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劉華文快要虛弱的軟倒在地上的時候,洪連幫的人才匆匆趕到,而那羣來鬧事,現在還能站着的人全都四散逃走了。
場中只留着一個個還躺在地上呻吟的傷員,還有三個還能站着的人,只是這站着的三人站的卻不是很穩健,甚至劉華文還是在曹信的攙扶之下,才能站着的。
洪連幫的四五十人到了劉華文幾人身前的時候,那些原本躲起來的工人也從四面八方走了出來,一邊攙扶起地上受傷的年輕工人,一邊朝着劉華文這邊靠過來。
一個四十多歲,穿着一身綢緞外衣,喇叭褲,鼻角有一顆痣的男人從洪連幫那四五十人後面走了出來,走到劉華文的身前,讚賞道:“不錯,晚上來見我。”
劉華文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就是洪連幫的老大洪海,至於洪海竟然親自前來,這是劉華文所想不到的,他想着頂多也只是一個相當於堂主角色來支援這裡,畢竟這裡的提貨量不是這麼的大。
洪海說完之後,就要離開,但是劉華文卻喊住了洪海。
“洪幫主,能不能拿點錢來,讓受傷的弟兄去看看大夫?”
聽了這話,洪海停下了腳步,而那些雖然受傷,但是尚有知覺的年輕工人則是感激看向劉華文,本來他們這羣人也只是因爲年少氣盛才幫着劉華文一羣人去打架,也想着這醫藥費算是自己貼了,但是沒有想到劉華文竟然會向洪海提出來。
“不錯,應該的。”洪海的這句不錯是對劉華文說的,而那應該的則是在收買那些受傷的工人。
說完話,洪海從懷中撈出了一個錢袋,遞給了身旁的小弟,示意小弟把錢袋送給劉華文,看到劉華文接過了錢袋之後,就帶着手下離開了碼頭。
劉華文掂了掂手裡的錢袋,並從重量中感覺出,裡面肯定有着百來個銀元。
劉華文踉踉蹌蹌走到了午飯時坐的臺階上,坐了下來,而工人們也是不由自主的圍了上來,劉華文在衆人面前把錢袋打開來,揮手示意曹信過來,並且說道:“每個幫忙的兄弟分十個,剩下的過幾天我們一起去吃一頓。”隨後就把錢袋交給了曹信。
那些剛纔沒有參戰的工人們則是一陣懊惱,雖說參戰一定會受傷,但是十個銀元也不是個小數目啊,那抵得上他們的三四天干活錢啊,而看那些年輕工人的樣子,只是受了些小傷,這樣的小傷能還得十個銀元,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了,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雖然這些工人眼紅那十個銀元,但是卻沒有任何異議,畢竟沒辦事就想拿好處根本就不可能,而他們也沒有想過去反抗,畢竟現在洪海已經表現出對劉華文的欣賞,說不得明天劉華文就成了洪連幫的紅人,面對這樣的人,他們覺得還是少惹爲妙。
“下午看來是開不了工了,”劉華文掃視了一眼,發現監工到現在都還沒出現,說道,“我先回家休息一下,歡子,信哥,你們也回去拾掇拾掇,晚上和我一起去見洪老大。”
說完話之後,就搖搖晃晃朝着碼頭外走去,剛走幾步,劉華文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對着衆人道:“誰最後一個離開,告訴門口那幾個人一聲,讓他們把倉庫和碼頭的門關了。”
說完話,劉華文轉頭,離開。
劉華文回到家的時候,劉母看到劉華文沾滿血跡和髒不垃圾的衣服,少不得幾句埋怨,但卻沒有責備,畢竟能在這亂世中活下來,人們只能忍,但是年輕的劉華文肯定會有忍不住的時候,只要劉華文能安全的回家,劉母就很欣慰了。
“娘,我睡一覺,太陽下山了叫我一聲。”劉華文對着劉母說了一句之後,就走進了房間,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進到房間,劉華文翻箱倒櫃翻出了一瓶跌打酒,艱難的在自己的背上,手上的淤青抹上跌打酒,隨後換了一身衣服,躺倒在了牀上。
不多時之後,劉母輕手輕腳用鑰匙打開門走了進來,小心把劉華文的衣服給拾起,並且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沒有驚動沉睡中的劉華文。
夕陽西斜,劉母按照劉華文的話,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叫醒了劉華文,匆匆吃了點東西,劉華文跟父母說了一聲就出門去了。
當劉華文走出自己家的巷子的時候,發現曹信和徐歡正在巷子口抽着煙。
曹信已經看到劉華文走過來,遂站了起來,而在看着街頭的徐歡顯然是沒有看到劉華文。
劉華文走到徐歡的身邊,踢了一腳徐歡,道:“走了。”並且接過了曹信遞過來的一根菸。
本來只是意思一下遞一下煙的曹信,沒有想到劉華文會接去,一時竟然呆住,也沒有想到去幫劉華文給點上,反而是一旁已經站起來的徐歡屁顛屁顛走了過來,擦了一根火柴幫劉華文點上。
“這個世界很複雜,不要隨便相信人。”看了一眼呆着的曹信,劉華文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之後,就領先朝着前面走去。
