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們不適合,分手吧。亜璺硯卿”路明志說得很平靜。
“我再攢兩個月,就可以付首期啦……呃……你說什麼?”白未臉上燦爛的笑容被扼殺在搖籃裡,脣邊的肌肉陡然僵硬。
路明志的臉上閃過不忍,可只是遲疑了一下,就硬起了心腸:“我說,我們分手吧?”
“分手?你和……我?”白未臉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還帶着兩分不解,三分迷惘,四分不敢置信。鏡片後的眼睛彷彿忘記了眨動,只是瞪着對方那張看得熟到不能再熟的臉。
“是。”言簡意賅的回答之後,路明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這是你供我讀書的錢,總共是十八萬,全在裡面,密碼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
直到他的背影毫不留戀地消失在星巴克的玻璃大門後,白未還呆滯地看着眼前的這張銀行卡。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卡號,在以前的每一個月,她都會把打工所得的絕大部分,都匯到這張卡上。而自己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費,每天喝着粥咬着蘿蔔乾,還覺得自己是在享用世界上最昂貴的菜餚。
因爲她有一個偉大的“理想”,就是竭盡全力,供路明志把博士讀完。在過去的八年裡,她幾乎只有這樣一個信念。
該不該說苦盡甘來?路明志學成歸國,順利加盟世界五百強的華天集團。僅僅半年,就已經得到總裁賞識,被破格提拔。
他是她的驕傲。
白未睡覺都會笑醒,當年她毅然放棄自己的學業,決定把他的追求當成自己的事業。所以,她每天打三份工,從睜開眼睛的那一秒起,就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重重的揹包裡,幾乎裝了她的全部家當,其中有一半是他出國前留給她的東西。在陌生的城市,她沒有找到住所,總是在一個又一個廉租房之間奔跑逗留。
再苦再累,她甘之若飴。當她接到他的越洋電話,講述他的專業。儘管她聽不懂,但仍然覺得滿心都是歡喜的痕跡。
他的快樂就是她的,他的悲傷也是她的。所以,當頹唐的時候,她不惜花費幾天伙食費,打越洋電話去安慰。
當他學成歸國的時候,她覺得那天的天空,特別的藍。那天的雲朵,特別的白。走在大街上,每一個人的笑容,都彷彿比太陽還燦爛。其實,是因爲她的笑容,比最絢麗的陽光更燦爛。
她以爲有情人終於可以成爲眷屬,所以更加賣力地工作,更加苛刻自己的味蕾。每天路過房交所的時候,看着電子屏幕上跳動的房價,滿懷希望地計算自己可憐的“存款”。
不是說風雨過後就是彩虹嗎?可是她經歷了那麼多的颱風和暴雨,爲什麼等來的卻是撲頭蓋臉的狂風驟雨,把她打得暈頭轉向,半天回不過神來?
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提出“分手”,而分手費,就是她八年來,雷打不動匯在他卡上的錢。
似乎他們之間,只有這些金錢,纔是唯一的聯繫。
十八萬呵,他算得真夠清楚的。八年來,她竭盡全力,也只能資助他十八萬。可即使她存在銀行,也能收取利息吧?
“這位小姐,你有什麼需要幫助嗎?”溫和醇厚的男中音,讓白未枯萎的心又再度返綠。驚喜地擡起頭,滿是淚痕的臉卻尷尬了。
他很年輕,有着帥氣俊朗的外形,挺鼻薄脣,劍眉大眼。可是他站在她的面前,又像是一座山,帶着和年齡不相符的沉穩。
“我……對不起,我沒事。”白未重又低下頭,兩滴淚爭先恐後地落下咖啡杯,漾起兩圈小小的漣漪。
他不是路明志。
“如果需要幫助的話,請打這個電話。”對方並沒有強求,只是留下一張名片。
淚眼朦朧裡,她隱隱看到他的名字:秦渭陽。
繼而泣不成聲。
這個城市,原來並不像她想像中的那麼冷漠。萍水相逢,還是有人願意爲她駐足。哪怕只是一句關心的問候,對白未來說,也是如此的可貴。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白未用麻木的手指,撥通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白未orr秦渭陽……”
中英文各播了一遍,白未卻直到第三遍,才明白了聽筒裡的聲音。
他關機了!
像瘋了似的,白未衝出星巴克,任由玻璃門在身後晃悠了兩下才合上。熟門熟路地走到公交車站,上了車卻忘記刷卡。直到司機不耐煩地提醒了兩遍,才手忙腳亂拿出月卡。
“咦,你們不是搬走了嗎?”房東大娘看到她拿着鑰匙開門,露出了驚奇的神色,“你老公說公司裡分了新房子,是不是還有東西忘了拿?”
“退租了?什麼時候……”白未的鑰匙掉在地上,正好砸到腳面,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
房東疑惑地看着她:“今天一早就退了租,雖然還沒有到期,不過你老男朋友還是把房租付齊了。你……難道不知道?”
