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秀兒真正是無言以對了,她連葉沐氏的症狀都說對了,葉沐氏還當她是和葉棠花一起淘氣?也不知這到底是硃砂的原因,還是葉沐氏自己糊塗了。
她只得嘆了口氣:“夫人誤會了,民女哪裡會這般沒有分寸?只是這茶委實有毒的,夫人不信,不妨細想看看,是不是從喝上這茶之後就慢慢的有些身上不爽利?”
葉沐氏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是這樣不假,可也不能說就是這茶有問題吧?你又不知道這茶的來處,怎麼就好胡說!”
魯秀兒輕聲道:“民女不知茶是什麼來處,但是民女知茶。”
葉沐氏看了看手中的茶葉,又猶豫了一下:“這麼說,這茶真喝不得?”
“母親就信了秀兒姑娘的話吧,左不過換一種茶喝罷了,總好過天天難受吧?”葉棠花也在一邊幫腔。
葉沐氏點點頭,嘆了口氣:“也罷,就依你們吧,雨霞把這茶換了雨前龍井去。”
雨霞在一旁聽得都愣了,這時候纔回過神來,走上前將三盞茶都撤了下去。
魯秀兒又笑道:“夫人能不喝這茶自是極好的,但夫人身上尚有餘毒,待民女給夫人寫個方子,夫人照着方子日日煎服,喝上一陣子定然見效。”
葉沐氏皺眉看向魯秀兒:“姑娘不是茶師麼?怎的又會開方子?”
魯秀兒面不改色地開始胡謅:“回夫人的話,秀兒家裡有不少親朋都是當大夫的,平日裡身上也常備着幾個調養的方子,這方子也是他們給的。”
說着便將方子遞了過去,葉沐氏見方子陳舊,邊緣破損,知道這方子也有年頭了,不像是隨手寫來糊弄人的,心裡先信了三分,展開來看時,只見上頭寫着:
陳皮三錢、木香一錢半、黨蔘四錢、茯苓四錢、白朮三錢、當歸四錢、白芍三錢、甘草六錢,煎水服。
葉沐氏不通藥理,但也知道像是陳皮是理氣健脾,燥溼化痰的,黨蔘是治神疲倦怠的,茯苓是健脾寧心的,甘草也是治脾胃氣虛倦怠乏力的,剩下的藥材雖不識藥性,倒也常在藥方子裡見着,想來定也不是害人的藥材。
先不說這方子是不是解毒的,至少藥材對了她的症候,想來喝着也能對她的身子有助益,便也不去追究什麼毒不毒的,只是隨手交付了身邊的桐陰:“拿去照着方子抓藥來煎了,再取五十兩銀子來給魯姑娘。”
葉沐氏說罷看着魯秀兒笑了笑:“方纔對秀兒姑娘真是失禮了,我這女兒平日裡實在讓人不大省心,我倒有些草木皆兵的了,這五十兩銀子半是賠罪,半當一個月的束脩吧。”
魯秀兒笑了笑應下了,卻在心內暗歎,不管葉沐氏心裡怎麼想葉棠花,她對葉棠花的教育倒真是半點不鬆心的,二十五兩銀子夠一個鄉下人家一年的用度,她卻拿來給女兒的一個茶師當一個月的束脩,又怕自己得罪了女兒的茶師,額外再賞下二十五兩來……
不過這也能看得出葉家家底豐厚,昨晚她和那些婢女們聊天時得知葉老爺又是當朝尚書,葉夫人又是侯府嫡女,葉小姐身上更有着縣主的封號……這葉家真可稱得上是榮華富貴了。有葉家相助,魯家出頭之日也指日可待了。
葉棠花見葉沐氏好歹是應下不再喝那茶,又肯吃藥,心裡也算放心了,只要葉沐氏不再繼續糊塗下去就好,橫豎她的謀劃也不涉及葉沐氏,復仇之類的事情還是她來做就好,前一世不管葉沐氏糊不糊塗,都是她這個做女兒的錯的多,這一世重活,她對葉家縱然有怨,對葉沐氏卻還是愧疚得多。
葉沐氏只要安安穩穩地生活,享自己的一世榮華就夠了,至於那些煩心的事狠心的人,就由她一一除去吧!
葉棠花想到這裡,不由得擡起頭衝葉沐氏笑笑,袖子裡的手卻緊握成拳。
此時在皇宮中,祁毓也躊躇着,昨日跟皇后說清楚之後,皇后也有些中意葉棠花了,祁毓就趁着這個機會跟皇后說了他想送些東西籠絡葉棠花的心。
皇后心裡自然是不以爲然的,畢竟祁毓是太子之尊,看上哪個女子賜婚不就完了?怎麼能自降身份去討好臣女呢?
祁毓無法,只得透露了祁敏之似乎也對葉棠花有意的事情,皇后這才鬆了口,祁毓是太子之尊,可祁敏之輩分擺在那裡,要是祁敏之真跟祁毓搶人,皇上能抹開臉面把葉棠花賜婚給祁毓?如今祁敏之對葉棠花殷勤的很,說不得還得讓祁毓做點什麼,不然葉棠花也未必會高興嫁給祁毓,人家也不傻,放着個會獻殷勤的不要,倒嫁個將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對於葉棠花而言,左右都是高攀,王妃和皇后能差多少?
