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瀰漫,藏身於石柱上的冷長熙做再大的動作,外頭的人也看不到,他伸出修長的中指和食指,仔細磕着這窄得像頭髮絲般的縫隙,也不知道冷長熙是怎麼發現這石頂居然還有一個暗格的,突然,冷長熙一用力,那修長的手指也不知道爲何會有這樣大的力量,生生地,將這封住暗格的石塊給移了出來,立刻,一股清涼溼潤的風就從這黑漆漆的洞口吹拂出來。
“這風是溼的。”秦玉暖也感覺到了,“說明這洞口另一邊有水。”
等這青煙消散的時候,陳景銳必定又會派人進來,冷長熙和秦玉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冷長熙將半個身子都探進了洞口裡,確認裡頭沒有毒藥和蟲羣后,回頭對着秦玉暖道:“暖暖,跟上。”
秦玉暖稍稍有些猶豫,冷長熙便是斬釘截鐵地道:“相信我,我的直覺告訴我,像陳莞這樣狡猾的女人,一定會給自己留下無數條後路,而這條隧道,很有可能就是後路之一。”
沒錯,像這樣隱蔽而且不可思議的隧道,除開來此避難的秦玉暖和冷長熙,應該很難有人會想到。
秦玉暖咬咬牙,跟着冷長熙一同沿着這隧道爬進去,初進去的時候很窄,僅僅夠一個人匍匐前進,可沒爬多久,空間立刻大了起來,能讓人弓着身子前進,兩人此時已經無暇顧及陳景銳那邊會如何,不過聽着身後隱隱約約的慘叫聲,看來那羣人又不小心觸發了其他的機關,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秦玉暖皺了皺眉:“我聞到了蟲羣的味道。”
冷長熙腳步一頓,又聽到秦玉暖說:“不是這隧道里的,是我們身後,很淡,應該是那有着夜明珠的大廳裡頭。”
“哦,”冷長熙點點頭,“那不關我們的事。”
兩人越走腳步越快,突然,前頭出現了一星點微渺的光芒,而隨之而來的,是轟隆巨響的水聲。
是瀑布!
秦玉暖和冷長熙相視一眼,前頭一定是瀑布,不然這個隧道也不會溼潤成這個樣子,秦玉暖調動着之前的所有記憶,她可不記得在地圖上哪裡有個瀑布,從地圖上的標誌物來看,野人谷連個高大一些的斷崖都沒有,又哪裡來的地形形成如此壯闊的瀑布呢。
不對,有一個地方。
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異口同聲:“小茅屋。”
沒錯,就是長公主居住的小茅屋,那兒是有一處五十米高的斷崖的,而斷崖底下也有一處河流,若是上游是瀑布,也不奇怪。
推理到此,兩人興致更加高漲,冷長熙牽過秦玉暖的手,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到了洞口,柔和的陽光撲面而來,卻刺痛了長久呆在黑暗裡的秦玉暖的雙眼,瀑布就在他們三步遠的地方直流而下,那唰唰的水聲猛烈地擊打在底下的石塊上,長年累月,都將一塊原本鋒利無比,棱角盡顯的石塊沖刷得圓潤光滑。
水汽撲面而來,重重地砸在秦玉暖嬌嫩的小臉上,趁着光線,秦玉暖這時纔看清,她和冷長熙兩人的衣裳都已經灰濛濛地沾染了不少塵土,就連臉上,都顯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滄桑。
冷長熙冷靜地朝着底下看了一眼,估計了一下高度和入水的角度,轉頭抱過秦玉暖,將秦玉暖的小腦袋埋在自己胸口:“暖暖,不要怕。”
“長熙你……。”秦玉暖愣了愣,可立刻,一種失重感隨之而來,瞬間,秦玉暖全身都被嘩嘩的水流打溼,她不敢睜開眼,下一秒,似乎整個人都被浸潤在冰涼刺骨的水流裡,強大的瀑布水流猛烈地衝刷着秦玉暖的身體,像是要把她的天靈蓋給衝破一樣,秦玉暖不會游泳,全靠冷長熙單手拽着她朝着水流和緩的地方游去,游到淺水區的時候,冷長熙已經筋疲力盡了。
水是刺骨的寒,秦玉暖掙扎着從水裡爬出來,用僅存的一點力氣將冷長熙往岸上拖,繼而跪坐在冷長熙身旁,兩人相視一眼,便是無聲的微笑,是的,他們逃出來了,他們終於逃出那個猶如地獄般的兵器廠了。
就在兩人含情脈脈相望的時候,瀑布水流突然一轉,被一股強勁的風給吹歪了節奏,一股熱浪從原來的洞口滾滾而出,帶着火焰和燒焦的味道,想必又是在裡頭的人觸發了什麼機關,原以爲就只是這一股熱浪,可緊接着,秦玉暖看到這山體似乎整個都猛烈地搖晃起來,像是地震一樣。
