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中,紫星的到來並沒有改變任何東西。不過是一個戲摺子裡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君庭軒斜靠在冰冷刺骨的牆邊,仰頭突然“呵呵”大笑了起來。巡邏在長廊間的獄卒只覺怪異,忙是打開鐵門相看。
畢竟上級不斷下達口令,若是君庭軒或是季素素死在牢房裡,他們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吃不了兜着走。
“南陽王!”一行獄卒倒也恭謹,說話之時,語氣之中還帶了幾分同情。
“我早已不是南陽王!”
“不知南陽王方纔在笑什麼!”獄卒緊皺着眉頭,總覺得這笑聲太過淒厲。他當了二十多年的獄卒,在這黑暗的天牢裡待了近十年,見到過多少求饒的、沉默的,但是在這種狀況之下還能笑出聲來的,君庭軒還是頭一個。
“笑,活着的時候不多笑一笑,死了的話,多可惜?”君庭軒詭譎地盯了他一眼,盯得他竟是忍不住渾身戰慄起來。
“頭兒,咱們還是不要管他了!萬一被守衛瞧見了,定要給我們冠上一個私通罪黨的高帽子!”身後的小獄卒不停地扯着他的衣袖,卻被中年人一把拂落。
他當了那麼久的獄卒,怎麼可能不知曉這些潛規則呢?
在這牢裡,要讓一個人死可是再容易不過了!
天牢之中,守衛與獄卒各成兩派,雖然同是幹着陰黑的勾當,但井水不犯河水。可這一次,他明顯地看出,守衛對君庭軒的嘲諷,以及那想要君庭軒死的心思。
“南陽王放心,陛下既然有令,說是秋後問斬,那奴才便不會讓南陽王早死一刻!”獄卒頭兒眼神一狠,臉上的刀疤倏忽間皺了起來。“一刻不離地看守好他!”
正因爲他臉上這一道從左眼劃到右臉頰的刀疤,一般人見了他都會畏懼幾分,在這天牢裡,只要報上“刀疤”的名字,幾近所有人都會恭謹幾分。
他也自知不是什麼好人,若不是君庭軒死了會危害到自己的性命,自己又何必這樣多此一舉?還可能與其他人爲敵,損失太大。
“是,頭兒!”駕着腰刀的兩個獄卒恭謹行禮,待刀疤走出牢房之後,他們也跟出,隨即將門給帶了上。透過那小小的口子,他們完全可以看到裡邊兒的一切。
“真是不知好歹!”頭兒暗暗唸叨一句。
若是方纔君庭軒能夠像其他入了天牢的人一樣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自己或許還能給他多上些好菜食。
真是無趣,無趣!,
“那個被廢了二十年的季妃呢?”他隨意地開口詢問道,手則是小心翼翼地往腰間別回了那一大串鑰匙。在這牢裡什麼都可以倏忽,唯有鑰匙不行!
“在這一列牢房的盡頭!”獄卒恭謹回答。
在這天牢裡,見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帝王爺妃嬪,唯有一些罪責重大的將死之人,而刀疤便是頭兒,掌管所有獄卒生死的頭兒。
“哦?”刀疤扭頭別了他一眼,擡手又將鑰匙給取了下來。“過去探探,這南陽王都是這樣的脾氣,指不定那個廢妃會怎麼樣呢!”
他在這天牢裡優哉遊哉還能收到各種黑錢,自然所有的髒活累活都交給手下來幹。管他什麼廢妃、王爺呢,只要不給他好臉色, 在這牢裡就都是螻蟻。
“報,皇后娘娘駕到!”粗獷的聲音從幾道門外生生穿了過來。
刀疤面色一擰,不禁在心中反問。
皇后娘娘?
以前遇到過被打入天牢的那麼多王爺、妃嬪,怎麼就沒見皇帝或是皇后過來看過?
這個君庭軒,莫不是背後還有很強的勢力?
刀疤心頭波瀾並起,一下子就在心中打好了算盤。
看看再說,若是君庭軒真的有機會出去,自個兒得好生討好他幾分纔是!
“看什麼,還不快隨我一塊兒去迎接皇后娘娘!”刀疤瞥了一眼渾身僵硬的獄卒,恨鐵不成鋼。
“師父……哦不,頭兒,皇后娘娘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小獄卒來天牢不過兩年,做事兒都由刀疤帶着,一步一步,頂着刀疤的名頭才能在這天牢裡混得風生水起,好在他性子膽怯、懦弱,一般也不會給刀疤惹出什麼事情,這才讓刀疤覺得寬心。
一個處處迎合自己的小徒弟總比一個爭着表露鋒芒的不識時務者來得好一些。
“你師父我可是見多了大世面的人,不就是皇后娘娘麼,走進這天牢,她還得看咱們幾分臉色!”刀疤淫穢地笑了幾聲,這才一把扯過他的衣袖,拖着他直截站在原地。
根本就沒有要出門迎接的意思。
火把逐漸近了。
火光依稀間,刀疤只見一個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絕色女人蓮步輕移而來,撲鼻而來的香味兒令他陡然間心馳神往。
“你就是這獄卒的領頭之人了吧?果然非同凡響。”
皇后輕輕用帕子掩鼻,精緻的美眸掃過周圍,恭謹問道,反倒是身邊那個貼身宮婢雲染滿臉鄙夷,小手更是緊緊揪着皇后的衣襬。
似是在說不必同他們這般客氣。
刀疤本還有些好情緒,一見那不識趣的宮婢便打不起興趣來:“是!多謝皇后娘娘誇讚!”
