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這兩個小子真正是要好過了頭了!”太后嘆道,一面又看向祁素月:“依哀家看,公主和哀家還是都不要插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在公主這兒兩個是親戚,在哀家這兒亦然,這事情咱們怎麼插手不都是裡外不是人麼?倒不如咱們靜觀其變,由得他們自己做主去吧?”
祁素月蹙起眉頭來,咬了咬下脣:“話雖如此說,可九歌今年業已弱冠了,敏之到底小他一歲……皇嫂好歹看着臣妹這一生只這兩個孩兒……”
“雖則如此,敏之的身世公主也不是不知道,他打小兒就沒了母妃,現在先皇去了,剩他一個,也算得是失怙失恃的,公主叫哀家如何開這個口呢?”太后也蹙了眉頭嘆道。
祁素月無法,只得點了點頭:“罷了,一樣是父母心,倒是臣妹想的不妥貼了,橫豎那丫頭還小着呢,且由着他們去吧。”
太后頷首而笑:“正是這話了。”
祁素月斂了眉略笑了笑,又擡起眼來:“說起來,毓兒也快到婚配的年紀了吧?皇嫂心裡打算怎麼着呢?”
太后嘆了口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能怎麼着呢?一樣由着他們去吧,哀家是撒手不管的了,都得看皇帝和皇后的意思呢。”
祁素月點點頭道:“這也是,太子妃麼,總要慎之又慎的。”
太后頷首而笑,並不答言。
祁素月又道:“只是我聽九幽說起,前兩天上元燈會的時候,太子殿下也給清商縣主發了信箋?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意思?”
太后斂了眉微微一笑:“其實也沒什麼,毓兒前些日子弄到一對兒大忽雷小忽雷,聞說清商縣主會彈琵琶,原指着這個機會一飽耳福,結果清商陪皇上逛燈市去了,倒教毓兒撲了個空,毓兒心裡直道可惜呢。”
祁素月又點點頭,略坐一坐就告辭了。
出宮的路上,祁素月身邊的桂姑姑一面攙着她一面笑道:“沒想到清商縣主小小年紀,倒能得兩個王爺青眼,也算得她的造化呢!”
祁素月嗯了一聲,又嘆道:“雖說是她的造化,可若有誰能娶了那丫頭,也是一番造化呢!”
“奴婢私心裡想着,論起親近來,清商縣主未必覺着永安王比小王爺親近呢,當初璋樓失火的時候,不就是小王爺領人救了她嗎?況且清商縣主又收了小王爺的丫鬟”桂姑姑笑道。
祁素月搖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論地位論品性,難道我還擔心九歌比不過敏之嗎?他們男兒大丈夫何患無妻?讓九歌和敏之堂堂正正比一比,贏了輸了我都無妨的,可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這奴婢就不明白了,有意於清商縣主的無非就是永安王和小王爺,您既然連永安王都不擔心,那還擔心什麼呢?”
“你是沒仔細聽太后的話。我提及九歌和敏之的時候,太后護着敏之,可剛纔我提到上元信箋的時候,太后話裡話外的幫着清商縣主開脫,說事情是太子起意,皇上又半途插上一腳……這倒把事情推到太子和皇上身上去了……太后這是拿清商縣主當自己人呢!太后出身沐家,和清商縣主本就有親,如今又這般護着她……我怕太后的心思不在九歌和敏之身上,倒拿清商縣主當兒媳孫媳待呢。”祁素月嘆道。
“這、這……怎麼會呢?沐家也不是沒有小姐……”
“沐家有小姐又如何?天下之大,怎麼後族就非要姓沐嗎?就算太后不忌諱,皇后也不忌諱嗎?倒是這清商縣主和沐家有親又不姓沐,足智多謀又姿色不俗,偏巧的年紀還相當,太后不起心思也難呢!九幽說沐二小姐找清商縣主茬的時候我還納悶,如今倒是明白了。”祁素月幽幽嘆了口氣。
“這、這……”桂姑姑臉色也爲難了起來,若是跟永安王爭的話,他家小王爺也未必爭不過,可是跟太子爭……
“罷了,回去再說吧,這件事情總該要和駙馬通通氣纔是,不知道駙馬那個暴脾氣知道這事兒之後又鬧出什麼呢!”祁素月斂了眉,沉吟道。
另一邊,葉府內。
葉沐氏在家裡頭坐臥不寧了好一段時間纔算把人給盼回來,只是去的時候是葉棠花和李姨娘兩個人,回來倒成了葉遠志和葉棠花父女倆,葉沐氏一皺眉:“怎麼是你們兩個回來了?那李氏呢?”
