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霜咬了咬下脣,扯扯葉棠花的袖子:“媺瀅,話別說的太死了,那沐千藍明擺着胡攪蠻纏,萬一她不講理,硬說你的信箋不如她的呢?”
葉棠花淡然一笑,眉宇間帶出幾分傲氣幾分煞氣:“不怕!她愛胡攪蠻纏就讓她攪去,只要她敢!”
祁琉對葉棠花收的四張信箋也是大略有數兒的,雖然第四張太過神秘,但葉棠花寧可去赴他的,也不赴另三個人的約,可見這最後一人地位也高的很,至少不會連個國公爺的長子都比不過,因此也不阻攔,反而冷笑道:“沐二小姐,你倒是快選啊,看看國公府的長子到底比得上哪一個!”
沐千藍咬了咬下脣,先翻開了第一張,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沐千染湊過去一看,不由得一聲驚呼:“咦?這是……永安王的信箋麼?”
葉棠花好整以暇地看着沐千藍:“夢甜香還有二寸呢,不急,藍姐姐慢慢翻慢慢想,看你的國公府用什麼理由能勝啊。”
“你少張狂,我就不信,難道魏國公門第連一個都比不過麼!”沐千藍冷笑一聲,繼而翻開了第二張看了一眼,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這……長平王?”沐千萍一聲驚呼,又立馬掩住了自己的櫻口,訝然地眨了眨眼睛。
此時旁邊的桌子已經有比完了的,都三三兩兩地湊了過來看葉棠花這一桌,見葉棠花收了永安王和長平王的信箋,不由得竊竊私語。
何芳在人堆兒外頭聽到葉棠花收到長平王的信箋,氣得險些把手裡頭唯二的兩張信箋給捏皺了,她這兩張信箋,還是她父親的一個下屬爲了往上巴結,才讓自己的兩個兒子送的。她這般無人問津,葉棠花卻入了她心上人的眼?這讓她如何不惱!
沐千藍氣得幾乎磨牙了,憑她說破大天去,這國公府也沒法兒跟王爺相比啊,人家是皇親國戚,這國公府不過空守着個爵位罷了!
沒奈何,沐千藍把手伸向第三張,衆人也都好奇不已,頭兩張已經是兩位王爺了,這第三張會是誰?
沐千藍把手底下的信箋一掀,瞪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這第三張竟是太子祁毓的!沐千藍原就因爲太子妃之位被葉棠花奪走而記恨,如今又瞧見太子約葉棠花的信箋,真正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了。
圍觀衆人自然又是一陣驚呼,韓依柔坐在外首也聽見了,她臉上勉強維持着溫和笑意,桌子底下的柔嫩雙手卻緊握成拳,指甲都深深陷進了手心裡。
沒關係的……且讓葉棠花得意這一時吧,從今天往後,她就再也沒有得意的機會了!
韓依柔默默垂下眼眸,愈發笑得森然。
沐千藍將手裡的信箋撒開,長出一口惡氣,盯着葉棠花冷笑:“好,好,怪不得你今兒這般放肆呢,原來是有這三位大佛撐腰了!”
“媺瀅又不曾拿着信箋欺負誰,反倒是有人仗着自己手裡有信箋欺上門來的!媺瀅但凡有一點兒放肆之心,拿出一張信箋來往桌子上一放,看你敵得過嗎!你自己硬要找媺瀅比試,如今還說媺瀅放肆,我倒不知是誰放肆!”衛似雨氣得瞪圓了眼睛看向沐千藍。
沐千藍讓衛似雨這麼一搶白,臉上更是難看,將最後一張猛地一翻:“我就不信你這般好運,好出身的個個兒都看上了你!”
這最後一張一翻出來,倒有大部分人愣在那裡,這最後的落款又不曾寫名字,反倒用了鬼畫符一般的一枚私印,這是誰的?
祁琉怔了一下,臉色一白,指着那信箋看向葉棠花:“你、你是赴了這張信箋?”
因有祁敬之吩咐在先,葉棠花坦然點頭:“是,那位的約我豈敢不赴呢?”
祁琉蹙起眉來,看着桌子上四張信箋,怎麼瞧怎麼彆扭,前三個沒成家的玩玩也就算了,怎麼連自家父皇都摻和進來了呢?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葉棠花怕祁琉再誤會什麼,忙笑道:“那位不過是膩味了宮中宴會,又想成全我一個上元花魁罷了,並不是什麼別的意思。”
祁琉聽了這話倒放心了些,祁敬之和太后有意擡舉葉棠花不是一兩天的事兒了,若祁敬之當真爲了要給葉棠花一個臉面,約她去上元燈會也不是不可能。自家這位父皇,應該也許可能大概……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吧?
祁琉搖了搖頭,自嘲般一笑,一定是她想多了,自家父皇從前也不怎麼親近這清商縣主,如今擡舉葉棠花,定是爲了皇兄造勢……
葉棠花跟祁琉打啞謎一般你來我往,倒把其他人鬧得一怔,一邊兒看着的何芳撇撇嘴,酸溜溜地說:“這人是誰啊,這般體貼,知道葉大小姐會看鳥蟲篆,還巴巴的刻了這印章來,只是我們可看不懂啊,還是煩勞葉大小姐解惑吧,我們也好比較看看,這人跟國公府門第孰高孰低啊!”
