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薄霧吹醒了這二十萬的黑甲士兵,冷長熙早早地便起了身,秦玉暖替他細心地繫好鎧甲,銀色的頭盔和堅硬無比的護胸將冷長熙的整個人都襯托得更加精神抖擻,冷長熙目光炯炯,可眉眼間卻是難掩的擔憂。
大軍順利開到了峽谷門口,一線天的峽谷對面看不清任何景象,冷長熙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在軍之首,黑鷹的胳膊上還綁着綁帶,上頭血跡斑斑,血還未完全止住。秦玉暖這次沒有隨同冷長熙一同騎馬在前,只是坐在後頭一輛用黑色帷幔遮住的馬車上頭,滿兒和聽雪作爲醫女留守在大本營,倒是水寒,看似一屆弱女子,卻是一定要跟着來,隨着秦玉暖一同守在馬車上。
“不知道黑鷹大哥的傷口好些沒有,昨日給他看傷口的時候,還嚴重得很呢。”水寒一臉純真無辜的模樣,秦玉暖沒有看她,只是面朝前方,淡淡地回了句:“能騎馬就是好的,再說,將軍讓冷霜照看着黑鷹,冷霜武功高強,不會出事的。”
水寒垂眸,一臉遺憾的樣子:“真是羨慕冷霜姐姐能時時刻刻陪在黑鷹大哥身邊,黑鷹大哥是個好人。”
這樣裝可憐的手法秦玉暖在宅子裡頭見多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軍隊分爲中隊和左右兩翼,冷長熙率領着一千五百人的冷家軍作爲先鋒,整個人軍隊擺成了一個十字形,冷家軍的到來本來就讓二十萬的黑甲士兵有些怨氣,如今將冷家軍作爲先鋒恰好也是平息這些黑甲士兵的不滿。
“黑鷹,你的傷到底是如何來的,現在可以說了吧。”冷長熙遙望着遠方。
黑鷹比之之前在大齊皇宮裡頭所見要滄桑了不少,下頜上漸漸起了一層薄薄的青色的絡腮鬍,頭髮也滿是疙瘩,這峽谷本來就缺少淡水,昨日只顧着替黑鷹整理傷口,根本沒有多餘的水替黑鷹好好打理一下。
黑鷹的眼角不知何時已經起了一塊貼着眼皮擦過的刀疤,褐色的刀疤像是新染上的,也不知他一路過來經過了多少磨難,當然,這樣的細節,只有冷霜一個人注意到。
“是石門陣。”黑鷹沉穩地道,“那石門陣比我想象得要複雜,這個陣法,不僅會跟隨着入陣的人的腳步和去向改變,而且還會太陽的方向改變,簡而言之,就是早晨的石門陣,中午的石門陣,和晚上的石門陣可以說是三個完全不同的陣法,解開這個陣法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以身試法,我是昨日傍晚通過的,大致的路線我已經摸清楚了,所以,我建議,我們最好等待傍晚再出發。”
恰此時,峽谷裡頭突然出現三匹快馬,揚起的塵土帶着濃烈的酸臭味,不,是一股腐臭味,一股肉發臭過期的味道。
三個大齊士兵打扮的人駕馬到了冷長熙的陣前,爲首的戴着一個插着翎羽的官帽,這是大齊使臣的標誌,兩軍開戰不斬來使,這是老規矩了,隔着還有十幾米的距離,這爲首的使臣便是昂首對着冷長熙拱手道:“我們將軍聽說你們西夏的軍隊久久駐紮在外頭不敢進峽谷,想必糧草有些不濟,我們將軍大方,特意讓在下送了些好酒好肉過來,也算是施捨一些好菜給西夏衆將士。”
這使臣說完,便是示意身後兩個人,其中一個帶着一大袋子的重物,他飛快的解開袋子,往地上一擲,裡頭全都是那些腐爛發臭的肉,看着噁心不已,且不知道這是什麼肉,而另一個,則是直接將手中端着的一個罈子朝着地上一砸,陶瓷片碎成渣滓,裡頭一股酸臭味頓時讓在場的人都連忙捂鼻子。
“他奶奶的,你們大齊人真是欺人太甚,拿這些爛肉餿酒來給我們是怎麼一回事?真當我二十萬黑甲兵是好欺負的?老子馬上就帶人殺入你們的石門陣,什麼生門死門,老子砍得它連娘都不認。”拓跋無慾是第一個冒火的。
冷長熙看着這滿地的渣滓和爛肉,看來這駐守鹿關的姓徐的小將果然有些手段,明明知道他們只知道傍晚的石門陣的排列,只在傍晚的時候入峽谷才最安全,就刻意派人來激怒他們,若是都像拓跋無慾這樣衝動,只怕貿然進去會全軍覆沒。
面如如此大辱,所有人都在看冷長熙的反應,他的態度,就決定此刻兩軍之間的針鋒地位。
冷長熙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徐將軍給我們準備瞭如此厚禮,禮尚往來,我們自然是要回禮的。”
