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肖揚陪同江南市市委書記羅天佑,市長馬曉輝一行,來到江堤之上,今天又下起了雨,雖然不算太大,也就是中雨的樣子,但卻沒有絲毫減弱或者停止的意思,而且根據中央氣象臺傳來的消息,要江南省做好防汛的準備,接連的降雨估計會引起長江江水暴漲,要兩岸城市都做好抗洪準備。
羅天佑穿着一個雨披,拒絕了秘書給他打傘,“照顧好你自己吧,我有手有腳的,要你給打傘,成什麼樣子。”羅天佑白了一眼急於表現的秘書,心說你這不給我上眼藥呢嗎,這都什麼時候,火燒眉毛了,我還在這擺譜。想着,瞅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採訪馬曉輝的記者,心說還有記者在這裡,這播出去老百姓看了還不得罵死我。
馬曉輝也是一臉嚴峻,江南市這地方是個富庶之地,居民安居樂業,生活條件很高,但唯一一點的不好就是夏天的洪澇災害,這個天災自古以來就困擾着沿江兩岸的人們,同樣的,人們都離不開這世代居住的地方,沿江兩岸水土肥沃,確實是種莊稼的良田——前提是不發生洪災。
不過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十年九澇,當然,就看澇的程度,如果不嚴重,那麼就是大豐收,否則就很可能面臨着顆粒無收的場景。
這算是馬曉輝當政以來的第一次嚴峻考驗,林書記上個月的時候就視察過江堤這裡,很嚴肅的指出這條江堤意味着身後數百萬居民的生命安全,如果誰要在這上面貪污受賄,誰就是人民的罪人,黨和人民都不會寬恕這種人。
江南市這段的江堤以前都是丁忠言一手抓的,不過丁忠言在招供的時候一口咬定了江堤上他沒有收取過任何好處,合作方宏峰水泥廠也是正規的大型國營單位,生產的水泥在整個南方都非常有名。
丁忠言當時說他雖然做過很多錯事,但是在對待老百姓生命安全這塊上還是問心無愧的。
至於他是不是問心無愧,市委書記羅天佑不會同意,馬曉輝市長也不會同意的,兩人當時都作爲江南市領導班子裡的成員,自然清楚丁忠言這人貌似清廉的背後都是些什麼東西。
跟丁忠言有關的飯店,僅江南市就有七八家,其中最差的也是兩百萬以上級別的,現在丁忠言的案子並沒有完全查清,不過丁氏的衰落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
想到這,馬曉輝掃了一眼面色嚴峻的盯着滾滾江水的肖揚,看起來面無表情,十分嚴肅,馬曉輝心裡清楚,自己能有今天,跟那個青年是絕對離不開關係的。
對着記者的攝像機,馬曉輝一臉沉重的說道:“請江南市所有人民放心,我們會在羅書記的帶領下,嚴防死守,保證全市人民的安全!”
記者回身對着攝像機道:“在市委羅書記和馬市長的激勵下,所有參與抗洪的官兵都表示有信心守住江堤,守住江南市安全的生命之堤!”
這時候羅天佑走到肖揚跟前,隨着對這青年瞭解的愈發加深,羅天佑心裡越來越感覺自己跟這青年交好真是一件大大的幸事,現在羅天佑的心理,肖揚的分量不如省委林書記,不過也只差一個檔次罷了,如果能夠得到飛揚的認同,那麼自己將在仕途上走得更順,走的更遠。反之,如果被飛揚放棄,丁書記和江南省委很多高官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鑑啊。
“這條大堤,牽動着數百萬人的心,眼看着江水不斷上升,真是讓人憂心啊。”羅天佑在肖揚跟前沒架子,很是隨意的說道,雨水,不斷的順着羅天佑的雨披流淌下去,此刻的羅書記也完全看不出像個市委書記的模樣,不過在記者的鏡頭裡面,卻顯得非常親民。難怪羅天佑上臺之後老百姓都親切的叫他“好人羅書記”,估計也是丁忠言在任的時候搞的太天怒人怨了。
肖揚說道:“治理水患是個長久而艱難的事情,而且還不能由我們一省去努力,如果只有我們自己在沿江兩岸種上了樹,但上游卻聽之任之,一股洪水過後,我們的樹就全都沒了,所以,這點還得請林書記協調,爭取整個江從上游到下游一起治理,環境治理是個大問題,裡面的說道太多,我只知道個皮毛,不過,我相信會有這方面的專家能夠拿出讓人滿意的治理方案的。”
“專家麼?”羅天佑苦笑着搖搖頭,指着那些紙上談兵的,還不如多指望點像肖揚這樣能做實事兒的呢,倒不是說專家不行,只是現在沽名釣譽的太多,真正能用心搞研究的專家都聲名不顯,隱藏在人羣中,想要找到這樣的人,就不大容易了。