身邊的獄卒早已齊齊跪下,而唯獨刀疤一人挺直了腰桿站着,腰間的鑰匙被他抖弄得玲琅作響。
“本宮來見見季姐姐,想必頭兒應該不會介意吧?”皇后面露討好之色,微微側首給雲染使着眼色。
雲歡皺了皺眉,遲疑了片刻才從袖間摸出一個錢袋,隨手將錢袋摔在刀疤的手掌心。
“自然不會介意,只是,不知皇后娘娘可否得到陛下旨意?”刀疤掂量着手中的錢袋,樂呵呵笑着,可卻在轉眼間甩下一句話來。
後頭跟着的守衛當即大罵道:“刀疤你別不識好歹,這可是皇后娘娘,要來見一個廢棄的妃嬪,有何不可!”
“喂,這天牢裡所關的哪一個不是曾經的皇親貴胄?”刀疤臉上仍帶笑意,可卻顯得有幾分嘲諷之色。皇后微蹙着眉頭,聲音愈發溫潤:“是,刀疤頭兒說得也對,雲染,咱們回去向陛下討要一塊令牌再來吧!”
“
還是皇后娘娘懂禮,不過今日娘娘既然遠道而來,刀疤也不能將娘娘拒之門外,還請娘娘隨刀疤小心而來!”刀疤口頭上得了上風自然賣乖,一時之間居然忘了,眼前這個人可是掌管整個後宮的皇后。
只是他待在這牢中太久,根本不知皇后早已人有變動,曾經的皇后生性不喜爭鬥,待人和善,即便有怒意,當面發發便就是了,根本不會在暗中和你較勁兒。刀疤自以爲,眼前這個美貌之人便是當初之人,這才大意了些。
而皇后早已暗自攥緊小手,咬牙切齒。
一個獄卒都敢這樣對她,她就不信,終有一日,她要將這個皇宮都給掀翻了天。
“你們,都在外頭守着,若是有問題,及時通報!”跟隨而來的守衛沒想到刀疤這樣放肆,竟是直截將他們攔在了外邊兒,幾個獄卒從他們手中接過“呲呲”作響的火把,隱約似是還往地上吐了幾口濃痰。
“頭,這刀疤,這幾年膽子越來越大了!”
“算了,自有人會收拾他,輪不到咱們!”
守衛默默呢喃着,瞪向刀疤的眼睛裡滿是怨恨。
一般來說,踏進天牢這種地方,皇后身邊定會多幾個侍衛跟隨,刀疤正在奇怪着呢,可一見雲染擡手護着皇后的嫺熟姿態便明白,這個宮婢可不是個普通人物。
“娘娘,廢妃位於牢房盡頭,勞煩娘娘多走幾步了。”刀疤瞥着皇后抿脣淺笑的模樣,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
平日牢房之中少有脂粉香味,而且無論多好看的女人進來,基本都會變成蓬頭垢面,刀疤看了哪還有男女之間的慾望?
“刀疤,做好你分內的事情就夠了!”雲染突然往他身上一瞥,像是一下看穿了他的那點兒小心思。
“自然!”刀疤晃晃腦袋,佯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天牢周圍布有水陣,皇后只覺越往裡走,愈發寒氣逼人,暗暗扯進了身上的外衫,可在衆人面前,那根金晃晃的鳳簪早已讓威嚴畢露。
他們剛一經過君庭軒的牢房,刀疤沒有提醒,皇后與雲染便也沒有往裡頭探去。可君庭軒卻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身子一下從稻草上彈了起來。
好在紫星還給他餵了些療傷的藥,要不然現在,他估摸着就像一灘爛泥軟在地上,哪還有心思靠在牆邊竊聽他們的對話?
“皇后娘娘,您去見季廢妃,不知是爲了何事呢?”
也不知那刀疤是不是刻意,君庭軒只覺他的這句話被刻意提高了聲音。
猛地攥緊了拳頭,君庭軒雖是不知道這個皇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居然會在這種狀況下踏入天牢,恐怕打得主意不一般啊!
當初皇后不停地撮合他和鳳伊舞,他不過是心懷不滿,可現在,他更多的是懼意。
母妃一個人在牢房之中,也不知這皇后會如何處置她……
一想到此,想要逃離這裡的心思便是更加明確。
只有離開這裡,才能保護母妃,才能保護青瑤!
他似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