說完冷長熙只是用眼神示意了冷武一眼,冷武立刻匆匆離開,不一會兒,便是帶着兩個士兵提着兩大桶東西回來了。
大齊使臣是個小眼睛的胖子,看着冷長熙居然如此淡定地拿出回禮,眼睛猛然瞪了一下,指着這兩桶東西對冷長熙道:“不知道冷將軍這是準備得什麼……。”
話還沒說完,冷長熙便是命令冷武道:“倒吧。”
冷武點點頭,兩個桶子每個都有一人環抱那麼粗,可冷武憑藉着過人的臂力一手一個直接將兩個左右端起來,跟在後頭的士兵立刻將桶蓋給打開,一股刺鼻的騷臭味立刻薰了出來,可就在這大齊使臣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兩桶污濁物已經被冷武天女散花似的全數潑在了這三個人的身上,尤其是這領頭的小眼睛胖子,雖然體積大,可是耐不住冷武潑得好,渾身都是一股屎臭味,衣裳還在溼噠噠地滴着水。
在場的西夏士兵們不由得都樂了,冷長熙這一招真是解氣,人家送了腐爛的食物來,自個家的將軍則是霸氣地回了人家一臉屎尿,這不是打平了,是賺大發了。
冷長熙看着十米開外的三個人,笑得平和而且有耐心,一字一句地解釋道:“我這回送的,叫做黃金童子疙瘩湯,徐將軍送我們餿酒爛肉,無非是告訴我們,我二十萬黑甲士兵也就只配吃這些豬都不吃的東西,可徐將軍這樣隨意侮辱人,絕非大將之才,也只配,吃我們西夏二十萬黑甲士兵吃完之後排泄出來的東西,使臣大人,還希望將冷某的話帶回去,冷某不怕明刀明槍地打,暗箭也未必傷得了我,可是這樣詆譭人踐踏人尊嚴的事情還是少做,一來缺德,二來,打擊人踐踏人這種事情,他沒有我做得順手,很容易吃虧的。”
胖子已經挪動着圓滾滾的身子準備駕馬離開,耐不住心口那股悶悶不樂,扭頭對着冷長熙放了句狠話:“你如此侮辱我們將軍,當心我們將軍不留情面。”
冷長熙嘴角微微一揚,銀色的鎧甲在這接近下午的陽光裡閃閃發光:“何須留情面,對了,你記得,我這道菜,叫做黃金童子疙瘩湯。”
黃金童子疙瘩湯,啊呸,什麼疙瘩湯,就是……艾瑪,一想到這渾身的屎尿,這胖子使臣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待着三人駕馬離開,西夏軍隊中已經是一片歡騰,這打臉真是打得極好,其中還不乏碎碎私語的:“也不知道將軍命人取的是什麼時候的,我今早上還撒了一泡金黃金黃的,說不定就貢獻在裡頭了。”
“算了吧,老張頭,你那金黃金黃的是火氣大,而且,你什麼時候用過茅坑,都是就着樹幹就解決了,誰不知道啊。”
而與此同時,大齊這邊三人快馬加鞭,一路帶着屎尿味趕回了大齊軍營,就在西夏這邊由黑鷹主持研究陣法破解路線的時候,大齊這邊,在橘黃色略顯昏黃的陽光下,高臺上斜坐着一個面容稚嫩,皮膚白皙水嫩的身穿鎧甲的小將,這位,就是傳說中司馬銳費盡心思找來的奇門遁甲的高人徐家後人。
徐家和倉家同爲占卜算卦出身,只是不知道後來爲何結怨,兩家老死不相往來,當時倉家出了一個倉師古,一時得勢,徐家便猶如喪家犬,而如今倉家後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便是徐家重新發揚光大的時候。
這位徐家後人單名一個繼字,生得秀氣端莊,脣紅齒白,雖然身材頎長,可極爲瘦弱,猛地一看,還以爲是那位大家小姐,可那眉眼間的戾氣和堅韌,又帶有明顯的男性徵服欲。
此時的徐繼一隻腿踩在長榻上,另一隻懶散地放在塌前的木屐上,手邊是一串水晶可愛的瑪瑙葡萄,他挑出了一顆最大的,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被不停地用清水沖刷卻還是臭味彌久的三個使臣。
“廢物。”徐繼不啻地白了這三個一眼。
小眼睛使臣苦苦解釋道,“將軍,那姓冷的極爲孤傲,不僅不將將軍放在眼裡,還不將三皇子放在眼裡,還說將軍不過一個繡花枕頭,明槍暗箭他都不怕。”小眼睛開始胡謅了。
“黃金童子疙瘩湯?”徐繼絲毫沒有聽這小眼睛說話,只是自顧自地碎碎念,繼而一句,“這個姓冷的,有些意思,看來我們要出王牌了,我們在他們軍隊裡頭不是還有一顆很有用的釘子嗎?該是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