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交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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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城懷疑是段榮不合時宜的神棍戳中了李十一郎的痛處,讓他沒了胃口,很有幾分歉意,扶李十一郎進帳,還體貼給他倒了溫杯水。李十一郎勉強喝了一口,周城道:“這事兒怪我,姐夫他並非有意——”

“我知道。”李十一郎打斷他,兩個人沉默了片刻。

溫水入腸,紊亂的心神稍稍鎮定下來,不由失笑。也是他自己嚇唬自己了,且不說神棍信口雌黃,就算偶有猜中也不奇怪;即便他真是金口玉牙,泄露天機,這個龍興在誰身上,眼下還說不定呢。

雖然他不看好燕朝如今形勢,但是如果皇帝上位,勵精圖治,雲朔亂局也還沒有到不能解的地步,譬如,使南平王北上——

想到這裡,李十一郎倒是心思一動,問道:“我說周郎,如果朝廷派南平王北上收拾殘局,你當如何?”

周城隨口道:“當降。”

李十一郎:……

這出息!

周城不慌不忙補充道:“李兄莫忘了,我從前給南平王世子做過親兵,南平王父子帳下的戰鬥力,我是知道的,打不過,自然以保存實力爲先。”

原來這貨還給昭詡做過親兵……等等!保存實力是個什麼意思,說到底,還是不肯甘爲人下麼?

周城想一想又道:“不必扯這麼遠,如果宋王殿下當真如李兄所說那麼能幹的話,這次平叛,就能把各路兵馬收拾了個七七八八……”

李十一郎吃驚道:“周郎這樣看好宋王?”

周城點頭道:“他是個有本事的人。”

“比南平王——”

“李兄說笑了,南平王什麼年紀,宋王什麼年紀,再歷練個十幾二十年,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那南平王世子呢?”李十一郎心道,南平王不能比,昭詡雖長他兩歲,該是能比的了吧。

周城看着他笑了一笑:“李兄這是考我?”

李十一郎:……

如果他沒有留的心思,如此考問,好像確然不是太合適。

李十一郎猶豫了片刻,擡手又飲了半口水,不承認也不否認,態度大約類似於你愛說不說,反正我就是問了。

周城“哈”了一聲,拒絕道:“這個不好說,我也沒親眼目睹過宋王打仗。倒是李兄當時在場,不妨與我說說?”

這回輪到李十一郎黑臉了。這小子真是個打蛇隨棍上。他是在場不假,但是當時已經入夜,現場混亂,哪裡有這個餘力,都是事後自個兒慢慢拼湊和推測,再復原出來,這小子倒好,張口就要全程……

一時說道:“周郎這就不對了,宋王帶的可是你的兵……”

“是三……公主的兵,我練的沒錯,但是怎麼用,就看人了。”周城笑道,“李兄要是記不起來,與我說說當時情形,也是可以的。”

李十一郎多少有些意外,他讓周城臧否人物,確實有考校的意思。一個人能不能成事,與野心有關,與氣度有關,與識人之明、容人之量有關。多少人栽在識人用人的問題上——譬如西楚霸王。

孰料這小子狡猾,不肯點評南平王世子與宋王,卻主動要露一手用兵的本事,這是要和蕭南一較高下麼?

他對洛陽,怕是不如蕭南熟悉吧。不過話說回來,要亂世稱雄,不通兵事那是找死。

李十一郎收了之前的輕佻,當真與周城說起昭詡迎親那晚的意外變故來,天如何黑,亂如何起,兵從何來。

周城從李十一郎帳中出來的時候,時已近二更。李十一郎留他同榻,被他拒絕了。

出門被風一吹,看到滿地殘骸,不由淚流滿面——足足三百斤呢,可憐他,就沒吃上幾口。也不知道他們叫了多少人來,分了多少出去。

小兔崽子們端的能吃!

夜已經很深了,他有點猶豫,但還是想去見見那個人,不然心裡總不得安——雖然不安也無濟於事。

有個詞叫鞭長莫及。

“二哥!”羋二孃揉着眼睛出門來。

——周城認了羋昭這個弟弟,按着排行,上頭有羋大郎,他行二,羋昭行三。所以羋二孃呼他二哥。

周城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羋二孃卻問:“二哥吃過了麼?”

