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海是聰明人,聰明人做事自然也拿捏得當,也喜歡劍走偏鋒。對於連英與劉華文之間的隔閡,還有連英心底的那點小九九,他還是瞭如指掌的。不過礙於和連英之間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礙於與劉華文之間建立的那種關聯,所以洪海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正是洪海的此舉,成全了野心勃勃的劉華文。
在“川沙”,也許一百個擁戴你這個大哥並不算什麼,但如果一百個人願意爲你出生入死,赴湯蹈火,那麼這個大哥也許值得青幫的那些老爺子們掂量掂量。
在動亂不堪的上海,誰的拳頭硬,誰說的話就是哲理。
連英在暗地中悄悄對劉華文搞小動作,不過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劉華文堅強的就如壁壘一樣,無論攻擊哪個要害,都穩如泰山,似乎連英狗頭軍師想的逐個擊破並不湊效。
狗頭軍師十分惱怒,暗的不行,就明着來。
狗頭軍師慫恿連英去強打劉華文,連英心動了。身爲二當家的他,何時在“川沙”受過如此窩囊,既然劉華文敢掃他的面子,他也不會給劉華文任何掙扎的機會。趁亂不如趁早,連英悄悄的下定決心,今晚,就在今晚,一定要和劉華文決一勝負。
一個小弟匆匆忙忙的從連英那裡跑來三號碼頭,把連英的安排悄悄告訴了劉華文和徐歡。
徐歡和劉華文相視一笑,連英,終於還是按耐不住了。
徐歡相信,憑藉今天文哥在洪連幫的地位,洪海不敢過於插手,否則劉華文來個魚死網破,“洪連幫”就會跌入萬劫不復之地。也給了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可趁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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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華文內心的那根弦被撥動了下。彷彿回到了七歲那樣,稚氣的自己第一次見到連英的時候。那個時候自己還無能爲力,而今天,才短短的四年之差,自己已經可以狠狠的不留餘地的把連英打入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之地。
劉華文和徐歡還有曹信三人蹲在碼頭的牆角,吧嗒吧嗒的抽着“大前門”,雖然大前門算不上很牛掰的香菸,但在“川沙”,能抽香菸絕對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徐歡,你說說,這個連英的肚子裡到底有多少水?”劉華文一副人畜無害的笑着問道。
“水呢,我倒是不清楚,但要論笨料,我估計在洪連幫,連英絕對第一,無人可以望其項背。”徐歡一本正經的說道。
“曹信呢?你也說說,連英肚子到底多少實貨?”劉華文吧嗒吧嗒的抽着煙,眼神一直沒離開過曹信,似乎他很期待曹信的答案。
“文哥,真要我說?”曹信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着。
“真說!”
“連英,孬種一個,如果不是仗着和洪大哥有點瓜葛,恐怕洪連幫早就容不下這種欺行霸市之人了。他,不配做華哥的對手,起碼不值得華哥你正眼相瞧。”
“哦,”劉華文輕笑,還別真說,曹信的話嵌入劉華文的心坎,他還真沒把連英放在眼裡,就算是讓連英給他提鞋,劉華文都認爲連英不夠資格。他生平最瞧不起那些欺負老弱病殘之輩,雞鳴狗盜之徒,連英,只不過是一個如螻蟻般存在的小角色罷了。“那你說說,我聽着,誰才配做我的對手?”
