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外的春風都夾雜着些許的暖意，要迎合着宮中白花綻放的節氣。碧波昂揚，君庭軒一如在殿上那般，白衣翩翩，立身於矮欄處，已自成一道風景。
“何事？”君庭軒依舊是清冷的面孔看着面前的鳳伊舞，饒是見過也同陌生人無恙，絲毫看不出君庭軒有願意與之寒暄的態度。
這在男子中游刃有餘的鳳伊舞還是第一次感受君庭軒的這種態度，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呆滯。
可君庭軒並沒有停下等待，裝神踱步便要離去了。
“南陽王請留步。”鳳伊舞剛忙追上去，伏身給君庭軒行禮。這一番禮數倒是讓君庭軒承下的有些疑惑。
“今日殿前的事情還要多謝南陽王出手相助庶妹，庶妹一向魯莽，今日若非是南陽王，只怕性命堪憂，臣女帶庶妹謝過南陽王大恩。”鳳伊舞這樣的絕色美人，又是如此羸弱之姿。
尋常女子只怕都要我見猶憐，更何況是一個男子呢？可是君庭軒註定了是一個異數，只是冷颼颼的撇了一眼鳳伊舞的樣子。
“哼...莫非鳳青瑤覺得你過來謝恩便還了這個情了？高看你了。”君庭軒略微抽動着嘴角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鳳伊舞難以置信的盯着這個她思慕已久的王爺離去的背影。
可是饒是如此拒絕，她仍舊欣賞他的風骨，以及那馳騁沙場的男子氣魄。在鳳伊舞的心裡，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配的上她。
這個小插曲，在宮宴上的鳳青瑤並不知情，眼下她心知肚明，回到將軍府只怕也是罪責難逃了，她的將軍父親是無論如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可是她一貫是知曉君庭軒的性子的，所以纔會對他此時出手相助覺得不可思議。
鳳青瑤心底都在想着關於君庭軒的事情，並沒有看見這大殿之上陰毒的目光。
春夜氣候宜人，時而吹來的一陣微風還夾雜了梨花的氣味。今日宮宴事發突然，將軍今日也已經去了城郊的軍營巡視，自然是無暇追責鳳青瑤的所作所爲了。
她坐在梨樹下，透着樹枝交錯，看着天上的月牙。彎彎的像鐮刀一般，可卻明亮無比。這滿天的繁星也爲夜色增添了靜謐。
鳳青瑤此時正在等待，等待一個今夜會前來的人。梨樹下早已經備好了用露水煮過的綠茶，極淡的花香也爲這茶水增添了幾分雅緻。
“舉手之勞。”隨着風聲的逼近，那姍姍而來的人還夾雜着酒香如約而至。君庭軒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那個鳳青瑤特地留下的位置。
只是此時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只覺得他好似自己從前認識的那個人，又好似不是那個人。
他沒有那個人的桀驁，多了一些溫柔。鳳青瑤說不清自己心頭的感覺，只是今日之事讓她頻頻想起她垂死之前的那一幕，他騎着馬，揮斥鞭子風塵僕僕的模樣。
鳳青瑤的眼角帶上了一層溫熱的水珠，但是在夜色之中，卻很難發現。
“不是要報恩以身相許之類的吧？”君庭軒此話一出，鳳青瑤剛剛的情緒竟然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帶着霧氣的眼眸也因着他的調笑，轉爲了笑意。
“以身相許可不是給南陽王添了煩惱纔是，那是報復吧！多謝，今日若非南陽王出手相助，只怕我已經梟首示衆了。
”鳳青瑤說完之後起身，跪於君庭軒的面前三拜九叩，如此大禮便是謝過君庭軒救命之恩的。
“單單是本王沒有出手相助，你這禮我也是收的起的。今日將軍府的大小姐倒是替你謝恩了，莫不是你覺得美色得以報恩？”
君庭軒說完之後輕輕吹着茶杯中的茶水，閉着眼睛聞着梅花的氣味，伴隨着清冽的風，倒真如置身於暖冬之中了。
“鳳伊舞？”鳳青瑤聽見之後先是有些不可思議，不想這個長姐倒是先於她跑去謝恩了。轉而便是恍然大悟的樣子，能夠有機會接觸君庭軒是鳳伊舞求之不得的機會，如此倒是鳳伊舞的行事作風了。
“怎麼？不是你屬意的？今夜便是覺得你屬意如此輕巧的報恩，我當是來知會你一聲，這情可不是好還的。”君庭軒那得意的模樣，總是在黑夜之中還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鳳青瑤聽見這句話之後低頭淺笑。
“怎會，南陽王的情可是要欠上的，否則豈不是少了能與之牽扯的機會？”鳳青瑤的話換來的是君庭軒爽朗的笑聲。這女子是他唯一覺得對脾氣的女子，行事磊落又坦坦蕩蕩的。
不過他知道她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甘願犧牲自己的性命，就好似她在祁城的所作所爲一般，還有那封她拼上性命是讓紫宸帶回來的書信。
君庭軒想到此處倒是眼神凝重的盯着鳳青瑤。
單單是這些，也並非無人能做到。
