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些東西都是人云亦云……”許萱附和着沈靜玉,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
金陵最近有綁匪出沒?這簡直是老天都在幫她!
她垂下眼眸,心中飛快地算計起來:要是慕雲歌被綁匪綁了去,死了最好,不死也被毀了清白,到時候別說是慕家,只怕整個金陵人都不會拿正眼看她,一個形同虛設的小姐,還能礙着她什麼事情?
沈靜玉笑着點頭:“萱姨說得對。”
她看了看天色,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萱姨,時辰不早了,我要去陪着娘給爹上香,就不陪你說說話了。我住賞梅庭,你得空了過來玩。”
許萱陷入自己的心事裡,隨口敷衍了幾句,就放沈靜玉離開了。
沈靜玉轉身的剎那,嘴角的冷笑再也壓制不住:慕雲歌,讓你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便宜了你?所有人都覺得你冰清玉潔,高貴不可方物,我就是要你成爲別人腳下的塵埃!到那個時候,誰還會喜歡你,誰還肯喜歡你?
眼前閃過唐臨沂的臉,那抹笑容就更暢快了一些!
你不是喜歡她的天真無邪麼?你不是喜歡她的單純美好麼?等她成爲人人唾棄的破鞋,你還能多喜歡她?
沈靜玉一走,許萱就興奮地將自己的想法說給陳媽聽。
陳媽一聽,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神不知鬼不覺,只是有一點:“辦法是好,可是怎麼能讓大小姐去年會呢?如果是我們開的口,一旦出事,老爺肯定要找我們要人。”
“誰說我們要自己開口,她不是還有個要好的朋友嗎?”許萱看着蓮池裡的錦鯉,輕笑出聲。
而此時,慕雲歌正陪着慕之召,去往慕家的商鋪。
縣令親判周家償還慕家三十二萬兩銀子,羅家緊跟着周家的步伐,將周家告上了公堂,一番私了下來,周家又要賠給羅家二十萬兩銀子。
整整五十二萬兩銀子!周家拿不出來,正在變賣本家的商鋪。慕之召和慕雲歌一商量,決定低價收購,將周家的生意都合併過來。不過這事兒並不能直接掛着慕家的名義,兩人一商議,決定由手下靠得住的掌櫃去辦。經過三天的時間,周家急於脫手的四十八家商鋪全部落到了慕家的手裡。還有另外十八家商鋪,周家要價比較高,掌櫃的拿不定主意,因此讓慕之召過來商量。
聽說京城還有人專門參議了周家在京的幾個本家,逼得周家不得不急流勇退,家族不堪重負,已經決定將金陵周家這一脈從家族裡除名。
周家樹倒猢猻散,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金陵顯赫世家,箇中落魄自然不必說。
敲定了另外十八家商鋪的價格,慕之召還有些瑣事要跟掌櫃交代,讓慕雲歌自己去走走。她帶着丫頭佩欣和佩英,走在金陵街頭,心情不由大好。
她在心中吶喊:瑾然,前世的人彘之仇,姐姐給你報了!
她的眼睛閃着光,接下來,就該輪到沈靜玉了!
正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還往後急退。慕雲歌一時不查,幸好佩欣手疾眼快地伸出手攔了一下,慕雲歌纔沒被撞得摔倒。
佩欣在外人跟前素來潑辣大膽,慕雲歌一站穩,就滿臉怒意地挺直腰板,張嘴要罵。
慕雲歌擺擺手打斷她:“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佩欣哼哼兩聲,她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很快又高興起來,鑽到人羣裡去打探消息。不一會兒回來,滿臉興奮地拉着慕雲歌,一手開路一手護着慕雲歌往前走:“小姐,你快來看!周家果然遭到報應了!”
慕雲歌不明所以地被她拉着往前擠,很快就站到街邊。
只見前方走來一支隊伍,人人渾身縞素,走在前面的人赫然是一瘸一拐地周邦彥,他滿面愁容,老淚衆橫,一派悽風苦雨。他旁邊跟着的是周家另外的兒子和孫子,周藝靈和周藝凱也在其中,都低着腦袋不敢向外看。在這些直系子孫之後,有身強力壯的家丁擡着兩具棺材,正不緊不慢地跟着他們。
“周老夫人死了?”旁邊有人詫異地問。
知情人立即興奮地吐着唾沫星子宣揚:“嗨,你們還不知道啊,都死了三天了!聽說那天從衙門回來,知道周家欠下了幾十萬兩銀子,當時就神志不清了。纔到晚上,又被羅家告上了公堂,周老夫人這一口氣上不來,就嗝屁兒了!”
“那另外一具棺材呢?”