“暖暖,快走。”冷長熙見此不妙,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抱起秦玉暖就朝着遠處的空地奔去,而身後,伴隨着轟隆隆的山體破裂和倒塌聲,還有無數流星般墜落的石塊,冷長熙飛身將秦玉暖緊緊護在身下,透過冷長熙衣袖間的縫隙,秦玉暖看到遠處的山體轟然碎了一大塊,而整個瀑布的水也隨之飛濺,待到一切平息,這山體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原本的瀑布無故向後退後了許多,底下的岩石都是從山上碎落下來的,接受着這瀑布再一次的無情的沖刷。
“拓跋公子,拓跋夫人。”遠處,一陣熟悉的呼喊吸引了冷長熙和秦玉暖的注意,這底下居然有人。
秦玉暖轉過頭,發現來的正是之前被他們留在部落裡的阿察,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弟,看起來有些憔悴和悶悶不樂。
“當真是你們呢。”阿察看到冷長熙很是興奮,“拓跋公子,我還以爲你回不來了。”
“你們怎麼在這裡?”冷長熙記得,是讓他們帶着長公主有多遠走多遠的。
“我們不知道去哪裡,”阿察一邊說,一邊脫下自己的羊皮褂子遞給冷長熙,冷長熙沒有拒絕,那水實在是太冷了,他將褂子撣了撣,又裹在了秦玉暖瑟瑟發抖的小身板上,阿察看着,笑了笑,繼續道,“然後我們就決定來這小茅屋等你。”
“母親呢?”冷長熙雖然沒有褂子,可運用真氣護體,他已經暖和多了。
阿察只朝着那小茅屋的方向努了努嘴,冷長熙正要邁步子,秦玉暖卻突然攔在冷長熙跟前,蹙眉道:“我聞到了一股昂貴香料的味道,還有輕微的馬糞味,小茅屋應該來了人了。”秦玉暖說完,又側眼看着阿察,“阿察,你說實話。”
阿察有些爲難,低着頭:“我說實話,怕拓跋公子會殺了我。”
冷長熙側過頭:“你直說。”
阿察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纔到這小茅屋不久,就來了一對人馬,都是鎧甲長刀,爲首的是個極有權勢的人,張口就要將夫人接走,我們自然不讓,夫人也不肯走,說是要等拓跋公子來,那夥人現在就在屋子裡一直守着,說是要等拓跋公子到了,好好商量。”
秦玉暖聽完,微微蹙眉,她聞到的香料味道絕非一般香料,而是宮廷御用,而那馬糞的味道,也不像普通馬糞一樣薰臭難聞,多半是平日裡用上好草料餵養出來的,若這樣推斷下去,難道來人是……
秦玉暖還沒說出口,冷長熙便已經是大步流星地朝着小茅屋走去,小茅屋周圍果然有幾匹最高級的汗血寶馬正在埋頭吃草,其中一匹最爲精神昂揚的駿馬則是目光專注地盯着門口,這駿馬的馬鞍上都還鑲嵌着一串寶石,奢侈至極。
門口有幾個穿着黑色鎧甲的人把守着房門,看到冷長熙來意不善,更是警惕地將腰間的長刀別在了前頭。
“來者何人。”
“大齊冷長熙。”冷長熙直言名諱,毫不掩飾。
阿察在底下睜大了眼睛:“冷……冷長熙?拓跋公子難道就是大齊的戰神,傳說中的少年勇士?”
秦玉暖語氣平淡地回了一句:“難道不像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你們三個守在這裡,有任何風吹草動給我們發信號。”說罷,秦玉暖也跟着冷長熙上了臺階,房門已經破了許多洞,約莫可以看到裡頭端坐着一個渾身黑甲,眉眼猶如刀鋒般犀利的男人,看着年歲不大,不過二十出頭,可是那精明的眼神,就連混跡沙場多年的老將士都比不得。
這會是個難纏的人。
秦玉暖上前,默默地牽住了冷長熙的手,就像她自己無數次感到無助和害怕時冷長熙也會這樣做一樣。
“讓他進來吧。”裡頭的人語氣悠然,帶着絲絲不屑。
竹門被打開,裡頭的擺設還像以前一樣,那年輕人正對着門口而坐,手邊是一個做工精美的牛角壺,裡頭泛出淡淡的酒香,此時的他,獨飲獨酌,若不是這一身鎧甲,只當他是一個悠閒的山野農夫,鄉村道士。
“長公主呢?”冷長熙沒有放鬆警惕。
這年輕人擡眼,冷嗤了一聲:“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不過我說大齊的冷將軍,你進來了也不問過我的名諱,直言只問長公主的下落,未免有些不禮貌。”
“我需要問嗎?”冷長熙盯着這年輕人的眼睛,說實話,作爲旁觀人的秦玉暖看來,這年輕人的眉眼間倒是和冷長熙,不說八分像,也有五分像。
“景元初。”冷長熙直接喚出了這人的名字,“西夏國的十三皇子,我沒有說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