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一愣,忙把手中的玉牌遞了過來:“大小姐,奴婢沒有說謊,奴婢確實是在梳妝檯上拿到了一塊玉牌啊。”
葉棠花伸過手去接了過來,竟發現雨秋手中的那塊玉牌也瑩瑩泛起幽光來,主僕兩人大眼瞪小眼,頓時無語。
“王爺爲什麼要留給大小姐兩塊試毒玉?”雨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葉棠花盯着雨秋手中的玉牌看了一會兒,纔想了起來:“這不是長平王給的……算了,你且不必管這個,知道這飯菜沒毒就行了。”
說罷,葉棠花自雨秋手中接過那塊玉牌,盯着看了一會兒,發現兩塊玉牌形狀很像,雕工也很像,但上面雕刻的花紋並不完全一樣,鳳九歌留下的玉牌是藤蔓在上花在下,而另一塊玉牌正好相反,是花在上藤蔓在下,雨秋剛纔拿倒了所以並沒有看出兩塊玉牌的差異,反倒讓倒着看的葉棠花發現了。
她盯着那另一塊玉牌看了片刻,嘆了口氣向雨秋吩咐道:“去找個盒子來,把這個玉牌裝起來,我以後可能……算了,你先裝好吧,到時候再說。”
雨秋不明所以,拿着玉牌一頭霧水地找盒子去了,剩下葉棠花一個人在屋子裡頭疼。
梳妝檯上的那塊玉牌,並不是鳳九歌留給她的,而是祁敏之拿來換她的小蝴蝶玉佩的。當時祁敏之騙她說那是暖玉,她拿手捂着倒也感覺有溫度,就一直當暖玉帶着,可回家之後再摸就涼了,她還當祁敏之騙她,所以也沒把這玉牌當回事,帶了幾天之後就丟在那兒了。
如今看來,是她自己不識貨,但祁敏之莫名其妙送她這麼一件寶貝,她也不能安心收下啊,旁的不說,祁敏之身爲皇族,又生活在宮裡,比她更加需要這種東西防身,她收下這寶貝也沒法心安理得啊。
葉棠花嘆了口氣,只覺得更糾結了。祁敏之那塊玉還是找個機會還他吧,鳳九歌這塊還要等她問過他的意思,是立刻還回去,還是解了毒再還回去。這麼貴重的寶貝她受不起,玉牌統共就那麼幾塊兒,下落都是有數的,這要讓人知道她手裡有一塊兒,不論是偷竊貢品還是私相授受,都足以毀了她這輩子。
思及此處,葉棠花暗暗定了決心,她擡起手想用手指將玉牌上的穗子理順,卻發現上頭繫着的不是穗子,是一條掛脖子的紅繩,葉棠花想了想,乾脆直接把玉牌戴在了身上貼身藏着,也省的藏在別處還要擔心會不會被發現。
諸事已定,看着天色不早,葉棠花決定早早的上牀休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鬧得她身心俱疲,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葉棠花去給葉沐氏請安的時候,葉沐氏心情明顯非常不好,冷着臉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才說:“起來坐吧。”
葉棠花知道葉沐氏是因爲她提議把李姨娘接回來而心裡不高興,也懶得分辨什麼,只是依言起身:“謝過母親。”
說罷,葉棠花淡然起身坐在葉沐氏身下的側座上,安安靜靜低着頭裝乖孩子。
葉沐氏抿着脣看了她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始數落她:“你爹好不容易下決心把李姨娘送走,你爲何要讓她回來?她一回來,你爹就圍着她轉去了,根本不惦記咱們孃兒倆!棠兒,娘真是不明白你心裡在想什麼,你昨兒那些話娘細想過了,也是沒理的多有理的少,多半是你小孩子胡猜,你小小年紀的懂什麼?就敢不聽孃的話?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誰教你的?現在你把李姨娘叫回來,是對你有好處還是對娘有好處?你告訴娘,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是不是你身邊的哪個下人?你說出來,娘不難爲你,娘攆了她出去,她定是收了李姨娘的銀子!”
