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位於秋陽路一片高樓大廈中的香樟樹餐廳掛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作爲黃海口碑極佳的私房菜餐廳,香樟樹在週日的中午暫停營業,讓不少前來上門享受美食的老饕頗爲遺憾。
此時,香樟樹餐廳的1號包廂裡,精美的五六碟特色菜餚擺在墨色的方桌上。濃郁的酒香飄散在包廂中。陸景、唐詩經、高俊耀、高修平相對而坐。
“香樟樹這裡特款廣式滋潤靚湯很不錯,高叔叔、陸景、修平你們可以嚐嚐。”唐詩經微笑着伸手邀請三人品嚐佳餚,“一會還有個檸檬花椒魚片味道極爲不錯。”
她只是負責約陸景出來和高俊耀見面。至於,陸景和高俊耀的談話結果不是她需要關心的。
高俊耀依言“哧溜”的一聲喝口湯,品了品,臉上帶點苦笑道:“詩經,事情沒談好,食不甘味吶。陸先生,蘇遠的事情可否聽我解釋一二。”
這番話,姿態放得是極低的。
唐詩經心裡詫異高俊耀的低姿態,又覺得理所當然。
外界要是知道明州高家的話事人如此低姿態的對待陸景,恐怕會碎掉一地眼鏡。但是,一個星期之內,白博明的仕途已經岌岌可危。這難道還不能說明陸景的實力?
陸景喝了口靚湯,道:“我本來是想聽聽高修平的解釋,沒想到要高先生會親自向我解釋。我洗耳恭聽。”語氣略帶諷刺。
高俊耀淡淡的看了高修平一眼。
高修平那張容貌普通的臉上帶着微笑,只是心裡卻憋屈至極。那天白博明和他二叔說他格局太小的話已經傳到他耳朵裡,只是,高子遠那個瘋子搞出來的事,憑什麼要他來背黑鍋?
高俊耀心裡嘆口氣,高修平器量確實太小了,須知家主不僅是承擔着一個家族的榮耀,也承擔着一個家族的責任。當初,高俊遠爭奪家主之位敗給了他就是習慣了“趨利避害”,被家裡的老人們認爲挑不起高家的大梁。
略微斟酌了一會,高俊耀道:“陸先生,蘇遠的死確實是我們高家子弟發出的命令。這件事的起因說出來,陸先生可能不信。高子遠因爲寇凌和蘇遠攪在一起,起了殺心。
那件事,陸先生你應該知道,香港的媒體曾經大肆報道過寇凌的緋聞。高子遠將蘇遠和寇凌捉姦在牀,他在入獄之前安排了人手。我這裡根本就不知道。所以…”
說着,高俊耀看了陸景一眼。他需要看看陸景的態度來決定下面的說辭。
陸景放下手裡的白瓷湯勺,直視着高俊耀。高俊耀五十多歲,滄桑的英俊男子,活脫脫就是脣紅齒白的高逸中老年版。此刻,這名被唐詩經成爲雄才大略的高家家主正一臉真誠的等待着下文。
陸景道:“高先生,我相信是高子遠是幕後的主使,他是高家的情報主管,確實有能力安排這一件事。同時,我也相信高先生事務繁忙沒有注意高子遠的安排,所以導致蘇遠被殺。但是…”
陸景的語氣一轉,森然道:“熊書記不會相信,蘇校長不會相信,蘇遠的遺孀熊玉嬌也不會相信。景華的經銷商更不會相信。已經入獄的高子遠無法承擔這個責任。”
其實,高俊耀說高子遠因情殺蘇遠,陸景已經信了大半。這是極佳的殺人動機。他和高子遠接觸過幾次,高子遠心裡非常扭曲、陰暗,殺人泄憤的事情完全做的出來,正好時間上也是吻合的。
但是,高子遠因爲經濟犯罪已經被關到香港的監獄裡面去了,蘇遠的家屬只會以爲高子遠是高家推出的替死鬼。
怒火需要宣泄,已經是囚犯的高子遠顯然無法承受蘇遠家屬的怒火。
高俊耀點了點頭,商量道:“陸先生,逃逸的兇手我會安排他去自首。高子遠確實無法消除蘇遠家人的怒火。我想給給蘇遠家人一定的補償,聊表心意。陸先生覺得能否平息蘇遠家屬的怒火?”
陸景搖搖頭,道:“高先生,蘇遠的家產不多,但是也足夠孤兒寡母、四名老人養老。我想蘇遠家屬的願望是殺人償命。這也是天經地義。”
這時,高修平冷幽的插了一句,道:“陸景,未必見得吧?遠大集團人心都散了,分崩離析只是幾天的事情。”
屋內虛假的和睦氣氛立時消失了大半。高俊耀笑了笑,吃着菜,並沒有責怪高修平插話的意思。
陸景哂笑,輕飄飄的說一句,“蘇遠有兒子。”噎得高修平臉色微變,無話可說。
唐詩經喝着酒,心裡一笑,尋思着:陸景這是要表態扶持遠大集團,就算蘇遠的兒子只有3歲,遠大集團的人心還是能收得攏。更何況遠大集團的業務還都是在江州。
蘇遠的兒子太小,距離接班還遠着,陸景需要費很多心思。陸景這個表態已經超出了因爲蘇遠在他的庇護下被殺死立威的需要。
陸景會這樣鼎力支持遠大集團,莫非蘇遠的家屬用什麼條件打動了陸景?