周城乾咳了一聲:“……去睡吧。”

羋二孃道:“我去熱熱,還有剩的……”

周城心裡知道是羋二孃私藏,不然,以那羣小兔崽子的戰鬥力,別說肉了,骨頭有渣就不錯了。然而羋二孃的好,總讓他隱隱有承受不起的錯覺。當然他們如今已經是兄妹,她對他好是應該的。

理論上是這樣。

周城站了片刻,硬起心腸道:“不用了——我還要出去。”

羋二孃也不意外,打仗不同於居家,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去,也不能多問,只道:“這裡有點乾糧,帶上吧。”

周城提着乾糧袋子走在夜風裡。羋家兩個姑娘都能幹,羋二孃除了能幹之外,性情果斷剛強,不拖泥帶水,比他從前認識的小娘子都強出許多。當然除了三娘子。他從未試過拿三娘子與別人相比。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

大約就是……不必比吧。

他總記得初夏的下午,濃蔭匝地,知了在窗外一聲一聲叫得聲嘶力竭,佛堂裡卻是涼的,靜的。他與她相對而坐,神佛見證他們的相遇,她從頭上拔下簪子,她說:“你相信這世上有公道嗎?”

她說:“……我也希望有。”

一晃,兩年有餘;

就連距離他與她說“給我一點時間”的那個秋夜,也有兩年了。周城這時候走在路上,淡銀色的星光如雪片飄下來,覆滿一身。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許是人總需要點什麼,來說服自己堅持。

——你不知道你會遇見什麼,你不知道你會遇見誰,在什麼時候。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對你笑。

周城推開一扇門。這裡距離他的營帳其實不太遠,不過是奴役所居,條件自然比不上他的營帳乾淨和清靜。但是能獨居一帳,已經是他格外開恩了。而賀蘭氏,並沒有能力把它收拾得像樣一點。

裡頭黑得像個窟窿,甚至還不如露天,風月敞亮。黑影哆嗦了一下,轉頭看過來的眼睛裡,多少恐懼與絕望。

“是我。”周城搖了搖頭,他知道她怕什麼。

如今她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推測他了。當然這也不能全怪她,誰叫他當初那樣恐嚇,之後從杜洛商麾下出逃的時候,用羊皮袋裝了她掛在馬上,一路顛簸折騰,可想而知。骨頭沒碎,是她命大。

黑影明顯鬆了口氣,但是很快又換了警惕的目光。

這個混蛋!每次來見她,總能套走一篇話。無論她怎麼用假話摻沙子,反正他最後都會心滿意足地離開——她也希望自己能夠騙過他,希望他死於非命。奈何禍害遺千年,這特麼居然是真的。

但是有時候,賀蘭初袖自個兒也疑心,並不是她騙不到他,是她不敢,也不想。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在的州縣,但是她很清楚她眼下的處境。沒有這個混蛋的庇護,這遍地流民、反賊、大兵,能把她生吞了!

如今想起在平城,在洛陽,在金陵……受過的委屈,那些一時不能忍的氣,以及最後的不甘心……不是不懊悔的。

沒有什麼比干淨乾燥的衣裳,柔軟的被褥,豐富而精細的食物,以及堅固的屋宇——無論是皇宮、王府,還是當初她在平城住過的宅院——更好的東西了,爲了這些,她情願被那些洛陽高門的貴女瞧不起。

她情願與太后、皇帝、嬪妃,甚至宮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她情願人人都覺得三娘比她重要,前程比她好。包括她的母親。

她情願蕭南到最後也只肯給她尊榮,不肯給她更多。

那些都不重要!

比起生存來,跟一口飽飯比起來,跟一碗乾淨的水比起來,跟痛痛快快沐浴一次熱水比起來……那些都不重要!

然而這時候,她只能昂起頭,竭力想要擺一個倨傲如王妃的姿態問:“小周郎君這次來,又想知道什麼?”

周城站在陰影裡,垂着目光微笑,他說:“原來在嫁給宋王之前,三娘子還訂過一次親麼?”

李十一郎瞪着眼睛看帳篷頂上漏下來的星光,他忽然反應過來,周城那個混蛋,避而不談宋王與南平王世子的高下,是怕日後傳到蘭陵公主耳中、讓她不喜麼?八字還沒一撇呢,這小子想得也太遠了吧!

