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的位置有點偏僻,相比於熱熱鬧鬧的十全街中心地段,這裡顯得十分清冷。
較爲偏僻的地段也帶來了並不算昂貴的租金。
這家奶茶店叫茶tea,老闆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20出頭的年紀。
茶tea裡的裝修風格偏向小家的溫馨,店面不大,沒有什麼落腳地,但即便是這樣,這裡還有着不少男生抱着一杯珍波椰奶茶靜靜的站着。
畢竟…看着老闆娘辛勤的工作也是一種享受。
老闆娘年輕漂亮可愛溫柔,她有着這個年紀女孩子所沒有的成熟,卻又沒有因爲成熟而帶來的一些變化,老闆娘的眼睛很好看,烏黑卻又很亮,裡面似乎有星星,在這裡喝奶茶的男生大多數都是附近的年輕人還有sz大學的學生,情竇初開的男孩看着老闆娘的眼睛時不時的會一陣臉紅。
斜風細雨瀰漫。
外面老街上的青石巷上都變得青煙嫋嫋,裡面的男孩看着一幕,不免開心,他們恨不得這雨再下上幾個小時,乾脆讓他們找個藉口,整晚都呆在這裡好了。
“喵——”
一陣傲氣的貓叫傳了出來,奶茶店裡面有一個小房間是老闆娘平時休息的地方,現在房門微微掩着,一隻毛皮油光發亮,體重嚇人的藍貓走了出來,跟正常的小貓一樣,這隻藍貓同樣走着貓步,肥碩的身軀看上去有些好笑。
不不不,可愛。
一有人笑出聲來,胖藍貓就擺出一副即將炸毛還準備咬人的樣子。
衆人也都是附和着這隻霸道總裁貓,裝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全部挪挪位子讓霸道總裁走過。
它藉着一張高腳凳子,直接跳到了桌子上,不再看衆人,趴着就睡覺了。
貓…一種十分奇怪的生物,不論你貧窮還是富有,它們都看不起你。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它們都只會朝着你吐舌頭和擼爪子。
老闆娘是個穿着比較偏向小清新風格的女生,白淨的麪皮顯得她有些柔,但只要瞭解她的人都知道這個女孩到底有多堅強,一個人,爲了所謂的活下去,苦苦支撐許久。
藍貓踩着有節奏的步伐,順着奶茶臺子邊緣一步步輕輕的走到老闆娘身旁,沒走幾步,又趴着休息了起來,似乎這對它來說很大的消耗。
天空中的煙雨變得越來越細,直到全部消失,溼熱的環境變得越發嚴重,現在正跨入了梅雨季節,悶熱潮溼和生長在老校區邊角落的白蘑菇是這個季度最鮮明的特點。
冰鎮的奶茶喝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雨也停了,茶tea裡的顧客開始慢慢的散去,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多停留,老闆娘一天到晚也是很辛苦的。
“喵——”
藍貓討好似的作了一個高難度的翻身動作,將自己肉嘟嘟的肚皮露了出來,毛茸茸的誘惑着老闆娘摸它。
老闆娘對於這隻自己養了幾年的寵物是什麼性格,當然瞭如指掌。
這小傢伙,老闆娘摘下了自己的手套,輕輕的摸了摸藍貓的肚子,老闆娘的手很長,白白嫩嫩,右手食指上倒有着幾道傷口,那是切檸檬的時候不小心劃開的。
老闆娘燦爛一笑,一天到晚真的挺累的,不過…很開心啊。
外面的夜色開始變得越來越濃重,漆黑如墨的夜晚籠罩了整片十全街,但這裡依舊是燈火通明,十全街是一片兼職夜宵的寶地,這種潮溼悶熱的夏天裡,凡是在家裡無所事事的人都會選擇出來喝一碗清熱解暑的綠豆湯。
當然…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會缺乏,夏天吃着麻辣火鍋額頭冒汗和冬天吃着涼涼的冰淇淋並且享受刺骨寒風的人。
九點了…老闆娘悄咪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再看看空無一人的店鋪,走到自己的房間裡,拿起一把掃帚開始了日常的打掃,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來這裡,留下的東西也是不少。
老闆娘輕輕的嗅着空氣中殘存的味道,鼻尖翕動,其實…她是個很孤獨的人,她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但也沒有什麼敵對目標,她喜歡住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裡,每天看着高樓大廈鋼筋水泥,但卻只喜歡一個人呆在這家小小的店鋪裡,賣奶茶更多的是爲了生計。
