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晚,香港的夜色迷人。

“陳總只邀請了蘇先生一個人。”奉命守在樓下等待蘇白赴約的格萊德此刻冷眼注視着葉子午。

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葉子午目光灼灼,在對方的逼視下一派鎮定從容,回頭朝蘇爺一笑:“蘇老師,看來今天你只能和我一起共度晚餐了。”

“沒有他陪着,我不會上去。”蘇白站在了葉子午的身邊。

格萊德瞥了眼這個被陳淵邀請共進晚餐的男人,最開始他以爲只是一個和蘇爺長得有幾分相似,真沒想到居然會和葉子午這樣棘手的人物認識。

“稍等片刻。”

格萊德轉身走了幾步拿出電話,說了短短几句後就掛斷了,他很快又走了回來,格外看了蘇白一眼:“陳總馬上就下來接您。”語調還是一板一眼,態度卻恭敬了不少。

沒有讓蘇白和葉子午等太久,陳淵最多隻過了一分鐘就親自來到了酒店樓下,不過他沒有直接走向蘇白。

陳淵賞了格萊德一個巴掌:“忘了我告訴你的話嗎?蘇爺來了立刻通知我!”

格萊德默默在大庭廣衆下受了這一巴掌,蘇白稍微瞥了眼,如果是一般人大概都會心有不甘吧,尤其是陳淵把一個相貌和蘇爺相似的男人稱呼爲“蘇爺”的時候。

格萊德道歉後直挺挺的站到了一邊,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意或者不甘,蘇爺默默記了下來,這個人不好對付,必須除掉。

“您來了。”面上滿是溫柔而小心翼翼的笑容,剛剛震怒打人的陳淵如同一個幻影。

蘇白只是輕輕一笑,有葉子午在旁邊他越少說話越好。陳淵不是瞎子,在深情的注視了蘇爺好一會兒後他才勉爲其難的望向保鏢一樣站在蘇爺身旁的某位國際刑警。

葉子午冷冷注視着如今的蘇家老大,對方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他。

陳淵親自帶着蘇爺到了樓上,葉子午自然跟在後面寸步不離,一直到用餐的酒店樓層。

整一層樓空無一人,顯然是被陳淵花大錢包了下來,陳淵面朝葉子午,朝着樓層中離電梯門最近的一張桌子指了指,態度冷硬:“葉警官,留步。”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觸,一陣無形的刀光劍影飛來飛去。

“葉子,麻煩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沒興趣欣賞小輩們的目光交戰,他有些餓了。

蘇爺開口了,葉子午也不再說什麼,選了一張能夠看到蘇爺和陳淵用餐的位子就坐了下來。

“你待會兒送蘇墨回去?”陳淵問。

“是的。”

陳淵隨手招來侍應:“給這位先生倒杯水。”那就不能喝酒了。

葉子午並無異議。

……

……

在攻心用人方面,蘇爺一直秉持着張居正的一句話“君喜則我喜,君憎則我憎,我與君同心,則君不爲我異”。

要得到一個人的心莫過於投其所好,蘇爺做的最差的一件事情就是以爲陳淵和他是同一條心,以爲陳淵要的是他類似父親、兄長、老師般的關愛。

“蘇爺,和我回去吧。”

剛剛落座,陳淵就直接開了口。

溫柔以對,舞會上的直接告白,後來的鮮花攻勢,在唐梟感到威脅的時候陳淵所感覺的卻不再僅僅是威脅,恐懼,一種失去蘇白的恐懼,一種無法再待在蘇白身邊的惶恐如同一隻巨大的吞噬蟲一樣,一口一口每天吞噬着他的心臟。

蘇爺拿起手邊的紅酒小抿了一口,點了點頭:“是我喜歡的味道。”

“蘇爺的一切,陳淵都記得。”