可是她絲毫不顧及聲明，更是會斗膽去清水樓那樣的地方，還與那清水樓的名妓相談甚歡，甚至成爲親近之人。世風日下，她竟然對下九流的女子好不厭棄，這種胸懷也是尋常女子沒有的。
她的膽氣，今日宮宴上所見的就是她的膽氣，性命不過在皇上的一念之間，她竟然還能鎮定自若，君庭軒回想自己在她這般年紀的時候，只怕也沒有如此的心性吧！
“怎的這般盯着我看，莫不是臉上生花了不成？”鳳青瑤看着君庭軒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在這樣的黑夜之中，否則定然能看得見她臉頰上悄悄爬上的兩朵紅暈。
“你剛剛也是這般盯着我看的，如此交換一下位置，莫不是你也會覺得不自在不成。”君庭軒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得意的神情鳳青瑤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就該知道，他依舊是昔日的那副德行纔是。
“也？原來堂堂南陽王被女子盯着看也會覺得不自在，臣女自然以爲南陽王能得皇城之中女子的青睞，比之剛剛更爲熾烈的目光也是比比皆是，南陽王定當不會在意的，不想...？”
鳳青瑤語氣上挑，那副模樣讓君庭軒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口舌之上，她竟然如此伶俐。
“夜色靜謐，可否與我相談一二。”君庭軒突然收起的笑意，轉而變的嚴肅了幾分，見他如此，鳳青瑤也不再是那般隨意玩笑的姿態了。
她的院落外有暗衛把守，便是一直小鳥飛進來要聽聽二人所談都會被發覺。這春夜出去慢慢的風聲和樹葉的婆娑，再無任何聲響了。
由此兩人的聲音便越發清晰，即便是君庭軒低沉的聲音亦然。
“相談何事？”鳳青瑤等着君庭軒開口。
“祁城。”君庭軒說到這個的時候，鳳青瑤輕笑一聲。祁城當
真是一個不易的地方，君庭軒日後也是要在祁城吃上一番苦頭的。
她事無鉅細，關於自身危機的事情隻字未提，所言的都是那裡的情況，可是她講的認真卻聽見了君庭軒鎮靜自若的聲音。
“我想聽你的事情，這些書信上已有記載，你又是如何在那個危險的地方留下來了，特別是紫宸離開之後。”
君庭軒聽過紫宸所言，他沒想到，鳳青瑤可以吃這麼多的苦，再不濟她也是將軍府的女子。那山上皆是男子，她的身份若是一旦被發現了恐怕那撲面而來的事情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可是她於是爲何，單單是爲了他麼？爲了幫他奪得那個位置？
君庭軒心中有所疑惑，他並不覺得自己什麼地方會讓鳳青瑤如此相助，更何況鳳青瑤待他的態度，看他的神情也並不像那些思慕他的女子一般。
正是如此，纔會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無話可說，我並沒有什麼事情，運氣罷了，仿若今日，有王爺出手相助，一個是王爺的善心，一個就是我今日的運氣罷了。”鳳青瑤那甜美而又溫婉的笑容，讓君庭軒無法忘懷。
他本以爲像是她這樣目的明確的女子行事作風也當是剛烈的，可是她淡如止水，彷彿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應當是自相矛盾的。
但是發生之後在想想又是如此的和諧。
祠堂的香火忽明忽暗的，鳳青瑤此時身上都沾染這檀香的氣味。她已經在祠堂罰跪半月有餘了，這半月吃齋唸佛倒是讓她的心中更爲平靜了。
這幾日她時常都在思慮前世的事情，那些仇恨仔細的思慮了多次，便是那樣的疼痛如今再想來也並沒有那般刺骨了。
夜晚，鳳青瑤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不過是半月，可是這氣溫卻日益升高，如今的身着單薄的衣衫也只覺得涼爽。
梨花已經開始凋謝了，不過是坐上片刻，那身上也會沾染上細小的花瓣。鳳青瑤今年並未讓紫曦收集這些花瓣，便是爲了讓它們落入土中，許是能讓明年這梨樹變得枝繁葉茂的。
“聽聞你這些時日都吃素的，可覺得要換換口感了。”君庭軒飄飄然落下的時候，還牽動着這滿樹的梨花瓣，一點點的沾染在他玄色的長衫上，倒是尤爲清晰。
“這齋飯也是要細細享用的，不過眼下...”鳳青瑤說話的時候還吸了吸鼻子，這模樣看着霎時可愛，君庭軒那觸及眼角的笑意油然而生。
“聞到了燒雞的氣味。”鳳青瑤說完之後也嚥了咽口水。
按着君庭軒的說法， 鳳青瑤難怪這般瘦小，定然是這應當將養身體的時候常常吃齋，長此以往定然會面色飢黃的。
不過君庭軒這番話還真是讓鳳青瑤聽到心裡去了，接下來的幾天可是頓頓燕窩都不敢落嚇的，還有東阿阿膠，也都一起滋補着了。
“小狗的鼻子。”君庭軒說完只有便將那包燒雞放置在雕花的桌子上，肉質鮮美，精而不膩，鳳青瑤很是滿意。
不僅如此還帶着一壺‘醉忘愁’。
鳳青瑤現下再喝這酒的時候已經不似第一次在那小祠堂與他把酒暢歡的模樣了。
“南陽王，你這酒可是將我的舌頭調理的挑剔許多了，畢竟這漠北進貢來的酒還真是難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