肖揚當然也清楚困擾羅天佑的問題是什麼,其實這樣的專家飛揚手裡就握着一大批,不過肖揚並不打算這個時候就推他們出來,這些人都是真真正正搞研究做學問的學者,和那些整天在媒體上侃侃而談的人不同,他們對名利看得很淡,同樣的,他們對眼下學術界的一些不良風氣也十分痛恨,如果不是肖揚有很多老教授的保舉,也不會輕易的能認識這些人。
他們纔是真正的寶貴財富!事實上肖揚現在對金錢的概念並不太過於看重,實際上當肖揚個人名下的財產超過十億之後,他對錢的概念基本上就已經變成單純的數字了。
肖揚過來這裡,是羅天佑邀請的,去年的雪災當中,飛揚集團捐錢捐物,創下了建國以來民營企業捐助額度最大的記錄,所以這棵大樹,羅天佑發誓一定要抱住了。
其實對於捐款來說,很多民營企業也並不是不想多捐助點,但中國的國情其實很操蛋,很多時候,你捐多了,不但招人恨,還會讓更多人惦記上你。
招人恨的說法很簡單,同樣的企業,你捐助了一百萬,如果另一個企業之捐了五十萬,那就被你比下去了,而且作爲一個民營企業,你如果捐的比國營企業還多,那麼國營企業老大哥就會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啊,你說你一個私企你捐那麼多前幹什麼?怎麼就顯擺着你了?顯你有錢麼?那好啊,派人過去查查帳吧,看看你們是不是有偷稅逃稅的嫌疑。
很多人說了,這是做善事啊,真的會有人那麼操蛋?真的,有人真的就這麼操蛋!
惦記上就更容易理解了,你一捐款,人們發現了,哎呀,原來你這麼有錢啊,那好啊,需要捐助的部門多了!隨便一數就能嘩啦出一大堆上百個部門來,你都一樣捐助點吧。這還不算什麼,大部分好歹是公益事業,真有錢捐點也就捐點了,反正捐十塊能用一塊在公益事業上,咱也算做好事了不是。
但問題是,還有很多聽起來就很操蛋了,比如說某某部門要搞慶中秋晚會,既然你們這麼有錢,那麼贊助點吧!你不能推遲吧?找你是看得起你,有些人想贊助咱們還不希的用呢,你要是敢不讚助?那好啊,你不是在我這裡有企業嗎,我就到處找你的麻煩,今天消防檢查,明天稅務抽查,後天又是外來人口調查……這就涉及到好幾個部門了,哪個大爺你還都不敢得罪,真的得罪了,呵,就算有市委書記保着你,人家也照樣收拾你不耽誤,有句話是咋說來的:縣官不如現管,對吧?
不過飛揚大概是個很特殊的例外,一是捐助的時候非常低調,大部分都是事後報道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天,他們居然拿出來那麼多前用於災區。二是飛揚集團太過於強勢了,雖然太強勢容易招人妒,不過對目前的飛揚來說,他們並不在乎這個。
比如去年的雪災,飛揚集團事後被挖出來那些捐贈的報道,讓那些雪災進行時捐款的很多企業都感到臉紅,有的捐了幾萬或者十幾萬便對着鏡頭侃侃而談,十足的大慈善家,但飛揚捐了總計四千多萬的錢物,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接受過正式的採訪,大部分都是那些記者們遠赴東北挖出來的新聞。
國務院副總理潘爲民就曾對着電視說過,如果我們國家的企業都能有飛揚這種精神,那麼任何災難我們都不會懼怕,因爲我們有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精神,我們有着無數的兄弟姐妹……是的,潘副總理說這話的時候,眼眶是溼潤的。
所以說,就算再有人看飛揚不滿,有潘副總理這句話,他們也是不敢往槍口上撞的。
肖揚知道羅天佑把自己叫來的目的,最後臨走之前笑着給了他一個承諾:“如果一旦發生險情,飛揚將會全力資助受災羣衆。”
有了肖揚這句保證,羅天佑纔算是真真正正的吃了一顆定心丸。
肖揚獨自撐着傘,看着下面滾滾江流,石志龍和張慶濤以及陳徵他們都在不遠處站着,都穿着雨披,沒有絲毫的怨言。
對於這種威脅到人類生命安全的災害,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微弱了,也只有所有人團結一心,才能真正的在災難面前挺直腰。
看着那些泥人一樣的官兵,石志龍他們也都熱血沸騰,甚至有種想衝下去和他們甘苦與共的念頭。
肖揚這時候問羅天佑:“這些戰士們,都吃什麼?”
