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已經緩緩開始。
杜素兮坐在典範的左下首，裝作沒看見衆人看向自己的嫉妒眼神，坦然自若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緊緊盯着衛青的身上，生怕衛青忽然的發難。當着自己的面刺向典範，那自己到底應該幫誰纔好？
越想越是入神。隱隱約約間，杜素兮好像聽見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她啊的一聲應了一句，等到回過神來時，卻發現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發生什麼事情了？杜素兮忍不住的炸了眨眼。有些錯愕。
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戲謔，有期待，有嫉妒，有羨慕，甚至，幸災樂禍。
杜素兮呆呆的瞧着典範再一次的哈哈大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了，只是，忽然發現，這位典範，似乎真的很愛笑。
愛笑的人運氣似乎都不會太差的。杜素兮忽然想到了這麼一句話。
杜遠正看見她一直呆愣在原地發呆，終於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板着臉，壓着聲音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既然你答應了要獻藝，那就不要給杜家丟臉。”
杜素兮又是一愣。心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了要獻藝了？可是看着杜遠正威嚴的目光，她想了想，還是將這句話無奈的放進了肚子裡。腦子裡飛速的想着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似乎想起來了，似乎剛纔典範看歌舞看的起勁，隨口問了她一句會不會跳舞，結果她隨意的啊了一聲，就被認爲是答應了。
騎虎難下，不上也得上了。杜素兮絕望的看了一眼典範，卻見典範正興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當即心上更是一跳。眼角不經意間掃視到不遠處正翩翩起舞的衛青，頓時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倒是個阻止衛青的好機會！與其提心吊膽到底擔心衛青動手，還不如直接上門去阻止衛青纔是！
打定了主意，杜素兮絲毫也不羞澀，直接就朝着衛青之處而去，她的想法很簡單，一定要阻止衛青，不管怎樣，一定要阻止她。
衛青沒想來杜素兮竟然會來，心中一慌，一個錯步，不慎之下竟是左腳踩上了拖沓的裙襬，眼看着就要摔倒下去。
杜素兮下意識的就是伸手一撈，將那盈盈纖腰握在手中，卻是無意之間摸到了一把三尺寒芒。
看來衛青真的是來報仇的！決不能讓她動手！杜素兮的眉目微不可查一稟，藉着衆多舞姬的伴舞之下，巧妙的一個旋轉，背對着衆人，看着那半張面紗下的絕色容顏，語氣之中竟是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衛青，你今日如果鬧出什麼事情來，就不要怪我跟你恩斷義絕了！”
那絕色的容顏飛快閃過一絲呆愣之色，似乎不敢相信杜素兮竟然真的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很快的，衛青面上便浮現出一絲堅毅來。她擡起眼，目光直直的看着杜素兮。
“杜姑娘，衛青保證，殺了狗皇帝，我立刻自盡，絕不會連累你。”
“不行！”杜素兮拒絕的斬釘截鐵，跟着舞步又是幾個旋轉，幾縷髮絲從額頭上披散而下，被汗打溼了，貼着她的面頰，看起來更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
“今日這場宴會，是我的及笄之禮，你若是動手，所有的責任都會被推在杜家身上，杜家會自此從這個世界
除名，你明不明白？”
衛青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掙扎之色。她下意識的咬着脣，一時之間陷入了猶豫之中。
杜素兮看着衛青臉上的猶豫之色。拉着衛青又是一個旋轉，狀若無意的擦過衛青的耳膜，強硬的命令道。“等跳完了這場舞，你就立刻下去，慕容復會把你安全的送出去。我保證，你以爲會有機會殺了他的，但不是現在。”
衛青呆愣了好半響。耳邊那低沉的女音似乎蘊含着某種威嚴一般，她不敢輕舉妄動，等到她發覺，杜素兮已經不知不覺的奪去了她藏在袖子裡的匕首。而後便拉着她，時而彎腰，時而旋轉，時而飛躍……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跳完這場舞的，只覺得自己一直在被杜素兮在手上丟來丟去的，她覺得頭有些暈暈的。好久都不能回過神來。等到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場舞已經跳完，自己已經站在了舞臺之後的陰影之中。那寬大的場地之上，只剩下那抹紅衣的身影傲然挺立。
衛青嘴角終於忍不住的露出一抹悽然的笑意。站在那陰暗的角落，靜靜的瞧着與自己隔了百步之遙的皇帝。他似乎沉醉在了剛纔的舞蹈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躲過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
可惜，若是杜姑娘沒有攔住自己，自己恐怕已經爲父報仇了吧？
