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終於,就算是沒有防風功能的打火機,在連續幾次的努力下,終於點着了被空氣中潮溼氣息感染的薄荷菸頭,清涼的味道一絲一絲的散發了出來,蘇愚握住,悶吸一大口,涼意瞬間瀰漫四肢百骸,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蘇愚呼出一大口煙霧,周身煙霧繚繞,好似仙人,氣質也是突然的脫離凡塵,有種淡淡的仙氣,“我只是個出生在普通家庭的人,相比於很多人我的普通還要比他們更嚴重,我的家境,父母長輩所能爲我提供的經濟資源都只是下等,我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能夠安安靜靜享受的只有這些東西,而且呢不說腦子聰明不聰明,只是一直期望着知識能夠改變命運,不過這真的很難啊,像我這樣的人,運氣也只能說是一般般。”
唐重有些呆呆的,他不知道該對蘇愚說什麼,蘇愚說的一切他都不是很明白,他是個從小出身在上流社會的孩子,家中算得上是有錢有勢,雖然如此,但是老爹管得嚴,並沒有把唐重變成一個人人喊打的紈絝子弟,但現在…有一種殘酷的現實就這麼赤裸裸的展現在蘇愚面前,那麼血淋淋的東西,隨之撲面而來的不是暗香,而是濃重的血氣,唐重今天看見了連他的精氣神觀望之術都無法仔細看清的東西…畢竟…唐重不屬於那個地方。
唐重本來就是個呆在天上俯身看着下方一切的人,蘇愚只不過是個子快要頂天了。
僅此而已……
薄荷煙的味道飄散四周,清涼的氣味四處浮現,唐重離得最近,燒烤的煙燻味被薄荷煙的煙霧所取代,唐重的雪茄還在燃燒,也許是因爲唐重心情不太好,每一口吸的都是很用力的那種,一根又長又粗的古巴珍藏雪茄已經燃燒過半了,剩下的位置也還在盡心盡力的費力燃燒,這個價值珍貴的雪茄就如同附近便利商店中幾十元一包的中華一樣。
“可是……”唐重放下雪茄,還想在說些什麼,可是到了張嘴的時刻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自己認爲蘇愚不該這麼看自己,他有能力,也有爲之實現的心狠手辣,唐重很不喜歡這種無力感,可現在…蘇愚的話像是一把尖利的錐子,刺破了他的心坎,就此,一道防線就這麼落幕了,一點一點的被他自己和蘇愚狠狠地撕開。
“沒有可是。”蘇愚直接說道:“說實話,像我們這樣的人永遠都處在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範圍裡,既沒有足夠的社會資源根本無法見識和沾染所謂的上流社會氣息,又因爲算是普通家庭,所有的生活都是一種不上不下的狀態,比不上真正的窮人那樣一頓飽飯一頓忌,又無法完全體會到真正的苦難,這樣比上不足,比下亦是不足,從一開始的日子就是那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來的,往後餘生也都是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這就是所謂的中庸,看着挺美好的,每件事情總能達到一個及格線的水平,理想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
蘇愚呼出一口煙,又嘆了一口氣,“像我們這樣的人永遠都是這樣不上不下,能夠抓住的東西卻又不敢勇敢的伸出手,而無法抓住的東西,卻又時時刻刻的在期盼着。”
“理想…對你來說就這麼遙遠嗎?”唐重沉聲道,他努力的壓抑着自己,他很不喜歡蘇愚的這種語氣,似乎是在不斷瓦解唐重本身的東西,唐重覺得自己的內心,現在就像一隻暴怒的獅子一樣,匍匐着,咧着牙齒。
“不遙遠,但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去觸碰了。”蘇愚看着唐重,不合時宜的笑了笑,“唐重,你看過海賊王嗎?還有火影忍者。”
