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覺得自己被輕微懸掛的身體突然沒有那麼的疼了,一種劇痛一絲絲的從心頭涌起,讓他難過,難過的不知道說什麼做什麼,面孔已經麻木,一時間,淚流滿面。
自己努力了一生的事情,卻是被別人用着最邪惡的陰謀詭計給摧毀了,法厄同像個老謀深算的陰險滑頭,一邊兒告訴你自己正準備坑你,另一邊兒又不斷的下套讓你往裡邊鑽,這一切的準備工作都只不過是爲了在真相被揭開的那個瞬間,當事人能夠哭的更加撕心裂肺罷了。
布萊克是出乎意料的,並沒有那些常見的反應,既沒有撕心裂肺的吶喊,也沒有因爲過度失望而流露出一種我對整個世界失望的感覺,這種感覺到了最後往往會演變爲——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
“那麼,你們願意相信這些嗎?”布萊克輕輕的問,他像是死了一樣,可又卻死的不徹底,聲音你裡,已經聽不出來一點兒生氣了。
“事到如今了你還在逃避些什麼嗎?布萊克,你是曾經的帝國大法師,也是我們兄弟最尊敬的強者,可你卻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是的,剛剛聽見的時候,我的確不相信,因爲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一個好傢伙,或者說願意在戰場上爲了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拼命的都是好傢伙。”金髮男人眼含熱淚,隨後,他伸出粗糙的右手擦乾了眼淚,“可是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你知道嗎?”
“你們,相信嗎?”布萊克垂下了頭。
“不得不信。”金髮男人的眼裡藏着不同尋常的光,“有些東西在某個階段會沉迷,無法自拔,可當你願意暫且放下一段時間,回頭再來觀望的時候,才能夠真正的發現…其實根本就不值一提。”
“獸人族拿出了證據,帝國也選擇相信了他們。”站在一旁的光頭男人補充道:“不管事情再怎麼迷茫,我們也願意相信帝國。而且在那場戰役當中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不是嗎?你就是個瘋子而已,布萊克,古往今來,對付瘋子的手段就是將他綁在十字架上,用烈火燒死。”
布萊克從來沒有想到這種在中世紀專門用來殺死女巫的方法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如果蘇愚知道,有一天自己會因爲這種死法兒,變成一塊只能在北風中搖曳的黑乎乎的肉塊兒,恐怕會在短時間內崩潰,並且大罵“死媽玩意”。
生命向來都是珍惜且珍貴的東西。
別人拼了命的想要奪走,而你只能拼了命的守護好。
布萊克擡起頭,本來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這一刻已經莫名其妙的黯淡了下去,這個男人的心中有着一團長久燃燒着的火焰,陡然的被熄滅了,滅得猝不及防,讓他甚至都來不及和反應思考,自己接下來該去做些什麼。
他要死了啊。
布萊克還記得自己剛剛進入軍隊沒多久的那一年裡,自己老母在家中又上吊又割腕的,想要將自己逼回家去,布萊克因爲遠超同期士兵的卓越戰功和戰績,獲得了特批條件,回到列賽斯小鎮去,那個晚上,母親和布萊克哭訴了很多的東西。
“你的死鬼老爹靠不住,現在連你都靠不住了去哪兒不好,偏偏又要去戰場上。”
“媽媽不想你老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回家裡好嗎?”
“如果媽媽連你都沒有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布萊克第一次發現這個和自己相處了數十年的女人心中,平日裡看似堅強的外殼,卻在這一瞬間陡然破碎了。
布萊克在那天晚上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失眠,他很難過啊,他害怕自己會食言,因爲他答應了自己的母親一定一定會活着回來,可是他怕啊,他怕自己死了。
死的屍骨無存,變成了腐肉,甚至是被拿去做成食物。
這些後果想想就覺得脊樑發寒。
布萊克也在那天晚上做了很久很久的夢,他夢見了自己的各種死法。
被獸人族的大漢拿着長長的狼牙棒錘成肉餅,每一次的揮動狼牙棒上的尖刺都會帶着自己的血肉瘋狂的飛舞,而自己的身上則會成爲一個千瘡百孔的蜂巢,流淌着的蜂蜜也變成了猩紅的血液。
又或者,是乾脆的在戰場上被人幾下劈死,帶回了後備糧倉,直接做成了風乾的臘肉,在之後的行軍旅途當中,又可以成爲美味的臘味。
布萊克在這些恐怖的夢境當中,不斷的輪迴着,最後沉沉睡去。
“唉,你們應該早就已經通知帝國了吧,而他們現在都已經覺得我沒必要在帝國國都處死了,所以就讓你們把我就地解決。”布萊克安靜的說道,他在阿基坦帝國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罪犯,他們有的是真正的邪惡之徒,而有的人只不過是在正義的道路上跑偏了一霎那。
布萊克是阿基坦帝國曾經的大法師,固然,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人才緊缺的戰爭年代了,可大法師依舊是大法師,給一個大法師足夠的時間,他就可以爲你佈置出一個強大的禁咒。
縱然根據情報來看,布萊克的身體,已經損壞到了一個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程度,這樣的人早就不大可能在次使用什麼法術了,可是布萊克是整個隊伍當中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他有着異常縝密的心思,像個天才一樣的計算能力以及該勇的時候異常勇猛,該慫的時候卻又慫的像個烏龜一樣的忍耐力。
這樣的人能屈能伸。
雖然他的身體已經被摧殘殆盡,甚至現在連自己走路都覺得困難,可他依舊是一位大法師,在他的腦海中,儲存着無數的法術公式和奧義。
阿基坦帝國根本就不敢給他一點的小看,或許只有死亡才能夠讓這個男人對未來徹底的死心。
又或者,布萊克怎麼也好,獸人族安插在整個阿基坦帝國的人員,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況下,極力的宣傳着這件事情,鬧得舉國皆知,沸沸揚揚,民心所向,不得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