“放肆!”與此同時,祁琉身邊的宮女臉色一冷,便大聲斥道。
祁琉伸手阻了宮女接下來的訓誡:“罷了,不知者不爲過,何大小姐沒接過聖旨,也不是她的錯,不必訓了。”
祁琉說罷,睨了何芳一眼又笑道:“話雖這麼說,可何大小姐也未免太放肆了,這話也是能亂說的?”
何芳莫名其妙遭了這一頓訓,臉上很是不好看:“公主殿下的話我不敢駁,可我看不懂鳥蟲篆怪我嗎?又不是人人都能跟清商縣主一般,連這鬼畫符都看得懂的寫得出的!”
“何大小姐看不懂,我念給你聽好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何大小姐最愛看雜記,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吧?”葉棠花勾了勾脣角,笑意莫名。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啊!這、這是……”何芳細琢磨了一下,不由得臉上一白。
這不是傳國玉璽上刻的嗎?
難道葉棠花竟還收到了當今皇上的上元信箋了不成?
“當今陛下的門第,總高過藍姐姐的國公府長子了吧?”葉棠花斂了笑意,看向沐千藍。
衆女之間頓時炸開了鍋一般開始驚呼,而沐千藍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心裡的信箋早已被汗浸透了。
皇上!葉棠花最後一張信箋,居然是當今皇上的!這誰比得了,誰又敢跟她相比呢!說自己手裡信箋門第比皇上還要高,那不是明擺着說發信箋的人家要造反了嗎!
難怪葉棠花今兒有種捨我其誰的氣概,敢當衆跟她這麼叫板……這四張信箋單拿出一個來,都夠當一次上元花魁的,更別提葉棠花有四張!如今這上元花魁,還能落到第二人頭上嗎?
此時,素瓷蓮花香盤上,最後一點夢甜香也剛好燃盡。
最後的結果,葉棠花毫無懸念地成了上元花魁,也是南燕史上最年少的上元花魁。
上元花魁已出,宴會也就該散了,衛似雨和衛如霜送葉棠花上馬車,臨上車前,衛如霜囑咐道:“媺瀅,日後千萬當心,你今兒太出衆了,當心樹大招風。”
葉棠花苦笑一聲:“我招風早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們豈管我樹大樹小呢?你們往後也要保重纔是。”
衛似雨笑道:“你這人也真是,擔心你自己還不夠呢,你倒反來擔心我們,你一貫是個溫順的,如今可得警覺起來,知道了嗎?”
葉棠花知道在衛如霜和衛似雨眼裡,她還是原來威遠侯府裡那個溫順恭良的小丫頭,見二人有此囑咐,心裡倒有些感激,也不多辯解,只是頷首:“又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見了,咱們各自保重。”
“也不算遠,二月十二花朝節,難道你不出來玩的麼?約好了就是了。”衛如霜笑道。
“這倒也是,那就等二月份吧。”葉棠花笑笑,又和二人寒暄了幾句,便扶着雨秋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裡,葉棠花長抒了一口氣,靠在車裡的軟墊上:“沐千藍、韓依柔、何芳……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呢。”
雨秋坐在馬車側首,給葉棠花捏腿,聞言笑了笑:“奴婢今日冷眼瞧着,倒沒什麼大事兒,只是韓大小姐……忒奇怪了些。”
“是啊,她恨我還來不及,怎麼會跟我這麼親近……事出反常必有妖,宴會上這麼風平浪靜的,我心裡反倒空落落的,總覺得不踏實。”葉棠花皺起眉頭來,直覺覺得韓依柔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可韓依柔確實在宴會上沒做什麼,她又能如何呢?總不能鑽進韓依柔的腦子裡去瞧瞧她想的什麼吧!
雨秋笑了笑,換了個姿勢,臉色卻猛地一變,擡手示意葉棠花噤聲,自己則在馬車的地上東摸摸,西摸摸,臉色愈發的凝重起來。
“……怎麼了?”葉棠花蹙起眉尖,輕聲問道。
雨秋不語,沉吟了片刻,果斷朝着馬車底部一掌拍出,隨着這一掌,只聽什麼東西撲通一聲砸到了地上,隨後就沒了聲音。
雨秋收回手,朝着葉棠花笑了笑:“剛纔馬車底下有個人趴着,不過這人的龜息術不到家,閉得了呼吸,閉不了心跳,他那心跳隔着馬車摸起來跟打鼓一樣,這樣的人還藏在馬車底下,真正是笑話,奴婢用了一招隔山打牛把他打下去了,打今兒起沒有三五個月,這人下不了牀。”
葉棠花將信將疑地把馬車後頭開的小窗上的窗簾兒掀開一個小縫兒,果然看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兒在地上半死不活地躺着,路邊兒圍了幾個不明所以的人,在那裡指指點點。
她放下車簾,眨了眨眼睛,驀地一笑:“這回我心裡踏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