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曹舒心悵然苦笑了一下:“可惜她太精明瞭,就像你一樣,老早地就識破了我的計謀,將計就計,結果呢,我成了罪人,而她,其實根本就沒有身孕,或者說,她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懷孕的石女。”
“石女?”秦玉暖略微一驚,難道京中關於冷長熙是私生子的話是真的。
曹舒心似乎讀懂了秦玉暖的心思:“冷長熙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兒子,他不過是王爺從宮裡頭抱養回來的棄嬰罷了,所以,三少奶奶,你現在還覺得你和寧王妃的婆媳關係當真那麼穩固嗎?她當真有那麼疼愛你嗎?連兒子都不是她自己生的,更何況是一個從別家嫁過來的兒媳婦。”
秦玉暖凝視曹舒心了許久,末了纔是悠然一句:“可是你的確用子母草害了我。”
曹舒心怔然,不經意間似乎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秦玉暖冷哼了一句,“你與母妃如何不干我的事,我與母妃之間如何也和你無關,內宅鬥爭從來就是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這是你害我所應得的結果。”
“你居然連我最信任的丫鬟路兒都可以收買,”曹舒心沮喪不堪,卻又無可奈何,“你好有本事。”
“只要人心中有貪戀有慾望,誰都可以被收買。”秦玉暖說完,轉身離去,若是她沒算錯,路兒此刻應該已經帶着一把大銀票離開了京城,帶着她那被打斷雙腿的妹妹。
一個月後,秦玉暖收到消息,說曹舒心回到雍州曹家之後鬱鬱而終,死前骨瘦如柴,全然沒有當年風光從曹家出嫁的風采。
冷長軒雖然身在王府,寧王也嚴令禁止府中有人爲曹舒心弔唁,可是冷長軒還是以身體不適爲由將迎娶繼室的日子一推再推,短短几日也消瘦了不少。
十一月底,秦家二姑娘秦玉晚正式過門,雖然嫁的是寧王府死了孃親的庶出公子,還是繼室,但是對於柳姨娘和秦玉晚來說已經費盡了心思了。
某一日陽光極好,秦玉暖正是在小池塘的閣樓上翻閱着賬本,北狄那邊的運貨道路已經打通了,源源不斷的絲綢布匹從鹿關送入北狄,江南的生意愈發紅火了,如今秦玉暖不說富可敵國,但是大齊一半的綢緞生意都已經在她的名下。
不一會兒,聽雪又端着一壺青花酒壺上了樓梯:“三少奶奶,您讓奴婢找的梨花美酒。”
秦玉暖點點頭,擡手斟了一盞,清然一嗅,清香撲鼻,酒香清雅,味道醇厚,口齒留香,是梨花酒中的極品,寧王愛品酒,再過兩日就是寧王每年都要舉辦的美酒詩會,秦玉暖身爲兒媳婦自然也是要費些心思討得寧王歡心。
突然池塘下傳來一陣吵鬧聲,秦玉暖擡眼望去,那對面迴廊里拉拉扯扯各自怒氣衝衝的二人不是這新婚燕爾的冷長軒和秦玉晚又是誰。
雖然隔得遠,但是兩人爭論聲極大,秦玉暖約莫可以聽到一些。
“我不過是想買個簪子罷了,你爲什麼那麼小氣?我是你娘子,你至於在大庭廣衆之下讓我難堪嗎?”秦玉晚依舊是一副大小姐脾氣。
“我已經不想和你再說了,”冷長軒冷着臉面,自從曹舒心死在雍州後,他就一直沒有笑過,“只是我最近心情不大好,不想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珠翠首飾,以後你想要什麼我自然都會給你買的。”說罷,竟是直接拂袖而去。
閣樓上,滿兒斟了一盞梔子花茶遞到秦玉暖手邊:“聽說二姑娘嫁進來之後好大的架子,過門第二天就將院子裡的丫鬟全換了,但凡長得有些姿色的全被貶去了柴房,留下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棗,這手段,一定是和柳姨娘學的。”
秦玉暖擱下賬本,揉了揉有些痠痛的肩膀:“鬧就鬧吧,她是仗着現在曹側妃去了,她沒有婆婆壓着自然就作威作福,聽她的口氣不過是一件首飾罷了,爲什麼二少爺會生這麼大的氣?”
