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陰魅森涼的聲音響起,司馬銳從入口的黑暗處緩緩走來,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將秦玉暖往地獄裡逼,令人毛骨悚然。
似乎早就預料到秦玉暖會來,司馬銳的臉上掛着陰森的笑,他慢慢走近,直到和秦玉暖目光交匯:“你果然來了。”
秦玉暖擺直了身子,雖然處於弱勢,可是氣勢不減:“我也猜到你早就知道我會來宗人府。”
司馬銳忽而一笑:“那你還來?自投羅網?”
“因爲這是見到你的最快的方式。”若是秦玉暖沒有估算錯,早在司馬銳來之前,聽雪就應該已經離開找冷霜報信了。
司馬銳臉上的笑意更濃厚了,戲謔道:“你就這麼想見我啊。”
秦玉暖開門見山地道:“長熙在哪?”
司馬銳的臉色立刻冷淡起來:“原來還是想見你那個面具將軍,他死了。”司馬銳說得輕描淡寫,仿若不值一提。
“怎麼可能。”秦玉暖很清楚司馬銳的小把戲,“你都還活着,長熙怎麼可能死?”
“我討厭你們彼此信任的樣子,”司馬銳步步逼近,鼻尖幾乎都要抵住秦玉暖的額頭,“很討厭,很討厭。”
“三皇子,”秦玉暖突然冷冷地一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很變態,很變態。”
司馬銳突然一頓,退後幾步,用一種極爲可笑的神情看着秦玉暖,忽而就是仰面大笑起來,跟着司馬銳身邊也有些日子的小太監杜生還從未見過司馬銳這樣,張狂而且瘋癲。
“把她綁回去,不,請回去。”司馬銳對着身邊的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黑衣人吩咐道,“記得,是用請的,給她最好的衣裳和美酒,我要讓她成爲我最美的金絲雀。”
秦玉暖面無所懼,只是回身盯了被關在牢裡的司馬裘許久,嘴脣看似不經意地張了張,聲音猶如細蚊般,可是她知道,憑藉司馬裘的聽力,他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
出了宗人府的時候,秦玉暖看到之前那個放了自己進來的領頭看守已經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胳膊和大腿已經完全錯位,就算能活下來,也只是廢人一個了。
司馬銳極爲高傲地看了這地上猶如一攤爛泥的廢人,又狠狠地踹上了一腳:“我手下不留不會做事的人。”
秦玉暖被送上了司馬銳專用的馬車,和司馬銳相對而坐,宮道上偶爾路過一些做事的宮女太監,看到司馬銳的馬車路過也是低頭紛紛退讓,馬車外左右兩側都是司馬銳那些扮作太監的高手手下,秦玉暖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更何況,她從來沒想過要逃,她既然來了,不弄得一清二楚是不會放手的。
“乾坤宮那邊?”一直一言不發的秦玉暖突然試探道,“也是被你控制了嗎?”
乾坤宮是昭宣帝的寢宮,司馬銳居然可以如此隨意出入宗人府,皇上居然也不管不顧,極有可能就是這種情況。
一直閉目養神的司馬銳突然睜開眼,他死死地盯着秦玉暖,忽而嘴角咧開一笑:“原來在你心目中,我這麼有本事?不過,起碼我還是給你留下了一個好印象的。”
秦玉暖偏過頭,很快就判斷出:“那便是沒有了。”
司馬銳饒有興趣地擡起自己那右手修長的手指來回把玩,五指像傘骨一樣有力地撐起,又猛地一收,像是將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不過也快了。”
秦玉暖擡眸看着他,司馬銳愈發得意了:“父皇現在身體抱恙,一直在宮裡頭休養,所以現在,他所知道的一切消息,都是我想讓他知道的。”
“你這是軟禁。”秦玉暖眼裡閃爍出狠戾的光芒,“軟禁皇上,應當凌遲處死。”
馬車緩緩地停在了景晨宮的宮門口,司馬銳仰面一笑:“是,我是應該被凌遲,早在當初我孃親在冷宮裡生下我的時候,我就該死了,是陳皇后,是陳皇后派手下的人看着孃親生下我後掐死了孃親還把當時已經沒有呼吸的我直接丟在了冷宮外的草叢裡,只可惜,因爲一場雨,讓我命不該絕,我艱難地活了下來,冷長熙算什麼,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寧王府給的,他能有最好的師父教他武功,有最好的先生教他兵法,我一步步從一個棄嬰走到這一步,認賊做母,卑躬屈膝,才走到這一步,冷長熙,他根本比不上我。”