曹信正兒八經的道:“在我心底,洪海也不配,起碼也得陳世昌那個老東西纔夠格。”
“對,”徐歡附議:“論手段,華哥狠;論詭計,華哥絕;論相貌,華哥那可是風華絕代。”
“去去去……”劉華文一腳踹在徐歡的屁股上,“你小子就是有點油腔滑調,風華絕代那是形容誰的知道不知道?以後可千萬別用在我身上,要不然歡子,我保準爆你菊花一地或者一地菊花。”
“文哥,我保準以後再也不提。但文哥,風華絕代形容的是誰啊?我倒光聽那些個搭臺唱戲的說小生長的風華絕代,一直沒搞明白。”
“信子,你晚上給歡子媳婦捎個口信,就說歡子今晚我挪用挪用,讓他給歡子準個假,沒準明兒也回不去。”
“別,別別別!”歡子趕緊低頭賠笑道:“華哥,我說的是俺,俺風華絕代……”
劉華文再次擡起那十一歲的少年不應該具備的虎腳,狠勁的踹在歡子的屁股上,道:“通知兄弟們,等下集合開會,今天晚上有大事件。”
徐歡輕撫着生疼的屁股,期冀可以得到一點慰藉。
一邊給徐歡下了命令,另一邊,劉華文悄悄的湊在曹信的耳邊輕聲嘀咕,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麼。其實劉華文告訴曹信的事兒也不是不可以讓徐歡知道,但徐歡此人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你給他說事,讓他賭咒發誓的說保準不說出去,沒準啊不到二小時,就鬧得沸沸揚揚,全城皆知。
曹信這個人相對比較靠譜。爲人實誠,辦事踏實,雖不能獨當一面,但要做一個合格的手下,還是綽綽有餘。
不多時,辦事比較浮躁的徐歡就把碼頭上的兄弟們全部集合在了一起,一百多號人全部都圍在擁擠的倉庫裡。
劉華文站在一袋麪粉上,對着下面的兄弟們慷慨激昂的發表了一系列繪聲繪色的演講,把兄弟們的熱情全部點燃,激情四射。不過劉華文依舊話鋒一轉,說連英是不好拾掇的主,大家要做好十足的把握,充分的準備,如果今天晚上不出意外,連英他們會在晚上12點左右發動總攻,到時候我們就給他來個甕中捉鱉。
兄弟們的熱情都很高昂,士氣也很澎湃,但劉華文心裡還是有點沒底,雖沒當着大家的面說,但他卻知道,如果洪海願意滅掉自己這棵搖錢樹而扶持連英的話,恐怕他就在劫難逃了。在道上走的人,有兩樣東西最重要,一樣是兄弟,另一樣是錢。在兄弟與錢之間,洪海到底如何做出選擇,讓人捉摸不透。
洪海不是一個貪財之人,這點劉華文知道。但在這個舊上海,人人自危的社會,誰都不會跟錢過意不去,有的人爲了錢可以出賣靈魂,出賣軀殼,也有的人爲了錢願意認爹認娘,所以說,錢,是個好東西,人人都不能抗拒的東西。
這樣推測,他劉華文的勝率,絕對五五開。
連英此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派去洪海那邊試探老大口風的小弟已經去了三個小時了還了無音訊,目前洪海是什麼態度他還不瞭解。但隨着自己一天天在洪海面前失寵,連英對自己是越來越沒有信心。
“二當家的,你放心,洪老大既然沒有表態,那就是說這件事情他認同了,但我敢保證,洪老大既不會幫你,也不會幫劉華文,保持一個兩邊討好的態度,裝作他不知道此事。”狗頭軍師振振有詞、頭頭是道的給連英分析。以前他是衙門的師爺,但隨着袁世凱的垮臺,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外加平日裡沒少跟着縣令幹那些雞鳴狗盜之事,所以老袁一垮臺,他就趕緊找了一個有黑社會*的人做了靠山。
不得不說,狗頭軍師還是有點小聰明的,但這些小聰明只適合小打小鬧,遇見那些大腕,牛掰的,保準得力不討好不說,還瞎吃不少啞巴虧。
“是啊,老大既然沒有發話,這說明了他中立的態度,不過軍師,我覺得這其中還有些貓膩,按我和老大這麼多年的感情,老大不可能不管我,畢竟當年我曾救過他一命。按照目前情況來講,難道說洪老大在考驗我和劉華文那牲畜?”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二當家的,你仔細想想,洪老爺子是一個很念舊情的人,而且你對他又有救命之恩,洪老爺子斷然不敢把你拋棄,所以他想借助劉華文之手,看看二當家的是否符合他心目中的接班人,如果二當家能幹掉心狠手辣、處心積慮的劉華文,那洪老爺子肯定會對二當家另眼相看。”狗頭軍師還是有點本事的,畢竟在社會上走,沒點看家本領,是不可能行走“江湖”的。
連英心一橫,道:“今晚一定要咔嚓劉華文,要不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一山不容二虎,我倒要看看,是他劉華文這隻半路殺出的紙老虎厲害,還是我這隻下山虎更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