“哪裡,”滿兒壓低了聲音道,“曹側妃臨走的時候那些首飾衣裳不都是沒帶回去嗎?這王府底下那些下人就偷偷拿去變賣了,我聽說,今早二少奶奶看中的那件玉簪子正是曹側妃生前最喜歡的,也難怪二少爺會生這麼大的脾氣了。”
“是嗎?”秦玉暖秀眼一挑,看到遠處的秦玉晚正是以一種充滿敵意和仇視的眼神看着自己,秦玉晚嫉妒秦玉暖的好命,更是嫉妒秦玉暖如今能夠穿金戴銀,過兩日就是美酒詩會,秦玉晚本就愛美,這次會悉心打扮一番。
這幾日冷長熙都比較空閒,日日和秦玉暖窩在屋子裡,掩着帷幔屏風,白日秦玉暖就出門和寧王妃一同忙活美酒詩會的事,發帖子,挑點心,佈置宴席,晚上就和冷長熙閨房秘話,努力造人。
詩會的這一天,天空尤爲晴朗,湛藍湛藍的猶如一汪天山泉水。
秦玉暖一身玫瑰紅的石榴裙,挽着簡單端莊的墮馬髻,斜插着一朵緋紅海棠花絹花,別在髮髻後,一顰一笑,都十足的韻味,十足的嫵媚,若是不提醒,旁人都想不起這位寧王府的三少奶奶剛剛經歷了小產。
“玉暖來了,來,坐,你二嫂和四妹妹晚些纔到。”寧王妃和婉地一笑,拉着冷長熙和秦玉暖坐到她身邊,今日來的都是冷家一些家眷,西府的二老爺帶着二夫人和獨生子冷啓光。
不一會兒,冷素心也到了,唯獨只剩下秦玉晚一個人,第一次家族宴會就這樣遲到,多少有些不好,這西府的二夫人李氏也是個會挑事的,張嘴就嘲諷道:“喲,我說這東府到底是正房,架子都比咱們要大一些,啓光啊,看到沒有,你以後可得有出息了,不然你爹你娘這一輩子都是乾巴巴等別人的命,什麼時候能讓別人也等等咱啊。”
西府二老爺是寧王的嫡親弟弟,只是好吃懶做一事無成,加上這李氏爲人霸道,愈發顯得他不中用了,可是當着寧王和寧王妃的面這樣說,多少讓他沒了面子。
“有的吃還不堵上你的嘴,給我少說兩句。”冷二老爺低聲提醒道。
這時唐氏便又惻陰陰地來了一句:“二夫人也不能這麼說,什麼叫咱們東府的人架子大,這二少奶奶才嫁進來,過往的爲人處世自然是在孃家學的,這孃家教的什麼樣,也不是咱們能管得着的是嗎?”唐氏邊說就邊將目光投向秦玉暖,秦玉暖和秦玉昭同出秦家,唐氏這明顯是要將秦玉暖拖拽下水的意思。
“妹妹話說重了。”寧王妃有些嚴肅地道,“玉暖和玉晚同宗同族,玉暖行事便是極爲穩當可靠的,長軒和玉晚新婚燕爾你儂我儂,怕是昨夜玉晚辛苦了,”說完,寧王妃又朝着冷長軒柔聲道,“你也體諒體諒你媳婦兒。”
冷長軒臉色一僵,只是點頭應下。
恰此時,下人恰好來報說二少奶奶來了。
伴隨着一聲聲環翠交響,一抹濃烈的芙蓉色滾雪細紗率先進入大家的視野,緊接着,那珍珠碧玉蝴蝶步搖和紅寶石流蘇耳墜明晃晃地幾乎要晃暈了人的眼睛,秦玉晚一身華麗裝扮十分出彩,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挑,秦玉晚果然還是在秦家的那個品味,巴不得將所有的好首飾都穿戴在身上。
可是這身裝扮,卻是像極了一個人……
“誰讓你這麼穿的?”冷長軒也不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起身衝到了秦玉晚面前,大手掐着秦玉晚的手腕,低頭又看到這隻白皙嬌嫩的手上那兩隻通透碧綠的翡翠鐲子,“還有這鐲子,還有你這頭上的步搖,你哪來的?”
秦玉晚顯得很是委屈:“不是你給人家買的嗎?昨日你不在,那些首飾店和綢緞莊的老闆送了好些東西過來,說是有人已經結了賬了,我以爲是你送的……。”
“好笑了。”冷長軒嘲諷地搖了搖頭,“我爲什麼要送你這些?你以爲你是誰?我的母妃嗎?你有什麼資格穿戴她的首飾?嗯?你有什麼資格?”
縱然冷長軒已經拼命地壓低了聲音,可是坐在近處的秦玉暖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冷長軒平日少言少語,可是對於心中那不可觸及的地方他有着絕對的潔癖。
秦玉晚呆若木雞地站在中央,她這一身打扮很快也讓寧王和寧王妃意識到了些什麼,寧王的眉頭已經不自覺地緊縮了起來。
“父王,玉晚她不舒服,我先扶她回去休息。”冷長軒低頭請求道。
而秦玉晚突然狠戾地看向秦玉暖,大喊了一句:“秦玉暖,是你!是你害我!是你讓我把這些死人的東西穿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