祁毓知道皇后也喜歡絲竹,宮裡頭藏有不少好樂器,便將葉棠花喜歡彈琵琶的事情說了。皇后對外人提防的很,對於划進自家陣營的人卻是格外大方,當即一揮手,令人取來了自己珍藏的大忽雷小忽雷,讓祁毓想辦法送過去。
祁毓帶着這兩件寶物回了太子東宮,輾轉反側了一夜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送過去,他是太子,吃住都在宮裡,不像祁敏之已經封王建府,平日裡都住在宮外,有事情才進宮。皇子出宮,那是要領牌子的。像他貴爲國之儲君,不光要領牌子,還得和祁敬之說明了爲何出宮、幾時回來,可這理由他說得出口嗎?出宮去給女子送禮物?祁敬之不打死他呢……
糾結了一夜,祁毓也沒想出什麼辦法來,起了個大早,在東宮的花園裡對着大忽雷小忽雷開始發愁。
他還沒想出眉目來,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殿下,韓宜年韓公子求見。”
“不見!”祁毓正心煩,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回過神來才換了平日裡從容的氣度:“罷了,請他到這兒來就是了。”
小太監看了看周圍的亭臺磚石,有些爲難:“殿下,這、這不好吧,您該去正殿纔是……”
“不必,就在這兒。”祁毓勾了勾脣角,淡然一笑,“本殿下沒什麼好瞞人的,有事情就在這兒說!”
韓宜年入宮,多半是要爲了韓依柔求情,要說些見不得人的話的不是他,他何必怕人聽去?在這裡自是最好的,最好能讓韓宜年顧忌到沒法開口的地步。
果然,韓宜年走到祁毓身邊的時候臉都快綠了:“殿下,這裡似乎不是說話的地方吧……”
祁毓看都沒看他一眼,正對着大忽雷小忽雷出神:“有話就在這裡說。”
“殿下,關於臣妹……”韓宜年無法,只得狠了狠心,硬着頭皮開了口。
他也不想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談自家妹妹的婚事,尤其是在不知道是不是隔牆有耳的情況下!可是他也沒辦法,祁毓一開始還只是暗示他,韓依柔的正妃之位不保,他知道沒過了明路,這件事也不是那麼板上釘釘的,所以他和父親在跟韓依柔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刻意提醒了韓依柔一下,不要再做出格的事情,也許正妃之位還能保住。
可韓依柔何嘗聽他們的過?涉及後宅陰私,韓依柔一向愛自己做主,美其名曰若連韓家都整治不明白,她何以母儀天下?
這回可倒好,韓依柔竟想拿皇后和皇上來逼迫太子就範?想得也太簡單了吧!且不說皇上皇后會幫誰,這樣得來的太子妃之位,她坐得穩嗎?
父親年邁,眼瞧着再有個幾年只怕就要致仕,不然韓家何至於此時便急着站隊?韓家是徹底的寒門子弟,父親一旦致仕,還有誰能幫扶他?他好不容易攀上祁毓這棵大樹,可他爬了還沒有一半兒,韓依柔已經拿起斧子來砍樹了!
要不是韓依柔是親妹妹,韓宜年真恨不得拿斧子把她砍了,看看別人家的小姐,不說像葉棠花那樣給自己家爭光吧,也沒見過誰上趕着給自己家人拆臺的啊!
心裡恨歸恨,血緣在那兒擺着,骨肉至親的事情韓宜年能忍心袖手旁觀嗎?日後父親致仕,他們兄妹還不得相互扶持?不管是爲了誰,他也不能幹看着韓依柔被祁毓嫌棄。
韓宜年思及此處,心裡暗歎的同時也不得不豁出去了:“殿下,舍妹年幼不懂事,她從前做了許多糊塗事,臣知道讓您也很爲難,臣如今也教訓過她了,她已經知錯,說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開恩,臣妹只是一時糊塗,她的心意還是向着您的……”
“好個年幼不懂事,你倒好意思在本殿下面前說你妹妹年幼?”祁毓瞥了韓宜年一眼,似笑非笑。
韓宜年臉色一僵,這纔想起來祁毓今年比韓依柔還小一歲,忙不迭的改口:“是臣口誤了,舍妹不是年幼,只是讓家裡人慣壞了,一時糊塗而已,求殿下切莫與她一般計較……”
“我倒不知道韓大人家裡這般會慣孩子,慣得無法無天了,什麼心思都敢動。本殿下真是好奇的很,韓大人究竟是怎麼慣的孩子,把韓大小姐慣得這般沒有分寸?”祁毓冷笑了一聲,看着眼前的大忽雷小忽雷,開始琢磨怎麼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把這兩個東西送給葉棠花,隔着院牆扔進去?
“殿下,家父老來得女,自然是愛如珍寶了,但舍妹並非諸事不懂,她還是能夠匡殿下的,求殿下臺鑑!”韓宜年臉上又是一陣發臊,拱了拱手把頭垂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