他擦擦嘴邊的椒鹽碎屑還有薄荷煙氣兒,那副模樣已經算是邋遢至極了,但蘇愚透露出來的氣質更像是一個無人關心的乞丐,一個身上衣衫襤褸的人,肚子時時刻刻都在餓的“咕咕”叫,兩隻被凍的皮開肉綻的腳也只能踩在堅硬寒冷的地面上,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會在乎這種乞丐的命運和他是否能過安然地熬過一個寒冷的東西。
他的命運早就被幾條看不見的線截成了一塊一塊的,碎裂的很。
唐重點點頭,這兩部動畫雖然不是華夏國的,但卻憑藉着本身的優良製作,在全世界都有着不小的名氣,連載時間更是長達數十年,在世界各地都有着不小的粉絲團體,更是許多年輕人的童年回憶。
蘇愚笑着說道:“你看啊,路飛和鳴人其實都有着自己的理想,他們一個想要成爲海賊王,而另一個人想要成爲火影,命運這種東西早就安排好了很多的劇情,現在他們的身上,其實你看到後面會發現他們所追求的理想,完全就是符合實際的,鳴人是四代火影的兒子,他不論天賦還是出生都是含着金湯勺的誕生,還有着一直想要把它吃掉,但在後來卻是化解了憎惡的九尾,路飛是革命家龍的兒子,他的爺爺是海軍大將卡普,他的兄弟艾斯是海賊王羅傑的兒子,路飛同樣也是出生顯赫的傢伙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有着一羣人在支撐着他們的理想,像很多人剛剛接觸這兩部劇的時候,甚至還會天真的以爲這就是一種激勵世人的屌絲逆襲記,屌絲從出生到長大的過程中,時時刻刻都在被世人嘲諷着,鳴人努力的化悲憤爲力量,而路飛則像是個沒心沒肺的橡皮人,那樣永遠都是用着自己的一張笑臉,面對着很多的東西。”
唐重摸摸自己的頭,他叫唐重,他現在慌的一逼。
唐重覺得自己現在陷入了一種無言以對的尷尬地步,自己面對着眼前的這個人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苦苦支撐的東西似乎被他用幾句話就給輕易瓦解打倒,給同化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掉入海底了,渾身上下都被冰冷的海水緊緊的包圍住了,每一寸皮膚的熱量都在被海水所汲取。
“像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翻版就像是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其實醜小鴨怎麼變成白天鵝和它自己的努力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它能夠在幾年後的今天轉變成白天鵝的最大原因,是它本來就具有白天鵝的血統。”蘇愚笑笑,“這種毒雞湯,聽得多了,總是讓人無言以對。”
蘇愚緩緩開口道:“鳴人和路飛的理想就是火影和海賊王。鳴人小時候的生活,完完全全就是在孤獨當中煎熬,因爲他是一個孤兒,並且身上還被封印了破壞整個木葉村的九尾妖狐,所以鳴人不論走到哪裡都會被村民所厭惡,每個人都害怕他體內那種邪惡的東西,害怕會被鳴人傷害到,但是他有理想啊,有理想就是牛逼,就像是這個漫畫的作者,爲了凸顯主角理想的偉大,特地在後期詳細描述了帶土的故事,一個同樣是從小就有着成爲火影那樣的理想的人,我們土哥一直以來都在爲着他自己的理想而不斷的奮鬥,畢竟在奮鬥的彼岸,有着他苦苦追求的理想和他最喜歡的姑娘,可是他失敗了啊,他做不到走出一些東西,所以…他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黑化了。但你將這兩個人放在同一個平面上進行最爲赤裸的比較,最後你所發現的東西就是鮮血淋漓的現實。”
“鳴人的父親是木葉村的四代火影,他父親的老師是第三代火影的得意弟子,也是三忍之一,鳴人本人都還是火影整個世界當中最高戰鬥力六道仙人小兒子的查克拉,轉世體,這一切的一切,讓鳴人從天生的各方面就已經完全超越了和他有着相同理想的宇智波帶土,帶土和我們太子一比,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忍者,一個要依靠販賣自己感情才能夠變得強大的忍者,這種奇特的感情買賣也是宇智波一族的悲哀,其實我覺得,我自己就像是一個可悲的宇智波忍者一樣,正如裡面所說的,宇智波一族的忍者需要通過斷絕自己內心的感情來獲得強大的力量,這種情況本身就是將自己推向孤獨的絕路,在那條孤獨且充斥着危險的道路上能夠行走下去的只有變得越來越孤獨的自己。”