有時候,她都會問問自己是不是有病。
收拾完垃圾開始整理製作臺上的東西,被擠幹了的檸檬,還有塑封機器旁邊滴落的奶茶,冰箱上的絲絲水漬,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的忙碌當中,老闆娘只有一個人在最忙碌的時候,她也不免會出現不少的差錯。
剛剛收拾完製作臺上擺放的工具,門口的風信子門鈴叮叮響起,一個男孩推開了大門,面龐上帶着幾分笑意,幾分渴望,幾分孤獨,看見老闆娘的時候,蘇愚笑的很開心。
茶tea的門口有一處小臺階,附近擺放了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如果對這家店鋪不瞭解的人急急匆匆的進入,其中很有可能會被那盆多肉植物給絆倒。
蘇愚的動作很快,開門說話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走過那小臺階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停頓,似乎對這裡是很熟悉。
老闆娘看到了這一幕,特地收回了藏在手心裡剛準備拿出來的小本子,上面寫了很多店鋪裡的注意事項,都是拿給新來的客人看的,這個客人既然不是第一次來了,那麼應該都知道。
老闆娘把剛剛整理好,放回櫃子裡的材料又拿了出來,她的打烊時間是晚上十點,只不過最近已經是梅雨季節了,沒什麼人晚上還會再出來喝一杯普通的奶茶,與其無所事事的坐在店鋪當中等待着遙不可及的生意,倒不如早點休息。
可現在有客人來了,老闆娘當然繼續製作奶茶,這是店鋪,畢竟…顧客是上帝!
“一杯珍波椰奶茶。”蘇愚輕聲說道。
他沒有看菜單。
老闆娘有點驚詫啊,按理說…很久沒有來過光臨的客人,不應該這麼果斷啊,蘇愚這麼快就確定他要喝珍波椰奶茶,不論是行爲舉止亦或是其他的一切細節,這個男孩兒看上去都像是一個自己熟悉的老顧客。
或者是…一位同樣熟悉自己的老顧客。
可是…老闆娘腦子裡完全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一點應相,自己和他的見面應該只是第一次,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由內而外的感覺,他們是那麼的熟悉。
似乎是那種可以一起看電影,一起吃着火鍋唱着歌的好朋友…不對…好像不只是好朋友。
老闆娘搖搖頭,將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徹底拋棄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老闆娘轉過身去製作蘇愚要的珍波椰奶茶。
蘇愚悠閒的坐在了凳子上,高腳凳子,坐上去之後,能夠提供的視野正面正好是老闆娘的後背,老闆娘一身碎花長裙,披肩的長髮被收束成了一條高馬尾,這種模樣,符合了很多男生心裡初戀的形象,美好而又純潔的愛情。
蘇愚看着自己面前,這個正在不斷忙碌的聲音,那股股回憶,壓制不住的涌上心頭。
這個女孩…真的很善良。
現在這種時候善良也成了一種奢侈的事情。
有多少人曾經爲自己的善良付出過代價,當自己用最真誠善良的目光和行爲去幫助他人的時候,迎來的卻是尖刀般的迴應。
蘇愚上輩子很落魄啊,其實他一直都像一條廢狗,在大學之前,蘇愚每天的生活都是單調且重複的,他要好好學習啊,要抽空去打工,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去拿不切實際的獎學金,他拼了很久,在起跑線就已經落後了其他人很多很多。
他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雖然還不錯,但在華夏國內卻還遠遠達不到所謂的名牌院校,蘇愚有時候躺在小而簡陋的宿舍牀鋪上,都會開始無聊的思考自己的人生。
自己…到底想要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想要去做一些什麼樣的事情。
恐怕…大學畢業了之後也只能找到一份普通的工作,玩命的奮鬥着,只爲能夠在城市當中打下一份屬於自己的根基,在這邊鋼筋水泥的魔都當中留下自己的足印,蘇愚想過自己可能會成爲一個房奴,不過沒辦法啊,因爲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普通到平凡的人,自己…就能做到多少事情呢?