徐歡見着劉華文走了,沒心沒肺的追着劉華文走去,但是曹信卻是一直看着劉華文的背影,此時的他,真切的感受到,劉華文的不平常,只是因爲剛纔劉華文的那句話。
其實,劉華文不是不抽菸,前世的劉華文煙癮還很大,但是劉華文卻從來沒有抽過陌生人或者不熟悉的人遞的煙,不管那人的身份是多麼的顯赫。
而從劉華文剛纔接了曹信的煙,說明了,劉華文已經信任了曹信,當然還有那沒心沒肺的徐歡。
不多時,劉華文三人就來到了川沙北面的一個大倉庫,當三人來到門口的時候,兩個小混混將三人攔住,並問來幹什麼的。
劉華文答了一句是洪老大找我們來的之後,其中一個小混混朝着三人說了一句在這裡等着之後,就退開倉庫的門,去通報洪海去了。
三人靜靜站在門口,劉華文朝着曹信使了個眼色,曹信從懷中掏出一包萬寶路,從裡面抽出一根,遞給站在他們面前的小混混,小混混看到萬寶路的時候,臉上頓時變了個色,眼中更有算你們識相的意思。
三人就在門口和這個小混混,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聊起來,沒過多久,進去的小混混就從裡面出來了。
“進去吧,洪老大在裡面。”小混混對着三人說了一句之後,就讓開了身子,讓三人進去。
“謝謝。”劉華文道了聲謝,領着曹信兩人走了進去。
進門後的三人又被幾人攔住,並且被搜身了之後,才被一個人領着朝倉庫最裡面走去。
劉華文三人被帶到洪海身前的時候,洪海對於劉華文帶了兩人過來也沒有不滿,只是對着三人說了一句,“來了,坐。”
三人恭敬坐到了洪海的對面,坐下之後,劉華文就開口問道:“洪老大,不知道找我來有什麼事?”
“很早就聽說你了,一直想去見見你,但是一直沒有時間,沒有想到這次還全靠你,才能保住碼頭的那批貨。”洪海抽着手中的煙,並且把煙盒扔到了劉華文等人的面前,示意幾人自己隨意,想要抽就拿,三人中只有徐歡伸手抽了一根菸出來,曹信和劉華文都沒有去拿。
“我只是不想沒有飯吃罷了。”劉華文不謙不卑答了一句。
洪海盯着劉華文看,隨後大笑道,“我們也不必拐彎抹角了,我想把三號碼頭交給你管,你可以豎旗招人,至於碼頭的利潤,你只要上交一半給幫會就可以了。”
“洪老大爲什麼會交給我這個完全沒有名氣的人來打理?”對於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劉華文並沒有一口咬下。
“本來,晚上叫你來,只是爲了獎賞你在中午幫我拖住那羣人,但是剛纔聽人說了你中午的表現,我才做這個決定,至於爲什麼?因爲你夠狠,你夠會做人。”洪海淡淡說道,顯然他是知道,就這麼一年的時間,劉華文僅憑十幾歲的年紀,就能收服下這麼多能給他賣命的工人這件事情,而且中午的事情,顯然也是知道了。
劉華文沉凝了好長一會,等到一旁的徐歡和曹信都想要幫劉華文答應下來的時候,劉華文才說道:“這個活,我接了,但是我有兩個條件,中午受傷的那些兄弟,我要帶走,當然還有他們兩個,至於其他那些沒有出手的工人,洪連幫不能給他們飯吃。”
聽了劉華文的話,洪海呆了呆,第一個條件還可以解釋,但是對於劉華文的第二個條件,洪海卻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一想到劉華文只有十幾歲,還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也只是認爲劉華文氣憤那些工人中午自己去躲了起來。
“好。”洪海答應了劉華文,幾個工人而已,不要說劉華文要求不要給他們活幹,就算是讓洪海把他們弄死,洪海也會去做,畢竟能拉攏到劉華文這樣一個只有十幾歲就能這麼狠,彷彿天生就是混黑道的人來說,幾個哪裡都能找到的苦力根本就不算什麼。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明天我會去接手三號碼頭。”見到自己的目的達到,劉華文想要離開。
“還有一件事,今天五號碼頭的事情,只是因爲魯衝叛幫,現在,弟兄們已經把他抓來,中午也是你一力挽回了局面,所以魯衝交給你來處置。”洪海淡淡看着劉華文,說道。
劉華文當然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和那個監工,也就是洪海口中的魯衝有關,但是卻沒有想到洪連幫竟然這麼快就把人抓到了,這也讓他在心裡再次對洪連幫做了一個評價:雖然小,但是背後肯定有靠山,而他也知道,這個魯衝就是洪海對於自己的最後一個測試。
“在哪?”劉華文眼中露出憤怒,問道。
“把魯衝帶過來。”洪海對着身邊的一個小弟說了一句,他身後的小弟就領着兩人朝着倉庫角落的一個小房間走去。
不多時之後,五花大綁,被布條塞着嘴巴的魯衝被帶到了幾人的面前。
此時,劉華文幾人都站了起來,在魯衝一被帶到面前,徐歡就衝上去,衝着魯衝拳打腳踢起來。
看着瘋狂的徐歡,劉華文轉頭對着洪海說:“洪老大,有噴子嗎?”
