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彥斜眼看着林海,用薛家人特有的那種陰測測的語調說道:“林尚書,這整個朝廷的官員都知道,你的小女兒出使和親月雉國,在路上被歹徒所殺。雖說是皇上指派你家女兒去和親,但你們也不能把你林家女兒慘死的賬,算在皇上頭上啊。那件事雖是意外,愛妹心切的鎮遠將軍,只怕是恨上了皇上,真是大膽包天!罪該萬死!”
這個理由聽着有點牽強,但也不是全無可能。衆人的目光又轉向林海。
尹哲浩一直漠然聽着,此刻開口道:“謝展你說,查到什麼沒有。”
謝展快步走上前,呈上三支黑色的小弩箭,道:“在木盒夾層的機關裡,還有這三支箭,上面還刻有林府的銘記。”
一聽此話,衆人譁然,難道真是林家要刺殺皇帝?
尹哲浩拿起一隻小箭,細看一下,箭身上確實刻有“林府”兩字。他不動聲色的丟下小箭,心想,薛華這回出手狠辣,林家要怎麼脫身呢?
他直覺此事恐怕與方楚雁有關,不然剛纔她怎能如此迅速的拉開自己?根本是事前已知情,早有準備。既然她知道,林家就知道,且看戲吧。
尹哲浩不由微微側目看了看方楚雁,只見她也轉過頭來,朝自己一笑,美眸中清波流轉。
薛彥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向林海說道:“林尚書,這回你怎麼說?物證就在此處,無可抵賴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林玉心,冷冷一笑開口了:“聽薛中丞的意思,認定我林家是刺殺的主謀了?可是天底下有這樣蠢的人嗎?拿自己專屬的武器去刺殺皇帝,還要特意在箭身上留下自家的印記,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啊?這樣蠢的犯案手法,或許你薛中丞能做的出來,至於我林家,沒有這樣笨的人!”
一邊正悠然喝着茶的方楚雁,差點被嗆到,心內暗笑,這林家大小姐啊,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能噎死人!
薛彥瘦削的尖臉一陣泛青,被林玉心搶白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薛華倒是接上了腔:“如果說不
是你林家主使,何以你家的特有武器在刺客手裡呢?
林海面向尹哲浩,拱手道:“陛下,前幾日我府中曾經失竊,事後清點,犬子的房間丟失了機關弩箭。現時看來,就是被人盜走之後安裝到了這木盒裡。那幕後主謀的目的,無非就是要陷害我林家。陛下聖明,請徹查此事,還我清白。”
薛華望着林海,看似平靜的說道:“林尚書,你府中是否失竊,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但這個刺殺暗器是你家所有之物,卻是證據確鑿無疑。林妃娘娘說的雖然有道理,是人都不會把明顯的證據留下來,但若是你們故意利用大家的這種心理,裝作是被陷害呢?現在刺客已死,人證怕是難以找到,物證就在眼前,你再如何切詞狡辯,都難以洗脫嫌疑!”
這真是個老狐狸啊,方楚雁內心感嘆着,該自己出場了。她秋水橫波的美目看着謝展,面色帶着一點驚懼,彷彿仍在後怕似的問道:“難道你們就只翻出了這個木盒?那刺客身上,沒有能確認他的身份的物件嗎?”
謝展低頭回道:“回皇上,娘娘,方纔屬下還沒來得及說,侍衛們把那刺客全身衣服都剪開檢查,發現刺客靴底竟然有內層,從裡面找出來一張白紙。”說着把一張方方正正的紙攤開在手裡,展示給衆人觀看。
大家仔細一看,可不就是一張白紙嗎?
林玉心道:“一張白紙爲何要藏在靴底內層?不是如此簡單吧?”
在場的劉太醫凝目看了看,說道:“陛下,不知可否將這白紙給微臣看看?”
尹哲浩道:“準。”謝展便將白紙給了劉太醫。
劉太醫又摸又聞的搗鼓了片刻,低頭向皇帝道:“陛下,這張紙乃是用特殊的草藥汁浸製過,因此被隱去了上面的字跡。若是陛下允許,微臣可以用法子使它顯出原狀。”
尹哲浩修長優美的手指執住酒杯,“那還不動手。”
劉太醫吩咐身邊的太醫院下屬幾句,那人便飛快走出去,很快又拿着線香和兩個細瓷瓶子回來了。
劉
太醫將兩個瓶子裡的透明液體各倒出一半,混合在一起,裝在一個小銅盤裡,輕輕晃勻了之後,把那張白紙放進去浸溼,極快的又撈出來,然後吩咐人把白紙攤平懸空拿着,他自己則點燃了線香,放在白紙下方几寸遠。
衆人只見到,隨着線香冒出的煙燻上白紙,那白紙漸漸的變幹,乾的地方逐漸一個個的顯出黑色的字跡來。
很快,那張紙上就顯出了原本的形貌,上面的字跡十分的清楚。劉太醫把幹了的紙雙手捧着,自己當然不敢先看,恭恭敬敬的呈給了尹哲浩。
尹哲浩接過,仔細看了看,英俊如冠玉一般的面上出現了一絲玩味的笑容,手指輕輕敲着桌面。衆人只見那美絕人寰的雁妃娘娘也湊過頭去一起看,一臉好奇的模樣。
不到片刻,皇帝慢慢的問道:“大同錢莊,是哪一家的產業?”
薛華聽見皇帝的問話,心突然一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慢慢浮起在腦裡,臉上第一次有點變化,本來沉靜的面孔異樣起來。
方楚雁遠遠看着他臉上變色,心下微笑:今晚你要割肉放血了。
在座的衆人中,有許多都知道這家京都之中最大的私人錢莊,此刻不免紛紛驚疑:皇帝突然問這個是什麼意思?六部之中,戶部是管錢管國庫的,自然對國內的大錢莊會有所瞭解。
今晚的宴會,戶部尚書因病未能出席,戶部員外郎洪海平便馬上站了起來,躬身向皇帝道:“回皇上,大同錢莊就是御史中丞薛大人名下的產業,這家錢莊在京都之中非常有名。”
“哼,原來是這樣。”尹哲浩俊臉結了寒冰,笑意彷彿只浮在冰上一樣冷,“這一張紙,是大同錢莊開出的銀票,上面寫明,見票即付,不問來由,不問持有者是誰。票面是二十萬兩白銀。而簽字開票的人,是你薛彥!”說到最後,皇帝的牙齒咬着,字句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他一把將那張銀票,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桌子上,砰地一聲,用力之大,連放在上來的酒杯都被震得彈起又倒下,美酒染溼了錦緞桌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