羅天佑也凝視着下面不斷用沙袋鞏固大堤的部隊官兵,說道:“險情不明顯的時候,他們能吃點好東西,饅頭,熱湯,也有肉食,不過一旦汛情緊張起來,也就只能吃些麪包火腿腸對付了,是吧,董政委?”羅天佑把臉轉向離他不遠那個雨披下穿着軍裝的大校軍銜的中年軍人。
董政委神色凝重的點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肖揚,他並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不過既然能跟市委書記站在一起,而且看樣子羅書記還很重視這個人,也沒有輕視肖揚的心思。實際上,董政委剛剛一直都在那擔心,生怕自己手底下這羣小夥子們出現什麼意外,所以他再三強調,一定要保證小夥子們的人身安全,都是娘生父母養的,都是年紀輕輕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花一般的年華,他們的生命應該更美麗纔對。
每年的汛情嚴重的時候,總是會有地方駐守部隊衝在第一線,也經常會有戰士犧牲。一想到這個,董政委就會感覺很揪心,尤其是看到犧牲的戰士父母來到部隊時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模樣,董政委總有種想要代替那戰士的念頭。
他是一個護着手下人的軍官,部隊的領導,不護短那才叫奇怪,哪有不愛自己的兵的將領。所以聽肖揚問戰士們吃什麼,董政委不由多看了肖揚幾眼。
羅天佑這時候笑着說道:“董政委,你可不要小看這個小夥子呦,去年雪災的時候,就是他的集團,一共捐贈了價值四千萬元的財物,堪稱新中國成立以來民營企業捐助之最啦!”
董政委的眼睛一亮,忽然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是飛揚集團,對不對?”然後看着羅天佑問道:“我看他很年輕啊!在飛揚集團任職?”
肖揚就笑着說:“羅書記言重了,去年捐款的決定也是飛揚所有高層共同的決定,可不好說是我一個人的意思,那不顯得我太獨斷了。董政委您好,我是飛揚集團的肖揚。”
董政委身居高位,可是不比羅天佑差,見肖揚的氣度和舉止都不大像是二十來歲的青年,聽他自稱是飛揚集團的肖揚,卻沒有職務,董政委樂了,伸出大手,上面還沾滿了雨水,用力的跟肖揚握了握手:“自古英雄出少年,真不錯,你應該是飛揚集團的少東家了?真想不到,飛揚集團的實際掌門人會是這麼年輕。”
“您知道我?”肖揚愣了一下,心說自己還沒那麼具有知名度吧?
能在四十多歲成爲大校軍官的,自然有着比較深厚的背景。董政委笑着說道:“我跟周暮山關係不錯!”
肖揚恍然大悟,怪不得,原來跟老周認識,肖揚想着,笑着說道:“那可真是幸會,本來還想着給戰士們豐富下伙食,既然還有這層關係,那更要好好招待了!”說着衝陳徵擺擺手,陳徵走過來,肖揚笑着說:“讓飛揚食府兩家店的所有廚師都暫停休假,全力給這些戰士們送營養餐,食材不夠就從庫房調,送餐的車讓他們專人負責,總之,我要看見營養豐富的盒飯送到戰士們的手上時候還是熱乎的!”
當過兵的陳徵早就想給下面那羣兄弟們做點什麼了,聽了這話,忍不住一個立正,情不自禁的對肖揚敬了一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說着兩臂微彎,兩手握拳放在腰間,姿勢非常標準的快速跑出去。
董政委沒想到肖揚會這麼做,雖然下面的戰士數量不算太多,但也有二百多人了,這麼多人的伙食,一頓得多少錢,這還不算,肖揚並沒有說就做一頓,聽他說那意思是一直到洪水退去,戰士們都離開纔會停止這種做法。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更多的是一種敬佩。現在他忽然明白爲什麼周暮山對肖揚會這麼推崇了,說他有着商人最精明的頭腦,也有着佈施世人的善心,是個人品高尚的年輕人。董政委原本還有些不以爲然的,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孩子,當得起這種評價?現在想來,絕對是擔得起。
董政委在雨中刷的給肖揚敬了一個軍禮,同時情感真摯的說:“肖揚同志,我代表所有抗洪官兵感謝你的慷慨!謝謝!”