葉棠花嫣然一笑:“母親不必惦記她了,她這回算是死定了。”
“哼,都是你教出的好女兒,狀告庶母不說,現在連握着個父親都給連累了!”葉遠志一甩袖子,朝葉沐氏喝道。
“父親剛在京府大堂之上說過尊重母親,如今就說出這話來,豈不是自打了臉嗎?”葉棠花一回眸,鳳眼銳利如劍。
“那是不過是場面話罷了,關起門來自家人說的纔是正經的!你這不孝的丫頭竟敢狀告庶母,還觸怒父親,簡直罪無可恕,還不快跪下給我賠罪!”提及大堂上的話,葉遠志又開始暴怒起來了,要不是葉棠花多事,他至於惹上這麼大的麻煩嗎?
“女兒是朝廷親封二品縣主,便是不跪又如何!父親大人總以身份壓人,就沒想過憑女兒的身份地位,受不受您的管束嗎!皇上親口說女兒其心至忠,其性至孝,父親大人屢屢跟皇上和國法唱反調,當真是不想做這個官了嗎!”葉棠花說罷,不由得冷冷一笑。
“你、你……反了,反了!你身爲女兒,竟敢這麼跟爲父的說話,簡直是不孝至極!你就不怕爲父的告你忤逆嗎!”葉遠志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厲聲喝道。
“父親大人剛纔有句話說得真是對極了,關起門來自家人說的纔是正經的!關起門來父親大人可以肆意發火,難道女兒便不敢嗎?女兒在外人面前尚且不懼,關起門來又怕哪一個!女兒若要靠父親大人擡舉,此刻早成了太子殿下身邊一個通房了吧?父親大人的手段女兒也算是見識過了!敬人者人恆敬之,愛人者人恆愛之,您只怪如今女兒不孝,那您有沒有想過,您一去江南就是十年,回來後是不是不把妻女放在心上?您是如此,女兒和您一樣又何足爲奇!您離去時女兒尚在襁褓,您歸來時女兒業已金釵,您既無心,難道女兒就不能絕情嗎!”葉棠花冷冷一笑,站到葉遠志面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葉遠志憑什麼覺得,他一去十年回來之後,葉沐氏和她必須還要像從前一樣尊敬他愛戴他?兩地分離十年,一在天涯一在海角,就是再親近的一家人,重逢時也會有隔閡吧?更何況葉遠志沉溺在江南的溫柔鄉之中,早已不負初心!
葉遠志愕然看着葉棠花,只覺得每一個字都挑動着他固有的認知。什麼叫他既無心葉棠花便要絕情?夫爲妻綱父爲子綱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他是葉家的家主,就是葉家做主的人,葉沐氏和葉棠花必須無條件的服從他纔對啊!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父親大人若不想讓女兒絕情,就不該對女兒這般冷血!您一去十年,隻字片語都沒有捎回來,女兒不知道您變了多少,您一樣不知道女兒的性子!女兒生平最愛的,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您回來之後拿二品官位,女兒如今也陪您做着二品的縣主,您縱容李姨娘放肆,我看在您好歹算我長輩的份上一忍再忍,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您總拿形如強弩之末的父女之情威脅女兒的利益,就別怪女兒給您顏色看!這不是女兒不孝,是您自找的!”葉棠花瞧着葉遠志的氣勢軟了下來,心裡冷笑更甚。
“你、你……葉沐氏,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葉遠志眼前一陣兒一陣兒發黑,手指都顫了起來。
“父親休要怪這個怪那個的,女兒的這些手段可都是您教給我的,您自己瞧,絕情、冷血、不擇手段……這一樣一樣都是從您身上學來的!烏鴉反哺羊羔跪乳,您教了女兒這麼多,女兒學成出師的時候自然也得讓您看看女兒的成績!您可別高興得太早,女兒敢跟您對着幹,自然有自己的能耐,父親大人還有什麼手段只管試出來,看女兒懼不懼您!”葉棠花說罷轉過身來,裙襬一轉在地上旋開一個翩躚的倩影,竟是再也不搭理葉遠志,徑自往後堂走去。
“逆女,逆女!……”葉遠志臉都白了,只勉強吐出一句話,再多的竟是半個字也說不出。
“女兒雖然逆了您,可架不住女兒佔理兒啊!您要是真對女兒不滿就到處跟人去說好了,看您有沒有本事敗壞了女兒的名聲!在外人眼裡,女兒可是爲了您好才告的李姨娘,如今您卻說女兒忤逆不孝?這話要是傳出去,看您的名聲臭不臭!對了,女兒這兩面三刀也是跟您身上學來的,瞧您這表裡不一的功夫,可真真是了不得呢!當着王爺是一副嘴臉,回家又是一副嘴臉,翻臉比翻書還快,女兒跟您學的還不夠呢!”葉棠花本來是走着路,卻突然回眸一笑,眸間冷意森然。
葉遠志一口氣沒提上來就要栽倒,嚇呆了的葉沐氏回過神來要去扶他卻被他揮開,雨秋眸色一冷,快走幾步上前扶住葉遠志,順便用了些內力幫他疏通經脈防止他暈過去:“老爺您可別太激動了暈過去,您要暈過去,外頭還不定怎麼派小姐的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