要知道,高家現在有兩件事情要處理,第一是平息蘇遠家屬的怒火。第二是讓陸景放棄棄接下來對謝平秋的追擊。至於白博明,仕途已經是要終結。事情都進行到這個份上,陸景也不可能收手。
看陸景的態度,這麼說來,第一件事是談第二件事的基礎。高修平剛纔這手牌沒出好啊。他直接試圖和陸景談條件,卻不想被陸景直接頂了回去。
唐詩經想到的,高俊耀也想到了,微微的皺皺眉頭,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棘手。
本來,以爲蘇遠不是陸景什麼人,陸景只是需要給各方面一個交代即可。現在看來全然不是這樣。
高俊耀想了想,理清思路之後,亮明態度,“陸先生,交人是沒的交,這件事確實是高子遠擅自妄爲。我不可能以其他的高家子弟抵罪。我願意將百泰集團江州分公司20億的資產注入到遠大地產中。希望陸先生能幫我化解高家和蘇遠家屬之間的仇恨。如果有必要,修平可以代表高家去江州向蘇遠的家屬賠罪。”
至於,要求陸景不要繼續追擊謝平秋的話就不用說了,高家賠償20億已經足以表明低頭的誠意了。
陸景拿着酒杯輕輕的抿着,沒有立即回答。
要說20億的資金足以打動蘇遠的家屬了。這是相當豐厚的一筆賠償。但是,前提是蘇遠還有一個兄弟。否則,蘇時文一想老來無人送終,還要錢有什麼用?
蘇遠家屬的意見肯定是想要嚴懲背後主使的高家。但是,高家也不是什麼軟柿子,狗急了都要跳牆,何況高家?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自己沒有必要爲了蘇遠和高家赤膊互毆,往死裡對掐。那麼,自己需要做到哪一步才能平息蘇遠家屬的怒火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務,才能達到立威的效果呢?
高俊耀說完,就慢慢的吃着菜,等待着陸景的答覆,要是陸景還不同意,那隻能選擇和陸景對抗了——陸家在政壇上會沒有對手?據說京城裡的劉家就和陸家是宿敵。
陸景今天來和高俊耀見面,還是希望能談出結果。他固然是和高家不對付,也有立威的想法,但是,目前還只是想“揍”高家一頓,而不是滅掉高家。他暫時還沒這個能力,也還沒有準備好。
沉思了良久,陸景道:“高先生,你願意賠償20億給蘇遠的家屬或許會讓事情有轉機。還需要等等。高修平去江州的事情也要等等。謝平秋在交州的勢力我要摧毀。”
最後一句話,陸景說得斬釘截鐵。這關係到他立威的事情,說搞掉高家兩個人,就是搞掉這兩個人。
高修平心裡焦急,隱蔽的看了高俊耀一眼。陸景的意思是要拿謝平秋的勢力來爲蘇遠的死買單。這會兒說出來,是放謝平秋本人一馬的意思。
高俊耀臉色微微一變,心裡在滴血,謝平秋手下的勢力爲高家處理很多不能擺在檯面上的事情。他不想放棄。
到了高俊耀這個層次,鬥口都是很無謂的事情。行動會讓語言更有力量。高俊耀沉默的舉起酒杯,“陸先生,今天這頓飯算是我請你。”
陸景有些明白了,舉起酒杯和高俊耀碰了碰杯,一口把酒喝完。最終,還是要和高家掰掰手腕。
從香樟樹餐廳裡出來,高俊耀臉色微沉的坐到車裡,片刻後,撥了謝平秋的電話,“小秋,我這裡和陸景談崩了,你最近要注意下。”
電話裡似乎響起了一陣清脆的笑聲。
高修平默默的聽着二叔和謝平秋對話,琢磨着今天的見面。正想着,忽而聽到二叔吩咐道:“修平,,我要去一趟京城。地產業務我現在劃歸給你管。汽車和地產你要做出成績來。”
高修平沒想到二叔還會加強他作爲繼承人的地位,大喜過望,臉色有些激動的道:“我會的,二叔。”
…
…
高俊耀和高修平離開之後,唐詩經和香樟樹餐廳的老闆說了一會話,香樟樹餐廳立時恢復營業。
然後,唐詩經微笑着請陸景換了一個包間繼續吃午飯。十幾分鍾後,精美的黃海菜風味的菜餚送上來。唐詩經起身給陸景倒酒,問道:“陸景,你準備和高家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