肖揚連忙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如果可能,我倒是想衝下去和那些戰士們一起扛沙袋,可惜我這小體格。”
羅天佑在一旁連忙說道:“你可不能去,你要是出點什麼差錯,別說責任,老百姓的譴責我都擔不起!”
幾人笑起來,這一幕,被有心的記者悄悄的錄下來,不過卻沒準備播放,這攝影師被感動了,他準備回去把這盤帶封存起來,因爲開始的時候他聽說這個青年居然是蜚聲國際的飛揚集團的實際掌權人,那種驚訝簡直和聽說布什和薩達姆是哥倆差不多。
當下就意識到這絕對是一條天大的新聞,聯想到去年那次雪災中飛揚的表現,居然都是這個年輕人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對於全國老百姓來說,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中國也有比爾蓋茨那樣的商人!身家鉅富,同時不忘公益事業,相比來說,很多隻知道盤剝老百姓剩餘價值的商人都應該羞愧的去死了!
不過隨即就意識到這條消息絕對不能播出,一旦播出的話,怕是這年輕人再也沒有平靜的生活可言了,而且對於中國的國情來說,這條新聞播出的話,對飛揚是好是壞,他還真不敢斷言了。所以,他寧肯這條消息自己留着了,也許過個十年八年的,肖揚站在公衆面前了,那麼這段攝像資料,將會是一筆超級珍貴的財富!那時候,它將更有價值!
攝影師沒有注意到的是,一旁看起來也挺狼狽的這個的模樣秀麗的女主持人,美麗的眼睛裡,看着肖揚眼中閃動那種奇異的光芒。
肖揚的命令,在飛揚來說就相當於最高指令,所有部門都是無條件的去執行,而且江南市這邊兩家飛揚食府的負責人在聽說是給保護江堤的抗洪戰士做飯之後,立馬召開了一個緊急動員會,廚師們都表示將會盡全力拿出自己最優秀的手藝去做,絕對不會因爲做大鍋飯就糊弄。
術業有專攻,認真的把給戰士們的伙食做好,也許就是這些廚師們表達自己敬意和貢獻自己力量的一種方式了。
飛揚人的那種自豪感,這麼多年已經形成了一種企業文化,流傳在每個員工的心間,像去年肖國樑實在拗不過記者的請求,針對雪災捐款事件說了一句話:我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
這句話不說在社會上造成了多大的轟動和影響,就說在飛揚集團內部,那也成了每一個飛揚人的座右銘。
“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做好自己應該做的,那麼我們的明天就一定會更美好!”這句話,被很多飛揚人銘記在心。哪怕是加入飛揚集團時間很短的人,也都會爲這種精神所感動,爲這種精神而鼓舞。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但同樣,人活着還有很多不需要去考慮利益,卻也能讓自己心神爲之震顫的事情。
江堤上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肖揚和石志龍以及張慶濤準備先回去,而羅天佑和馬曉輝以及董政委,還有一些陪同的領導,則準備一會和抗洪官兵共同吃一頓飯,表示和他們在一起抗洪的決心。
石志龍在肖揚身旁笑着說道:“肖少爲什麼不留下吃頓飯?”
肖揚笑着說:“我可不想被鏡頭無意間掃入其中。”事實上肖揚已經讓馬曉輝幫忙打招呼,但凡有他的鏡頭全部都都要處理掉。
他並不想曝光在世人面前,做公益事業,那是每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人都會去做的,沒有什麼值得顯擺的。
“肖揚先生,請等等好嗎?”一個有些沙啞的女聲在後面響起。
肖揚三人走的挺急,因爲雖然都披着雨披,穿着靴子,但實際上褲腿早就都已經溼了,一上午沒吃飯,這會也都飢腸轆轆的,肖揚準備和石志龍他們去自己的飯店飛揚食府吃飯呢,順便看看那些廚師們做的怎麼樣,安慰下他們,畢竟這種做法可能會引起有些人的不理解。肖揚並不想給人一種“你做好人,我們在背後付出”的印象。
肖揚回過頭,見卻是那個採訪幾位領導的女主持人追了上了,心下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禮貌的點點頭:“請問,您找我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