陰冷的話語像是一陣淒涼的冬風,讓秦玉暖覺得眼前這個人更加可怕了,司馬銳清楚地知道是陳皇后害死了他孃親,甚至想要害死他,可他卻還對陳皇后言聽計從了十年,就是爲了有朝一日可以親手報當年的仇,而如今的司馬銳,已經是一個心裡極度變態的惡魔,凡是他想要摧毀的東西,就不可能多存貨一秒。
“長熙心裡有愛,”秦玉暖淡淡地道,“他雖然冰冷,可是心卻是熱的,可你,你雖然自認爲很光榮,可你的心,已經像被蟲蛀空了一半,空空如也,你很可憐,也很可悲。”
司馬銳十分從容地下了馬車,回頭對着秦玉暖道:“我就全當你剛纔的話是對我的誇讚。”說罷,又是伸出手,準備牽秦玉暖下馬車。
“不必了。”秦玉暖推開司馬銳那隻修長好看的右手,自己攀着馬車穩穩落地。
司馬銳倒也沒說些什麼,只是微微一笑,十分謙讓地讓秦玉暖走在前面,才進景晨宮門口,便看到一個守在殿前的小宮女,看到司馬銳一進來便是迎了上來。
這小宮女秦玉暖看着有幾分眼熟,大概是在秦家見過。
“三皇子,您可是回來了,三皇子妃今日身子不爽利,都已經痛了一上午了,嘴裡唸的都是您的名字呢。”
果然是秦雲妝身邊的隨嫁丫鬟,司馬銳看了身邊的秦玉暖一眼,只是對着這小宮女冷冷地道:“身子不舒服就讓她找太醫,找我有什麼用。”這小宮女面色一窘,卻看到原本已經走出幾步的司馬銳突然又回過頭來,本以爲是三皇子回心轉意,誰料司馬銳卻是開口嫌棄地道,“還有,下次別讓她喊我的名字,我不喜歡,就算沒聽到,也覺得很噁心。”
小宮女困窘地退下,司馬銳便是立刻看着秦玉暖道:“那個女人在秦家的時候和竇氏處處爲難你,我這樣做,你是不是也很開心?”
秦玉暖白了司馬銳一眼,這個人的心理已經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來看待了。
一羣宮女將秦玉暖簇擁地送進了東邊的一座配殿,裡頭的佈置比及寧王府還要豪華百倍,若是昭宣帝知道,他一直以爲最爲節儉得力的好助手司馬銳私下底居然也過着如此奢侈的生活,怕又是一場龍顏大怒。
一路上,秦玉暖很注意地留心了四周的環境,空氣中的味道告訴她,冷長熙來過這裡,但是味道很淡,秦玉暖有八成的把握,冷長熙應該已經離開最危險的地方了。
秦雲妝到底也是八擡大轎娶進來的三皇子妃,她很快便知道了秦玉暖的到來,當知道司馬銳爲了陪在秦玉暖身邊竟然不來看她的時候更是帶了人就衝到了東配殿前頭,秦玉暖倚靠着雕花的窗格,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外頭大聲喧囂的秦雲妝的醜陋模樣。
“賤女人,你給我出來,你這個狐媚子,居然敢勾引起我的男人來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躲在裡頭是在做什麼?心虛了嗎?啊?你給我出來。”說罷,便是直接脫下了腳上那隻昂貴的雲繡鴛鴦鞋朝着秦玉暖的窗格子丟過來。
啪嗒敲在木製窗格的聲音卻只讓秦玉暖眉尖微微一揚,她默默轉過身,根本不想理會秦雲妝,她和司馬銳一樣,都瘋了。
“秦玉暖,你還給我躲?”秦雲妝的面容依舊是國色天香,可她現在的氣質就像一個巷口潑婦,她關着一隻腳正準備衝殺過去,卻是被身後陰冷的一聲低喝給怔住了。
“你在做什麼?”
不知什麼時候司馬銳已經默默地站在了秦雲妝的身後。
秦雲妝身子一僵,回頭看到司馬銳,原本猙獰的臉立刻溫軟起來,她笑着往司馬銳身上貼道:“三殿下,您回來了?只是,您帶了三妹妹回宮做客也不和妾身說一聲,真是……。”
“我爲什麼要和你說?”司馬銳顯得很不耐煩,“你是我什麼人?從你入我景晨宮的第一天我就說過,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充其量,你只不過是我的一個掛名的妻子罷了。”
秦雲妝登時眼淚就下來了,不顧身邊小宮女的提醒大膽地回道:“前兩日,你讓我和竇表姐私下聯繫助你成大業的時候你不是這樣說的,司馬銳,我哥哥因你而死,秦家如今也是不遺餘力地幫你,我也讓竇表姐交出了竇家殘存的所有殺手勢力在幫你,你如何還這樣對我?”
“哦?”對於秦雲妝的言論,司馬銳只覺得好笑,“那我問你,你除了幫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秦雲妝語頓,是啊,如今她的命都只在司馬銳的一念之間,她已經別無選擇。
恰這時,杜生悄然在司馬銳耳邊回報了一句什麼,司馬銳眉頭一皺,心念,他居然也來了。說罷,便是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