輪得到他麼!他酸溜溜地想,這兩個天差地別,怎麼看都拉不到一起的人,難不成……還真是姻緣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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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對。

這條河,已經是不能過了。並不因爲暖冬,河上冰薄,而是有人敲碎了河上的冰,不不不,三娘不是敲碎了河上的冰,而是打斷了她的腿,無論河上冰薄冰厚,她總歸是過不去了——她早該知道。

是她過於自信,慣性地以爲她還可以。以爲能打敗三娘一次,就能打敗兩次、三次——她忘了,她前世之所以能夠笑到最後,並不是因爲她條件比三娘好,恰恰相反,是三娘不與她計較。

三娘那時候當她是姐姐,又怎麼會與她計較這些小事。

賀蘭初袖沉默了一會兒。這些念頭從前沒有過,這半年裡,卻一次兩次地冒出來。她當然知道她和三娘是回不到過去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總想起她們幼時在平城,三娘那樣全心全意地依賴過她。

其實她比三娘年長,比三娘想得多;她比三娘心大,也比三娘要得多。而三娘,本身擁有足夠多,所以雜念少。

三娘以爲她們是一樣的,其實,一開始就不一樣——她是南平王的女兒,她是個妾身不明,她算是誰家的孩子呢,她姓着賀蘭,卻住在南平王府;她爹媽是結髮夫妻,如今她娘卻給人做了妾室。

那些……就像是潮水,****夜夜沖刷着她的心,也許是羞辱,也許是混亂,也許是不甘心。總之一步一步,路是自己選的,路是自己走的……要回頭已經是百年身。

你說她後悔?不不不,沒有什麼可後悔的,再來一次,最多是後悔鳳儀宮裡,沒有能夠及時殺死她。

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賀蘭初袖低低嘆了口氣,抱着膝,把頭埋下去,太久沒有洗浴,衣物與**的酸臭充斥在口鼻之間,她也顧不得了:“原來將軍都知道了——那將軍也就該知道,宋王南下,未必會走同一條路。”

“爲什麼不。”周城淡淡地說。

因爲——

賀蘭初袖張嘴,又老老實實合上了。爲什麼不,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三個與她們恩怨糾葛又死而復生的人的話,誰能夠影響到蕭南南下的路?蕭南在南朝的人脈,並不因爲她們姐妹而變動。

“將軍要知道這個做什麼?”賀蘭初袖到底沒忍住問——如果她不問,羋二孃都幾乎要脫口而出了。

周城道:“賀蘭娘子猜不到麼?”

“他沒有帶三娘——”賀蘭初袖怎麼會猜不到,但是她的聲音再一次戛然而止。沒有錯,前世他是沒有帶三娘走,這一世呢?

但是反過來想,如果三娘嚴防死守,姨父與表哥倖免於難,那麼就算蕭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本事吧。

只不過——

就像她費盡心思,未能得償所願一樣,三娘苦心籌謀,也未必能夠保住父兄不死——不然,她如何就眼睜睜看着兩宮失和,烽煙四起呢。

她賀蘭一介民女,想要的最多不過是姻緣,富貴。三娘是公主啊。這燕朝,是她元家天下啊。賀蘭初袖幾乎是幸災樂禍,再怎麼嚴防死守,帝后不還是反目了麼,再怎麼着,天下也還是亂了啊。

而周城——問到這話,該說他未雨綢繆呢,還是趁火打劫?賀蘭心裡一聲冷笑,只是沒有掛在面上。

“賀蘭娘子是不是想說,如今聖人不敢殺南平王父子,所以即便宋王有心,也帶不走三娘?”周城問。

賀蘭初袖應了一聲“是”。

周城說道:“我在想賀蘭娘子爲什麼走不對路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我雖然沒有因爲冰薄落水而死在河裡,但是說到底,我終歸還是會死的,或者死在戰場上,或者死在家裡——只是遲早。”

賀蘭擡頭來,眨了一下眼睛:她沒聽懂。

周城難得好耐心地與她解釋——也許是因爲這件事情實在過於詭異,沒有、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這樣老老實實做他的聽衆,便日後他與三娘重逢,這些話,也是不能亂說的。但是賀蘭……她的命還在他手裡呢。