記得蘇爺每天什麼時候起牀,幾點洗澡,喜歡在什麼樣的天氣出去散步,夏天的時候喜歡吃什麼,冬天的時候從來不碰什麼……

他都記得,牢牢的記在心裡,甚至比蘇白本人還要清楚。

手上的白手套在看到蘇爺的時候已經取掉了,手裡握着刀叉,陳淵低頭用心的切着牛排,直到全部都切成整齊的小塊後就用切好的牛排換掉了蘇爺面前沒切過的。

“你是我最得意的一個學生。”悠悠嘆了一句。

“爺……”手裡握着的刀叉差點掉在了桌上,陳淵望着蘇白,一直望着。

如此炙熱的眼神他早已經習慣了,在林凡死掉的三年裡陳淵望向他的眼神越來越炙熱,越來越放肆,那時候不是沒有想過陳淵對自己有別樣的想法,只是又覺得太過於可笑,一個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頂多是把自己看成父親,又怎麼會是情人間的愛慕。

直到被陳淵送到了島上以療養的名義軟禁了起來,直到陳淵第一次卑微又小心的抱了他,直到重生在寰宇重組的酒會上陳淵對他間接告白。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爺?”

蘇白輕柔的話語落在陳淵心裡卻比打了一槍還要疼,他有些倉皇失措,無數的話語想要表達出來,可到了最後就只能笨拙的說出三個字:“我愛你。”

我愛你,從在街頭被你撿回去的第一天就深深的愛着。

“蘇爺,我愛你。”

所以,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都在一起。

“愛我?”冷哼下的不齒輕笑,蘇爺淡淡的望着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所以就背叛我,軟禁我,強迫我?陳淵,蘇白已經死了,死在空難裡,屍骨無存,這就是你的愛。”

陳淵的臉色一片蒼白,手裡的刀叉終於掉落了下來,砸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遠處,葉子午警惕的瞥了過來,看到蘇爺還是好好的坐着也沒有呼救才又繼續雙手抱在胸前的繼續充當保鏢。

“你真的是很愛我啊。”微笑着舉起酒杯,猩紅的葡萄酒像極了鮮血的顏色,他呷了一口,殘餘的酒液染在嘴角滲出一絲殘忍的紅。

其他的話蘇爺沒必要再說什麼,早在被陳淵逼宮軟禁的時候他已經說了太多,他罵過,打過,傷心過,也曾無奈過。

他在陳淵身上投放過太多的信任和精力,也曾寄予過最深的希望。

不是一句“我愛你”亦或者“對不起”就能輕易抹除,如果不是他死而復生以蘇墨的身份坐在這裡,今天這番話陳淵要去對誰講?一塊冰冷的墓碑,還是一座連屍骨都找不到的空墳?

“不要離開我,蘇爺,不要離開我。”陳淵直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眼裡濃濃的滿是卑微與懇求。

“你背叛我,只是爲了不讓我離開你?陳淵,你這個傻孩子,爲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喜歡我呢?”蘇白稍微放柔了語氣,他的眼裡並沒有看到太多的責備。

“我怕。”

“怕什麼?”

“怕我一旦告訴你,你就不要我了。”

一問一答的簡單談話,恍惚間回到了幾年前他還是蘇白蘇爺,他也還是蘇爺手下的陳淵的時候。

陳淵不傻,所以他知道當他忍不住虐殺了林凡的時候蘇爺就對他多了一分心眼,知道蘇爺一旦知道了他對他的畸戀時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他。

當從三年前蘇白開始一步一步的削弱他的權的時候,陳淵只能面臨兩個選擇,一個是任由蘇爺剝離他手上的權力從此被蘇白遺棄;一個是利用幾年來積累的力量徹底把蘇爺從神位上拉下來。

他只是想一直一直的陪在蘇爺身邊,如此簡單而直接。

“我這一生裡從沒有去愛過一個人,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或許就沒有今天的這一切,或許我們可以有另外一種生活。”

帶有暗示的話語讓陳淵徹底愣在了原地,一股說不清的酸澀、委屈、後悔編織成了一條巨大的蟒蛇緊緊纏縛在他身上,越收越緊,讓他快要胸**炸,快要無法呼吸。

兩行眼淚順着陳淵的眼角無聲的落了下來。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求你,求你愛我,只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夠了。”直愣愣的望着對方。

“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愛我好不好?蘇爺,我可以爲你做一切你想讓我做的事情。”再如何危險的人物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陳淵有些哽咽了起來。

蘇白沉默着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陳淵仰頭望着,望着這個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輕輕擦去了他臉上殘留的淚痕。

“或許上天讓我重生就是爲了讓我聽到你對我說那三個字呢?”