正想着，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慕容復那張嚴肅清冷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然後不等她反應，慕容復便極快的制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離開。
杜素兮依舊站在臺上，眼角注視着慕容復帶着衛青離開，心底這才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躲過了一場劫數。重新將目光放在臺上，杜素兮的目光又是微微一愣。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似乎她是一個怪物一般。
“怎，怎麼了？難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她有些緊張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卻沒有人回答她。
赫連狂靜靜的看着不遠處的那身紅衣，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已經是波濤駭浪，連綿起伏。他忽然的對臺上這個女子刮目相看起來。
他一直認爲舞蹈不過是玩物喪志之人才會鍾情癡迷的玩意，有道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多少亡國的例子，皆是因爲女人，皆是因爲這華麗的聲色犬馬。就連號稱是天下才藝無雙的杜雲汐，他也只是覺得，不過是一個花瓶罷了。他在乎的，不過是那個杜家大小姐的稱號罷了。
而眼前這個女人剛纔所跳的舞蹈，他看過那麼多人跳舞，可是卻從來未曾見過一人跳過這樣的舞。柔軟之中摻雜着幹練，看着猶如無骨一般，身姿卻傲然如鬆。
難道這個女人會武功？赫連狂眯了眯眼，心中剛升起這個念頭，就立刻被他切斷了。
若是這個女人真的會武功，當日他破了她的貞操之時，她就不該是那般楚楚可憐的哀求自己，可是若是不會武功，她剛剛的幾個動作，卻是那般的像是武功招數，他卻怎麼也看不出來是怎樣的功夫。
靈活，利落，沒有多餘的花招，簡直像是一門上等的功夫，這樣的功夫，他只聽說過，從來沒見過。難道，杜素兮一直隱瞞了什麼？
不管這個女人耍什麼花招，她確實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典範忽然帶頭鼓起掌來。
響亮的巴掌聲在這鴉雀無聲的大廳之中格外的響亮，而後，不知是誰反應了過來，跟着鼓起掌來。
杜素兮臉色一白，心道不會是剛纔阻攔衛青的時候，被典範發現了吧？這是在讚揚自己救駕有功？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心中正琢磨着該怎麼辦好，卻聽見典範十分高興的聲音傳來。
“果然是虎父無犬女！杜愛卿，你這個女兒啊，我算是見識到了，不愧是你杜家的女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杜雲汐恰巧手中正端着一杯茶，聽着這話一個不穩，差點就打翻了茶杯。鬧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響，引來周圍幾人的好奇張望。
“喲，你看，那位就是杜家的千金大小姐呢。瞧見沒有，那眉清目秀的，長得真是一副狐狸胚子的模樣呢。”
“長得好看又怎麼了？你瞧瞧，現在還不是她妹妹在臺上出風頭，有她什麼事情了？依我看啊，這人啊，腦子不行，長得多好看，也是個被人拋棄的命！”
“這話說的也對，可是，我聽說，她可是才藝雙絕，而且提親的人都快要將杜家的門檻踏破了。“
“就算是踏破了門檻又怎麼樣？也不見杜家答應過誰啊？你們不知道吧？她呀，過了年啊，可就二十了，我們幾個見了她啊，可是要喊她一聲姐姐呢。”
幾個女子說道這裡，又是發出一種悉悉索索的笑意，停在杜雲汐耳中，只覺得心中如同貓撓一般，分外的難受。
這些人，這些人，未免也太過於狗仗人勢了。杜雲汐將雙手隱進寬大的衣袖中，面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目光冷冷的掃過那幾位碎嘴的女人，拳頭已經攥的死緊，心中已然氣急。
她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聽着各種讚賞的聲音長大的，何曾聽過這般的奚落。
目光重新回到依舊站在高臺之上的杜素兮，杜雲汐心中恨意更濃。正要發作，葉氏卻忽然拉住了她的袖子。眉目間十分的嚴厲。
“雲汐，現在不是你胡鬧的時候！老實坐好！”她癟了癟嘴，一臉的委屈卻被葉氏直接無視。見着一直都寵愛着自己的母親竟然這般批評自己，杜雲汐心中更是恨極！從來她都是享受着衆人衆星捧月的對待，今日若不是杜素兮，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
“讓皇上見笑了，臣女學識淺陋，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若有衝撞聖駕之處，還請聖上多多包涵。”
杜遠正看着自己的女兒竟然呆傻傻的站在了臺上，心中急切，當着文武百官同僚的面，又不好當衆責罵杜素兮，只好暗中給杜素兮使眼色，讓杜素兮趕緊下來。
奈何杜素兮前世只是個殺手，哪裡懂得這些個人情世故？看着杜遠正幾乎都快要翻白眼了，這才啊的一聲，意識到自己還站着有些不妥，急忙走下臺來。跑到典範面前又是盈盈一禮。
“民女獻醜了。”
典範似乎饒有興味。也不開口說平身，打量了杜素兮好一陣，這纔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杜素兮。”
“素兮？素素良人。溫婉如兮，倒是極好的一個名字。你擡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