——當然周城萬萬不會想到,深夜的營帳外還站了個幾乎凍僵的少女,她大氣也不敢出,她冷,也不敢跺腳活動血液,她怕極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撐着她,她想要聽下去——無論如何。

“……有些事情可以阻止,有些事情不能。無論是我,還是賀蘭娘子,還是……都不知道這些事裡哪些是可以阻止的,哪些是不能被阻止的。哪些已經被阻止,哪些只是看起來被阻止,其實只是推遲、正蓄勢待發。”

周城知道這樣說,賀蘭初袖也未必能夠明白,又補充道:“譬如我餓了,我動手燒飯,有人抽走了我的柴薪,我可以改去飯館;有人偷走了我的錢,我可以改去鄉人家裡討食;有人說服了鄉人不施捨給我,我還可以埋伏在路邊,搶路人的食物……無論如何,填飽肚子這件事,總歸是會發生的。”

“再譬如,我們會遇見……一些人,我並不知道自己會遇見,不知道什麼時候遇見,興許有人阻攔過我們的相見,我也茫然不知,但是換一個時間,換一種方式,興許到頭來,該相遇的總會相遇。”

——沒有人能夠參透命運的秘密。

你避開的水坑,也許在會在若干年後,幾夏輪迴,變成雨降臨在你的頭上,猝不及防。

賀蘭初袖嘆了口氣,這大約也譬如,她千方百計,想要避開嫁給蕭南以外的人——而最終失敗;三娘千方百計想要避開嫁給蕭南的命運——誰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好吧,”她說,“將軍想要的路線,我給——將軍回饋我以什麼?”

周城微微一笑,那笑容近乎嘲笑:“賀蘭娘子還想要什麼?”

賀蘭初袖:……

偏周城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適可而止”四個字,又道:“賀蘭娘子要是有誠意與我做這筆交易,不如先回答了我之前的問題。”

賀蘭初袖:……

她想死!

“將軍可沒有表現出任何能保證交易順利進行的誠意。”賀蘭初袖忍不住說道。

“沒有嗎?”周城大吃一驚,“不然,賀蘭娘子以爲自己憑什麼活到如今呢?”

賀蘭初袖:……

她想死!

賀蘭初袖想了片刻,說道:“要我拿出誠意也可以,將軍還是答應我一件事。”

周城揚一揚眉:“你說。”

“將軍既答應我不死,我還想斗膽求將軍,讓我活得像個人——”

“什麼叫活得像個人?”

“不要斷我的手腳,不要動我的眼睛、舌頭、鼻子、耳朵,和……臉。”最後一個字,賀蘭初袖說得幾乎是膽顫心驚。

周城:……

“賀蘭娘子不提的話,周某還當真沒有想過這個。”周城笑得實在可惡。

wωω ▲ттκan ▲c○ 賀蘭初袖:……

“不要把我送給……別人糟蹋。”賀蘭初袖咬住下脣,說道。她算是豁出去了,這些話必須得說在前頭。

“到此爲止。”周城說。

賀蘭初袖原本還有一肚子的要求,諸如“乾淨的營帳”、“撥個人來伺候”、“能見人的衣裳”、“足夠的飯食與水”通通都被堵死在腹中了。也罷,說多了還不知道這人能使出什麼手段來折騰她呢。

便點頭道:“成交!”

周城也點了點頭。

兩人擊掌,“啪!”響聲清脆。

帳外羋二孃豎起的耳朵凍得通紅。

賀蘭又沉吟了片刻,方纔說道:“三娘爲什麼會答應與別人訂親,這世上除了三娘自己,大約也沒有人能夠猜到毫釐不差。我自然是比將軍知道得多一些,但是也只能勉強一猜——將軍莫要怪我。”

周城再點了一下頭:賀蘭氏這樣說,雖然有推卸責任之嫌,未嘗不是一種誠懇。

“原本前年,三娘從中州回洛陽,太后與聖人就幾次想賜婚給她與宋王,三娘不肯,”賀蘭初袖侃侃說道,“我當時以爲她拿喬,如今想來,興許卻是真的。到去年年底,她已經是第三次拒絕宋王了。”

羋二孃:……

羋二孃簡直不敢想象這位“三娘”的身份了——拒絕一個王侯,三次!