葉沐氏長篇大論地數落完,心裡的火氣纔算是消了一點,盯着葉棠花等她發話。
葉棠花眨了眨眼睛,擡眸看向葉沐氏:“讓李姨娘回來是棠兒自己的主意,棠兒覺得理由很明顯了,只是孃親自己不明白。話說回來,難道只有在爹爹身邊沒有別人的情況下,孃親才能得到爹爹的心嗎?如果是這樣,孃親就不要怪罪棠兒了,因爲這不是棠兒的錯。”
“棠兒,你、你怎麼能跟娘這樣說話?娘跟爹關係好,難道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娘辛苦維持這個家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咱們孃兒倆以後能過上好日子?”葉沐氏愣住了,不明白爲什麼葉棠花說出這樣的話來。
葉棠花看着葉沐氏震驚的模樣,輕輕笑了笑:“誠然母親想和爹爹好好過日子是爲了棠兒好,這一點棠兒很清楚。但就因爲這樣,所以爹爹不喜歡孃親,就是棠兒的錯?”
葉沐氏愣愣地看着葉棠花,心裡開始茫然起來,不明白葉棠花說的是什麼。
“母親是爲了棠兒好,棠兒知道。但母親不能把自己的過錯都推到棠兒身上來,父母之間的事,孩子或許有影響,但解鈴還許繫鈴人,爹爹不喜歡孃親了,孃親卻來怪棠兒把李姨娘接回來,您不覺得這很好笑嗎?”葉棠花微微彎起眼睛,脣角微揚。
“棠兒,你這是什麼話!誰跟你說你爹爹不喜歡娘了的!你把人交出來!我真是看透了,不能讓你身邊這些下人在你耳邊胡嚼舌頭!仗着自己是宮裡出來的就指點咱們家的家事?我倒要看看誰有這麼大臉面!”葉沐氏瞪大了眼睛花容失色,罕有的失態。
“母親,棠兒不知道您現在究竟是怎麼想的,但棠兒覺得,您只消稍微動些心思就能知道,棠兒現在連您的話都不聽,還會去聽那些下人的話嗎?您總說棠兒小小年紀不懂什麼,可您又比棠兒多明白些什麼呢?您說棠兒幼稚,可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照着棠兒的想法去發展,難道天下人都跟棠兒一樣幼稚,單隻有母親一個聰明的嗎?”葉棠花微微嘆了口氣,不明白葉沐氏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在她的記憶裡,葉沐氏雖然有些剛愎自用,但性格柔和,爲人也還公道,絕沒有發展成今天這樣不講理的樣子。說得不客氣點,葉沐氏現在簡直有點沒長腦子,根本不知道心裡怎麼想的!
葉遠志偏愛庶出一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葉沐氏也一直看在眼裡,可爲什麼葉沐氏什麼都不做?就那麼一直看着,也不去葉遠志身邊體貼關心,每天窩在院子裡,葉遠志來了就歡天喜地,葉遠志走了就怨這個怨那個,現在都怨到她頭上來了,有這個功夫,說句話留一下葉遠志不成嗎?
難道真是她這一世表現的太好,以至於葉沐氏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她身上了?自己什麼不做,一有不合心的地方就埋怨她沒做好?可她不是完人,也不是聖人,做不到面面俱到!她也不過是比別人多活了一世而已,一世重生,她只是多了戒心,沒多了心腹和手段!
葉棠花嘆了口氣,看着呆若木雞的葉沐氏,輕輕搖了搖頭:“母親,棠兒不想和您吵架,昨天您答應了棠兒一件事,棠兒還沒說,現在棠兒想好了,請您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不懂的事都不要來問棠兒,請您自己算計,算計明白清楚了,再來問棠兒對不對好了。棠兒終有一日要離開您,難道棠兒走了之後,您還要怨棠兒沒把李姨娘一起帶走嗎?”
