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盯着俐羅的屍體看了一會兒,單秦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張白手絹,想幫她擦擦臉上的血跡。

只是還沒接觸到俐羅的身體,剛剛一直安靜的殭屍先生纔再一次開口。他說:“你別動她。”

單秦手上動作一停,卻也還是收手,起身看向祁森,冷冷的問道:“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放了我。”祁森說:“你把我少了的魂魄已經送去地府了,我也撐不了多久的。放了我,我帶她去找個好點的地方,她不喜歡這裡的樹林。”

祁森說的認真,俐羅本來就是他欠的那些魂魄的轉世,現在俐羅死了,就算單秦不殺他,他也不會再存於人間太久了。

單秦想了想,最後還是收了那把插在祁森胸口的劍。

祁森爬起來,走到俐羅身邊雙手把她屍體抱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密林深處走了。

單秦看着他的背影,最後輕聲唸了一句:“帶師父去個好點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睡吧。”

對於俐羅,要是說一點兒感情都不剩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說實話在拔刀相見的時候,他心裡也還依舊認定着俐羅是他師父的。

只是就算是師父,也敵不過師弟的重要。

單秦擡頭看着天空,空氣中的血腥氣還沒有散盡,繚繞在鼻尖,像是一遍又一遍的讓他回憶着師父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

都要,幸福嗎?

單秦笑,如果他現在這樣也能繼續幸福那真的是奇蹟了吧。

直到血腥味淡的一般人聞不出了,單秦才走到聞九身邊把人抱起來,朝着與祁森剛剛相反的方向走了。

一路上,原本那些怎麼碰都遇不到的修真者像是突然被解除了隱身狀態一樣,一個又一個的出現在單秦選擇的那條路上。

單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殺上癮了,還是打算通過殺人來解除剛剛師父在自己面前自殺的時心裡的那種難受的感覺。

只要他看到,只要殺的了,一路過去沒有一個活口。

晚上終於找到山洞之後,單秦把依然處於昏迷狀態的聞九安置好,才一邊摸着他的臉頰,一邊一臉悲痛的開口小聲的自言自語着:“師弟,你若是知道,還會在我身邊嗎?”

“就算你想逃,也逃不掉了哦。”

“你別走,我怕你若是想走,我會斷了你的腿,瞎了你的眼,奪了你的聲,讓你永遠只能活在我身邊的。”

單秦說着,一會兒笑一會兒悲,整個人就像是瘋了一樣。

不對,或許早就已經瘋了吧。

從在魔域無止境的修煉中夢境裡突然出現聞九的那一瞬間開始,聞九就已經變成唯一能治他的藥了。

話分兩頭,那邊兒祁森帶着俐羅走了好久,終於走到徹底精疲力盡了,才總算是走到了海邊。

他把俐羅的屍體放在沙灘上,自己坐在她身邊,躺平。

就像是普通的一起來海邊玩兒的情侶一樣的,好像俐羅還活着,好像他們現在正在聽着海浪聲看着天上的雲說着自己的心。

祁森伸手,握住俐羅已經冰涼的手,緩緩的閉上眼睛。

活着的時候怎麼死的他不記得了,只是死了以後愛上了自己靈魂碎片的轉世,怎麼想都覺得又可笑又可悲了。

不過好在這輩子也走到頭了,說不定,待他到了奈何橋頭,還能看到那個指着冥河裡的荷花燈對自己笑的黃衣人吧。

祁森想着,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高聲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有點兒不高興這種共赴黃泉的氣氛被打破,祁森勉強用自己最後的一些力氣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方天下焦急的臉,旁邊還站着一個好像是以前見過的女子,只是已經快死了,對不住焦距的眼睛真的很難看清那個姑娘是誰了。

“祁先生!師父她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方天下一連串的問題甩過來,原本就不小的一雙眼睛急的瞪圓了顯得更大了。

祁森想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命基本上可以算是走到頭了。他開口,輕聲對方天下說道:“離聞九遠點……”

按照單秦說的來看,只要是不接近聞九的人,應該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幾個字出口,祁森算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沒給方天下繼續問什麼的機會了,祁森也重新閉上了眼睛,一臉安穩的和身旁的俐羅一起永眠了。

方天下又叫了幾聲,最後伸手過去在祁森的脖子上也探了探,才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死了……都死了……”方天下一邊哭,一邊對身邊人說着大家都明白的事實。

沉默了好久,站在方天下旁邊的那個拿着弓箭的姑娘,才伸手安慰性的摸了摸方天下的腦袋道:“節哀。”

“到底是誰做的!”方天下哭着喊道,有些哭的沙啞的聲音尖叫一般的吼出,帶着些撕心裂肺的感覺。

秦三川不語,只是抱住方天下,拍着她的後背,一遍一遍的安慰她。

方天下哭了好久,久到終於算是沒力氣繼續哭下去了,才趴在秦三川肩膀上一邊抽一邊繼續打着嗝重複着剛剛的問題——

“到底是誰做的……誰做的……”

“天下,你聽我說。”秦三川一邊繼續輕輕的拍着方天下的後背,一邊開口道:“剛剛祁森先生在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你聽清了嗎?”

方天下想了想,有些疑惑的問道:“他說……讓我離二師兄遠點兒?”

“對。”秦三川點頭,卻不再繼續說話了。

“三川你要說什麼啊?你直說好不好?”方天下擦了擦眼淚,開口問道。

秦三川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卻是反問道:“其實不用我說,你自己已經想到了吧?”

“怎麼可能啊!二師兄一直傻傻的而且他的修爲也沒有這麼高啊……”方天下急着解釋着。

“是啊,你覺得他傻,他單純,我也這麼覺得過。”秦三川說着,重點咬了一個“過”字兒。

方天下看向她,不敢說,也不敢去想她接下來的話了。

只是她不想,不代表秦三川不說了。秦三川頓了頓,看方天下不接話,便繼續道:“大家都覺得他傻,他無害,你想想如果是這樣一個人每天都在密謀殺人,那該是多可怕?”

“三川你別說了,我相信二師兄不會這樣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的,一定是的。”方天下捂着耳朵大叫着,只是說是這麼說,秦三川的話她卻也還是多多少少的聽進去了一些。

秦三川伸手將方天下捂着耳朵的手拉開,衝她吼着說:“能有什麼誤會!你看不到你師父的樣子嗎?還是你聽不到剛剛祁先生說的話?你要是下不去手,我來!”

“可是……”

方天下開口,卻發現就算是想反駁,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總覺得,秦三川說的好像也沒錯。

如果二師兄真的是裝出來那一副傻傻的樣子跟在他們身邊,心裡一直想着別的。再想想丹田徹底碎裂的師父和死在自己面前的祁森。

方天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越想越可怕。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方天下都有些支持秦三川的說法了——

聞九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