“……如今她年已及笄,沒有出家的打算,無論是姨父還是王妃,也該爲她擇婿了。她能拒絕一次,兩次……不能永遠拒絕。她從前心裡只有一個宋王,既然宋王不可能,與其他任何人成親,都沒有區別。”

賀蘭初袖偷覷了一眼周城的面色,補充道:“當然,也許將軍覺得自個兒不一樣……”

“我本來就不一樣!”周城怒衝衝地說道。什麼叫她心裡只有一個宋王——從前是那樣麼?

賀蘭初袖:……

講點道理好嗎!

自戀可以少一點嗎!

“不錯,將軍不一樣。”賀蘭初袖想一想,說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可是陪了他足足十年呢。

周城瞧着賀蘭初袖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她在動了什麼心思,但是他知道他是不一樣。三娘經歷過什麼,他大致已經理出線索來,諸如下嫁宋王,父兄慘死,天下大亂,他乘勢而起……不然,他們憑什麼相遇呢?

他做了大將軍,他應該是留了她在身邊。

他雖然還不知道爲什麼他出徵,她會被迫南行,也不知道明明宋王心慕她已久,卻爲什麼最後逼得她遠行三千里,想是一段始亂終棄——他這樣想,原也不算太離譜,畢竟,他沒有見過前世的嘉敏。

但是他知道,重來一次,她仍然願意答應給他機會。

她可以不給的。他們之間的位置,還沒有發生那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可能會發生,也可能不。但至少眼下,她還不需要他的庇護,也許永遠都不需要。但是她答應給他機會,她這麼說,也這麼做。

不然,你以爲隨隨便便一個人,能夠得到蘭陵公主再三相救麼。你以爲隨隨便便一個人,能有拿陸家部曲練手的機會麼?你以爲隨隨便便一個人,遠隔了千里萬里,能讓她如此牽掛,贈他以金麼?

他前世對她一定很好,所以她纔對他念念不忘——他幾乎是沾沾自喜地想。

賀蘭初袖說道:“……我不知道三娘答應過將軍什麼,但是如果不是……三娘說的話,其實是做不得數的。”

“什麼叫……做不得數?”周城兩眼發直。

賀蘭初袖心裡直搖頭,看着是個聰明人,怎麼這會兒倒又傻了呢:“將軍沒有聽說過麼,花開堪折直須折。”

周城:“沒有。”

賀蘭初袖:……

三娘從前怎麼和這個軍漢溝通的?

“她從前答應將軍,就如同我以爲自己能過那條河一樣,”賀蘭初袖不得不說大白話,“但是將軍未必就過得了河。我今兒也不怕與將軍說句實話,將軍的妻子,如今已經在身邊了——三娘也是知道的。”

“她知道……”周城心裡一動,猛地想起李十一郎冒出的那句莫名其妙的“新婚之賀”來。當時沒有細想,如今想來,恐怕、恐怕就確如賀蘭氏所言,在三娘看來,這時候,他應該是成了親的。

雖然——

三娘與賀蘭氏都經歷過的那個世界裡,他是已經成了親的。但是那時候,他是不是……還沒有遇見三娘呢?

就如同,那時候,三娘還沒有遇見他,所以一心一意地只想着宋王。她不知道他能不能過得了那條河——她不知道遠隔了這千里萬里,杳無音信,他是不是……已經成了親,做了別人的夫君。

“我說這句話,興許將軍不喜……”賀蘭初袖道。

“那就不要說!”周城打斷她。

賀蘭初袖:……

能按理出牌嗎?!

他知道她想說什麼。她大概是想說,三娘對他的好,三娘與他的約定,都無非可能有那樣一日,她父兄雙亡,她在這世上再無依靠,而他飛黃騰達,足以庇護她——她不過是在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那或者是真的。但是他記得,他總記得,三娘衝他笑的樣子——一個人笑是不是因爲真的歡喜,很容易被看出來。

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羋二孃幾乎有些站立不穩。

雖然周城與咸陽王妃的對話裡,她還有太多聽不明白的東西,但是這句話,卻實實在在灌進了她的腦子裡,振聾發聵。

她說:“將軍的妻子,如今已經在身邊了。”

將軍的……妻子……如今……已經在……身邊了。

如今,軍營裡,周城身邊,雲英未嫁的適齡女子,難道還有第二個麼?

猛地帳中一聲大喝:“誰?”

帳簾嘩地一下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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