白未苦澀地笑:“我……我知道。今天忙昏了頭,我忘記了。”
“原來是這樣!”房東瞭解地笑,“公司分了房子就是省心啊,就算沒所有權,也省下一筆租金是不是?再說,這裡也實在小了點,你們要辦喜事,總要找個好一點的房子。”
“是。”白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你的臉色不大好,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咱們女人,說到底精力不如男人,可不能把自己當成鐵打的。”
“謝謝。”白未走出小區的時候,只覺得頭頂上的太陽,簡直要把她烤乾。眼淚似乎被蒸發了似的,胸口堵着一塊什麼,偏偏怎麼也吐不出來,卡在半中間,難過無比。
再次撥打電話,還是關機。
就算是再木訥,白未也知道,路明志這是在躲自己呢!十八萬,他竟是連一句交代都沒有,就用這筆錢把她打發得乾乾淨淨。
可是,她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還剩下一個地方,在那裡一定可以找到他。華天集團,他供職的公司。
“你來幹什麼?”路明志看到她的第一眼,竟然顯得慌亂,很快走到她的面前,轉臉又是一臉溫和的笑容,“不好意思,這是我家的鐘點小妹,我先走了。”
她?鐘點工?
白未沒有想到,他會這樣介紹自己。
“你找到我這裡來幹什麼?”帶着她走了兩條街,路明志纔回過身氣勢洶洶地質問。
“我是你家的鐘點工?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闊氣!”白未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露出一個迷茫的笑容,“也對,我一直在當你的鐘點工,還是從早到晚全免費的那種。”
“好了,你說吧,找我幹什麼!一會兒我還有個應酬,沒有那麼多時候陪你閒聊。”路明志扯了扯領帶。其實,他未必不明白她找他的用意,可是想到自己留給她的那張卡,又覺得自己辣氣壯。
白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發現他的衣服,早已經不是自己在商場買的打折商品,而是貨真價實的名牌。
“爲什麼?”她問得簡單,卻固執地咬着脣,目光上揚,定定地落在他的臉上。
“你難道不明白嗎?我們已經不適合在一起了,你看看自己,套頭t恤,領口還磨毛了邊。牛仔褲,也不知道是幾年前的款式。平底鞋,當然也是地攤上的貨色。”路明志不耐煩地皺了眉頭,數落起來絲毫不留情面。儘管他也明白,她爲什麼穿得這樣寒酸,有一半的原因是爲了自己。
可是分手,是必然的,他不想讓她有任何幻想。
白未又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久到他以爲她已經化身成了雕像,她才忽然浮起了一個夢幻似的笑容:“我不敢浪費每一分錢,因爲夢想着打造一個屬於我們的家。可是,我並不知道,原來你的那個家裡,從來都沒有把我預算在裡面。”
路明志擡腕看了看手錶:“我趕時間,你供我讀書的錢已經還給了你,我們之間兩不相欠。”
“究竟是什麼原因!”白未像一隻憤怒的母獅,攔在了的面前,“是,我前前後後一共匯給你十八萬,可是你要不要算上通貨膨脹和時間價值?八年前的十八萬,傻瓜都知道不能等同於今天的十八萬!”
“原來你是要錢!”路明志似乎鬆了口氣,聳起的雙肩也落了下來,“我按銀行同期利率算給你,過幾天匯到你的卡上。”
白未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也許她真的很不信,碰到了一個天底下的極品男。更可悲的是,她一直把這個極品男當作手心裡的寶。委屈自己一萬分,卻不肯讓他承受哪怕一絲。
“我要知道真實的原因。”她艱難地逼迫自己開口。
路明志比她高大半個頭,看着她的眼神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你怎麼會不明白?我現在供職的公司是華天旗下的時尚雜誌,總裁已經暗示過,如果我有所表現的話,很可能會在年底的時候提我當主編。如果讓人知道我有一個土到不能再土的女朋友,你覺得不是一種諷刺嗎?我需要一個時尚的,能夠帶出去的女朋友,可以陪我參加雞尾酒會和時裝週。作爲一個時尚雜誌的主編,你覺得我可以帶一個鐘點工小妹去參加?那會淪爲行業的笑話,公司上層更不可能讓我在那個位置上呆得更久!”
他的話,絲毫不留情面,甚至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作爲華天集團旗下的時尚雜誌副主編,他前途光明。他並非不知道白未對他的好,可是他要的卻不僅僅是這個。
看着白未脂粉不施的素顏,路明志多少有點良心發現。可是隨即有一張精緻的妝容在腦海裡浮現,他很快又硬起了心腸:“所以,我們只能分手。”
直到他毫不留戀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白未還佇立在原地。
分手,這兩個字說出來多麼輕鬆,可是用八年時間累積起來的信念,又讓她怎麼輕易丟棄?
呆立良久,白未才如夢初醒一般地衝了出去。只要還是一絲可能,她就要努力去挽救。儘管她內心已經有了預感,她所進行的挽救行動,未必會有結果。
“明志!”長期緊密打工形成的步速果然很快,她很快在他的公司樓下,看到了他的身影。隔着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她匆匆越過斑馬線,朝他奔去。
鳴笛聲響徹耳膜,白未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被甩出去足有十幾米遠。艱難地轉過頭,路明志正攬着一個時髦的女郎喁喁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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