葉沐氏呆了片刻,搖搖頭道:“好,你聽不進孃的話,娘也不去問你,等到你吃了虧,就知道娘纔是對的!”
就在這個時候,雨霞端着沉香茶盤,託着兩個青花蓮枝骨瓷茶盞走了上來,先給葉棠花上了一杯茶,然後去了葉沐氏那裡上茶。
當雨霞把茶放到桌子上的時候,葉棠花猛然感覺到胸口一熱,她低下頭去看時,自領口能瞧見玉牌的光強烈了起來,而且顏色也變深了,藍到妖冶的近乎紫色,但那光只亮了一瞬,眨眼間就淡了下去,玉牌的溫度也散去了。
葉棠花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一時間也茫然了起來,試毒玉這個反應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試毒玉靠近毒物會亮,可亮了一瞬又不亮了怎麼解釋?試毒玉發瘋了不成?這杯茶是有毒還是沒毒的?
葉棠花心中千頭萬緒的沒個答案,她抿了抿脣,伸手將茶盞舉了起來,慢慢靠近胸口,但無論茶盞靠得怎麼近,那試毒玉都不曾亮起來。
葉棠花拿不定主意,乾脆心一橫,掀開茶盞做出要喝的樣子,又故意裝作手不穩,“嘩啦”一聲直接將大半杯茶連帶茶葉都倒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葉沐氏愣了一下,繼而搖了搖頭:“蠍蠍螫螫的,也不知你在想什麼,可燙着了?”
“回母親的話,沒有。”葉棠花蹙起了眉頭,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葉沐氏自己無事,心裡也更茫然了起來。
胸口被熱茶浸透的衣襟已經溫熱了,可玉牌卻還是溫涼,也沒發出什麼光來,看來這茶是沒有毒了,可試毒玉剛纔亮的那一下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它還真瘋了不成?
總不會是警告她,這茶可能有毒吧?
“好了,快回去換衣服吧。唉,李姨娘到現在也沒來請安,定是和老爺又在一塊兒了,棠兒你自己看看,還用娘說你這事兒做的多糊塗嗎?”葉沐氏說着說着,又忍不住數落了葉棠花一句,眼神裡帶了些埋怨和不滿。
葉棠花也沒心思和她一一爭辯,起身施禮之後就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葉棠花心思一直在轉,但直到她回到自己的流霜閣,也沒想出究竟是怎麼回事來。可事實擺在眼前,她又不能欺騙自己說是自己眼花了,那妖冶的藍紫色彷彿還在眼前,讓她怎麼能放得下心來?
難道這毒藥不是衝着威遠侯府來的,而是一開始就下給她的?那幕後之人見下在飯菜上行不通了,就改在她的茶中下毒?
可即使如此,也沒有辦法解釋試毒玉的反常,幕後黑手的手段再高,也沒有辦法控制在她面前的一杯茶從有毒變成無毒,真有那樣的本事,還用費這麼大勁給她下毒嗎?直接控制她身體裡產生毒藥就好了,神不知鬼不覺。
葉棠花想來想去,直到換好了衣服也還是想不明白,她剛剛換好衣服,外頭雨歌又走了進來:“大小姐,陳小姐來了。”
葉棠花皺起眉頭,只覺得頭更疼了,一大早的,陳嬌來做什麼?
一會兒功夫陳嬌已經走了進來,笑着看向葉棠花:“妹妹回來了,這一大早的去哪兒了?”
葉棠花怔了一下,看着陳嬌溫柔裡藏不住興奮和激動的模樣,由不得挑了挑眉頭:“姐姐以爲,妹妹是做什麼去了。”
“這一大清早兒的,能做什麼去呢?姐姐又不是外人,妹妹不能告訴別人,告訴我怕什麼的?”陳嬌笑着往葉棠花身邊湊,眸間的神色近乎於不懷好意了。
葉棠花挑眉,有些玩味地笑了起來,陳嬌該不會不知道請安的規矩,以爲她起早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