淡淡的薄荷煙味兒充斥在這個講着悲傷故事的人的周圍。
蘇愚的人設,就像是一個正在奮力吐槽主角光環的配角,這是一種多麼悲哀的吐槽,配角一生一世,所有的作用就是來襯托主角的強大,在整個世界當中主角就是天就是地就是光芒,主角做的每一件事情說的每一句話總是那麼的特立獨行。
唐重的雪茄已經抽完了,只剩下一段粗大的菸屁股夾在唐重的手裡。
唐重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面前的情況,完完全全的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自己面前所發生的一切東西都像是一輛飛出了軌道的火車,在空中肆意的翱翔,最後會砸了個稀巴爛,死去的不僅僅是那鋼鐵所鑄造的車身,還有整輛火車上的人,最後,還有那個正在下方叢林中,靜靜看着火車駛過的人。
“主角光環嗎?”唐重開口問道,他有些苦笑,“這玩意真的有這麼重要嗎?並不是每一個主角都可以安然活到他的世界終結也不是每一個配角終究只能仰望着主角創造奇蹟。”
“不,沒有那麼悲催的主角啊唐重。”蘇愚只能嘆氣。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蘇愚時時刻刻都在不斷的嘆氣,每嘆一口氣呼出的不僅僅有着薄荷煙的味道,還有着幾分難以抹去的憂愁,其實這個時候有人可以拿這幾杯高度數的白酒或者是幾大桶啤酒,蘇愚都會選擇和穆思念分別那天一樣,喝的爛醉如泥,或者是醉醺醺的離開,喝醉之後,雖然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像在耳邊喧鬧,但是需要關注的東西就會少了很多很多。
那種感覺會讓人輕鬆很多。
平時在自己的肩頭都會有重擔難以卸下。
但在喝醉之後頭會暈全身都會變得輕飄飄的。
雖然只是暫時的現象,但這種逃避現實的行爲向來都受到任何人的追捧,這種行爲被稱爲是逃避現實的最佳選項。
“真正的主角永遠都不會是一個只能在孤獨路上獨自行走的苦逼,他們的身上總會有着從天上掉下來的機緣,從路邊撿來的美女,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充滿了深意,能夠讓人揣摩上大半天,他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認認真真的打別人的臉,打的“啪啪”響,即便是將那張臉蛋抽的通紅也不爲過。”蘇愚的聲音越發的高昂,“唐重,你身來就是主角,不論是發生在你身邊的每一件事情還是你身邊所能利用的資源,你都是主角的配置,就像你今天頗有深意地來到我的面前只是因爲你的妹妹勾搭了我,而你卻又意外的發現了我,你像是一個有着雄厚資本的主角一樣,想要收購有着實力的下屬,在和你同樣的世界裡,蘇沐橙也同樣是一個主角。”
唐重變得越發的頹廢不安,蘇愚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沉重的巨錘狠狠的錘擊在他的胸口,將他的胸錘的癟了下去,胸口的每一寸骨頭都碎裂的不能再碎裂了,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想要崩潰。
其實按照唐重原本的計劃,他也是這麼想的,將蘇愚從蘇沐橙身邊搶過來,化爲他的助力,沒有人願意放棄這麼一隻可以咬下大肥肉的野狗。
唐重還想着在時候能夠像個老大哥一樣,走過去拍拍蘇愚的肩膀,然後一本正經的講,“不要再抽那種女人煙了,來試試這種雪茄。”
然後將蘇愚的薄荷煙從嘴裡抽出,插上一根雪茄。
可惜,現實很殘酷……
蘇愚原本就站着,他丟下了自己嘴裡咬着的薄荷煙菸頭,帶着火星的菸頭被丟在了地上,蘇愚惡狠狠的踩了兩腳,這個動作在唐重看來,似乎是在惡狠狠的踩他的臉一樣,踐踏着唐重。
蘇愚離開了,最後一句話似乎是…我沒有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