短短的一句話讓陳淵頓時眼睛一亮,如同在地獄深淵裡突然看到了一扇通往天堂的大門。

“蘇爺,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的愛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愛我,你也愛我好不好?”陳淵伸了伸手,他想輕輕碰一碰蘇爺又怕惹了這個失而復得的男人生氣。

“好。”蘇爺上前一步抱着陳淵的腦袋。

伏在男人的懷裡,那份熟悉的感覺,這些屬於蘇爺的溫度與氣息,猶如一個不真實的美夢讓陳淵不想醒過來。

“我不會了,不會再把你關起來了,蘇爺,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這頓飯吃到最後蘇爺只喝了兩口酒就離開了,陳淵默默的望着男人離開,即使他想把蘇白留下來也沒有辦法,葉子午就像一個真正的貼身保鏢一樣死死跟着。

“你跟他說了什麼,我看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像個瘋子,他肯定有精神病。”一邊開着車,葉子午一邊說着。

“他只是太喜歡蘇爺了,不過我想他應該知道我不是蘇爺了吧。”

“他答應放過你了?”葉子午只關心這個。

“我答應他以後常去看他。”

“什麼?!他是個十足的瘋子,你得離他遠一點!”

“但我覺得他很可憐,喜歡的人死了,那種感覺一定很難受。”蘇白透過車窗的反射望着葉子午,後者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選擇了沉默。

想起林凡了嗎?蘇爺繼續望着窗外,車內一片安靜。

“以前有一個人和我說過,每一個男人的心裡,總會有一個特殊的位置留給一個特殊的人。”蘇白扭頭望向葉子午。

……

……

別墅一樓客廳的燈還亮着,蘇白走了進去後就看到正坐在客廳沙發一角獨自一個人抽着雪茄的唐梟。

“回來了?”

“就算你告訴我你是在等我回來,我也不會感動。”

客廳牆壁上的時鐘指向凌晨一點的位置,離開了陳淵後又和葉子午稍微聊了一下,聊了一下林凡,聊了一下葉子午是怎麼和林凡認識,相戀,分手,又是怎麼在某一天裡從垃圾堆裡找到了那個曾經美好的林凡。

“我還是會等你。”

沒理會唐梟,走到了樓梯口的時候腳步一頓:“你和我說過,每一個男人的心裡,總會有一個特殊的位置留給一個特殊的人,如果你最特殊的位置已經給了你的未婚妻,就不要來惹我。”

“這句話是我說的,但我堅決不承認我有說過佔據了我心裡最特殊的位置的那個人是未婚妻。”從沙發上起身,緩緩走到了站在臺階上蘇爺的身邊,臺階的高度差讓唐梟微微仰頭望着面前的男人。

蘇爺挑眉,嘴角一勾:“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未婚妻,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給外人看的,癡情的唐總。”

“蘇爺,我愛極了你的聰明。”爪子朝男人放在樓梯扶手上的手伸了過去。

“你騙了我。”手突然揚了起來,蘇白作勢就要扇下去。

“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有過一個未婚妻,但她‘不幸’去世了,”大膽的抓住蘇白的手摁到了自己的胸口,“現在這裡是你的。”

蘇白抽回手,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進到房間裡把門反鎖上,省得這幾天唐梟每天早上抽風,不是拿着鮮花就是拿着親手做的早餐跑進來。

蘇爺有些疲憊的重重倒在了牀上,過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掃了眼上面的信息他按下了一串號碼。

“西蒙。”電話響了兩聲後被接通。

“老師,東西查到了,和您想的一樣,宋楚雲要陳天河死的原因不僅僅是爲了永絕後患,陳天河曾經強——暴過陳餘,並且拍下了一系列照片和錄影帶。”

“拿到了?”

“是的,是否需要送到您那邊?”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