世界很大很大,蘇愚有段時間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等他長大了,開始進入一片城市謀取一個生存的資格,他才發現連這片城市都已經大的嚇人了,一個街角旮旯裡都會有着非比尋常的東西,一片學區的房價便足以將蘇愚死死的固定在這裡,寸步難離。
可是…自己遇到了李楚銘,遇到了謝婉兒,遇到了《榮耀世界》。
蘇愚知道自己很失敗,所以作爲一個在黑暗中盲人摸象般生活了幾十年的人,當他看見幾十年纔出現的一抹可以將他帶離苦難的亮光的時候,蘇愚選擇了毫不猶豫的伸手,用盡自己的全力,不管不顧一切去抓住那亮光。
蘇愚那時的想法都是簡單的嚇人——只要我能夠抓住那光,我便擁有了全世界。
可誰知,那的的確確是光,裡面也有李楚銘把蘇愚啃食的一乾二淨的黑暗,像是秋天的蝗蟲羣略過莊稼一般,榨乾了了蘇愚的所有,連皮包骨都不想留下。
謝婉兒無情拋棄,到不算過分,審時度勢,既然生在這個年代,就沒有資格追求純真的愛情了。
蘇愚只是覺得…很不開心吧。
“嚓…”
老闆娘將珍波椰奶茶裹着杯套推到蘇愚的面前,看着有些出神的蘇愚,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很認真的掏出筆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認認真真的寫了起來,寫完後,遞到蘇愚眼睛旁晃了晃,上面寫了一排清新娟麗的小字:我們是不是見過?
整行句子的結尾是一個俏皮的問號。
“沒事啦。”
蘇愚笑着接過奶茶。
現在哪怕是已經進入了深夜,空氣當中也是涼風混雜着潮熱,老闆娘貼心的在珍波椰奶茶里加入了一些冰凍的牛奶作以調味,還有助於睡眠哩。
蘇愚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有些冰冷的奶茶帶着醇香的味道,混合着珍波椰的彈牙感衝進蘇愚嘴裡,一彈一彈的,他趕忙又喝了一口,似乎這是什麼稀世真寶一般。
老闆娘在旁邊越看越覺得奇怪,這人的感覺…很奇怪啊,老闆娘看得懂別人的眼睛,平時來到店裡的很多男孩兒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着素未謀面的初次暗戀對象,而這人卻像是看着…愛人。
這眼神,很暖,很不自私。
可能這種奇怪的感情,真的只有用那個字眼才能夠完美地形容出來。
這就是愛吧……
老闆娘突然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看着蘇愚。
這個男孩的眼角,慢慢的舒潤,兩行眼淚汪汪的就落了下來,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來是悲傷還是喜悅,他夾雜了兩種感覺,就像個剛丟了玩具的孩子和剛剛找到玩具的孩子疊加在一起一樣。
眼淚順着他的面龐滑落,一滴滴的滴落在桌子上。
蘇愚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這樣失態的表現,這明明就不是自己追求的畫風啊,爲什麼會變得這樣鬼畜?
蘇愚淡淡的吮吸這珍波椰和奶茶的口感,這杯零售價只有12元的奶茶,卻像是地府門口那個孟婆所販賣的孟婆湯一樣,洗去凡塵,度化人心,對於那些心中有着大悲傷的人來說,一碗孟婆湯只能夠引出,卻不能消除。
“穆…思念…”
蘇愚口齒不清的唸叨了一句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個女孩的名字。
思念之意。
難以釋懷。
老闆娘一副吃了糠的模樣,到現在她都是一臉懵逼的,蘇愚是個晚來的奇怪客人,但自己執着於職業操守,還是選擇了服務,然後他發呆,自己叫醒他,他喝兩口奶茶就哭了,嚇得老闆娘一愣…畢竟她也從業好幾年了,頭一回遇見這樣的客人。
只不過…真有幾分悲傷混雜其中。
蘇愚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可能是…她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