更是難以放心。跟着自己,至少在眼皮子底下,總不會有事。尹哲浩這樣安慰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