聽到這話,洪海讚賞笑了笑,本來還老老實實任由徐歡魯衝在聽到劉華文要槍的時候,突然劇烈掙扎起來,眼睛更是恐懼看向洪海,嘴裡想要說什麼,但是無奈,此時,他的嘴巴已經被塞着。
最後,洪海從腰間掏出了一把槍,遞給劉華文,看到這一情況,在地上的魯衝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和不敢相信。
劉華文接過槍,拉上保險,把槍抵在了魯衝的頭上,魯衝開始劇烈掙扎起來,但是卻被旁邊的兩個洪連幫幫衆給按下。
“下輩子,不要做叛徒,也要站好隊。”劉華文說了一句之後,就扣動了手裡的扳機。
隨着紅白迸出,魯衝睜着一隻眼,不明不白的被劉華文幹掉,至於另外一隻眼睛則被子彈給轟到了地上。
劉華文異常冷靜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之後,把槍遞還給洪海,在看着洪海的時候,他的眼中被他假裝擠出了一絲報仇後的暢快。
“這把槍留着防身吧。”洪海沒有接過槍,隨後淡淡說了一句,“明天,別忘了去三號碼頭。”
“好。”劉華文答了一句之後,就帶着徐歡和曹信離開了倉庫。
劉華文三人離開之後,連英出現在了洪海的身前,厭惡看了一眼魯衝噁心的屍體,衝着手下吼了一句,“快處理掉之後。”坐到了洪海的身前。
“老大,爲了那個小子,下的本也太大了吧。”連英有些不滿道。
“那小子天生就是混黑的,如果能讓他爲我們賣命,說不定,我們就能走出川沙,過上真正上等人的社會了。”洪海眼中充滿回憶的味道,他是從劉華文眼中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狠辣,不擇手段,但是他也在劉華文身上看到了比自己多的東西,比如說是毫無感情,從劉華文對那些工人的態度就可以看出。
聽了洪海的話,連英卻是滿臉的不以爲然,但是卻沒有出口反駁。
離開的劉華文三人,心中的心情卻是不一,徐歡見到了剛纔的畫面,心中的那顆瘋狂因子被激發,整個人顯得瘋瘋癲癲的,還一直要劉華文把槍送給他,但是深怕徐歡有了槍之後亂來的劉華文並沒有把槍給他,這也讓他後半段路途有點鬱悶,甚至可以說是哀怨。
而曹信卻是對於劉華文有點恐懼,本來以爲劉華文只是一個不平常,早熟的孩子,但是剛纔見到劉華文對着魯衝毫不猶豫的開槍,曹信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劉華文,還是低估了劉華文的狠,還有就是劉華文對於那些工人的態度,讓他心情有點壓抑,但是在路上,他都沒有開口說什麼。
至於劉華文,卻從剛纔的蛛絲馬跡中看出了一點端倪,但是他卻沒有告訴身邊的兩人,至於說殺人,他根本就不在乎,前世在他手上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既然他現在已經決定了踏上前世一樣的道路,他早就做好了殺人的準備,對於那些工人,劉華文沒有絲毫的愧疚,因爲他沒有把他們的後路全部斬斷,雖然洪連幫不會用他們,但是不代表他們會沒飯吃,甚至他讓洪海將那幾個工人全部解決掉,他也不會有任何愧疚,因爲,他的心,開始在他的刻意下變得比前世更加的冷。
不多時之後,三人就走回到了劉華文的家所在的巷子口。
劉華文吩咐兩人明天起早去五號碼頭,把中午那幾個和他們並肩作戰的兄弟召集起來之後,就要往家走去。
“華文,是不是對那些工人太殘忍了,他們沒有什麼錯。”在離開前,洪海還是沒有忍住爲那些工人求情。
“在踏上這條路之後,我們只有向走或向右走,沒有中間一說,而這個世道和黑道是一樣的,所以,我們沒有做錯,也沒得選擇。”劉華文頭也沒回,說了一句之後,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洪海呆了呆,隨後嘆了一口氣,朝着自己家走去,至於沒心沒肺的徐歡看了莫名其妙的兩人,扁了扁嘴,也往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至此,劉華文重新走上了前世的黑道之路,但是他是不是會重蹈前世的悲劇,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劉華文的血已經冷,或者說,劉華文的血已經被他自己刻意變冷,他努力的想要擺脫*對於他失敗的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