“還能有誰,不就是周家大夫人嗎?”那人鄙夷地吐了口口水:“她做了那麼多缺德事,還能指望有好?在衙門讓青天大老爺打了板子,回來就半死不活地躺在牀上了。周老夫人一死,周邦彥又對她不上心,當然是挨不了多久的。”
“那也不至於這麼快吧?”旁邊人納悶了。
知情人立即左右看看,見大家都好奇地看過來,她又是驕傲又是得意地壓低腦袋,一臉故弄玄虛:“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千萬不要對別人說啊!聽說啊,周大夫人不是自己死的,是被周邦彥灌了毒藥,給毒死的!”
慕雲歌聽到這裡,跟佩欣和佩英飛快地對視一眼,都有些訝然。
周邦彥還真是不留情,對結髮妻子也能下狠手!
“小姐,周老爺也太狠心了。”佩欣忍不住咋舌。
“惡人自有惡人磨。”慕雲歌意味深長地看着人羣裡往不同方向離開的幾個漢子,其中一個正是往提巡府去,她微微一笑:“周老爺的好日子,快到盡頭了。走吧,沒什麼可看的。”
她再也沒了興趣,舉步走開。
年關將近,金陵比平日更熱鬧了許多,很多外地來的商人帶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在兜售。佩欣和佩英都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也難得放鬆一下,主僕三人倒是玩了一上午。
“小姐,原來你想來這裡啊!”佩欣忽然低低笑了一聲。
慕雲歌不明所以地擡頭,只見“雲崖酒肆”四個大字正在頭頂飄搖。她頓時明白了佩欣笑什麼,不由一陣羞怒。
真是的,好好的怎麼走到這邊來了!
掌櫃的認識慕雲歌,見她在門口呆呆站着,連忙上前招呼:“慕小姐,是喝茶還是用飯?”
見沒人注意這邊,他以爲慕雲歌還不知道魏時已經離開,又壓低了聲音說:“主子已經回了京城,小姐若有什麼事,可讓小的代爲轉達。”
“誰說我是來找他的!”慕雲歌更是羞惱,掉頭就走。
掌櫃的摸摸腦袋,他是搞不懂小女兒的心思,只當慕雲歌是害羞,一笑而過,回到房子裡揮筆寫了封信,交給信鴿送給魏時。
當天傍晚,魏時拿着掌櫃報告慕雲歌呆呆站在雲崖酒肆一臉難過的書信,幾乎都笑傻了。小騙子就是嘴硬,明明就是捨不得自己走的,還非要做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來!
他看了看窗外,到京城才走了一半路呢,真想立馬就飛回小騙子身邊!可是想想對慕雲歌虎視眈眈的魏善至,以及那個難纏的趙小姐,他還是決定算了,先把這兩人弄回京城,讓小騙子少些危險再說吧!他們,來日方長!
慕雲歌哪曉得還有這一出,從雲崖酒肆離開,時辰也不早了,她帶着兩個丫頭去慕家新開的酒樓用了頓飯,讓車伕將今日買的一堆稀奇古怪的物事先帶回慕家。
飯還沒吃完,門口一個腦袋探頭探腦地向裡面張望。
慕雲歌認得那是佩欣的堂哥宋剛,當即讓佩欣去帶他過來。宋剛一進來,就恭恭敬敬地對慕雲歌說:“小姐,先前你讓小的買下的那個院子,今天有人要租。是個窮酸少年,帶着個病重的母親,給的租金很低,租嗎?”
慕雲歌的心噗通一跳,喜道:“人在哪裡?”
“還在院子裡等着回覆。”宋剛慣會看人臉色,見慕雲歌滿臉喜色,不由小心翼翼地回覆。
那少年實在是太過窮酸,不過按照原先大小姐的交代,他早已經猜到那個院子的未來主人不會是什麼有錢人,這少年正符合小姐的條件,因此他也不敢怠慢,先開了門讓人進去坐着避避風雪,又向左鄰右舍要了開水給他病重的母親去去寒氣,才跑來向大小姐討個主意。見大小姐反應如此,他心下慶幸,看來這一次的寶是押對了,這個少年正是大小姐要找的人!
慕雲歌激動地站起來,剛走了一步,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她隨即折身坐下,手在桌上扣着節奏:“你回去,不管他出多少銀子,都租給他。”
“好。”宋剛應了:“那屋子實在太破,要不要修葺一番?”
慕雲歌搖搖頭:“不用修,不過你若是有殘損的傢俱什麼的,送一些給他倒是可以。”
宋剛道:“不如買些新的給他?”
慕雲歌輕笑:“人都是有自尊的,你若給他新的,他未必領情。送些殘損不厲害的,他反而會感激你。”
宋剛由衷點頭,他也是窮人,可再窮也有尊嚴,大小姐說的是這個理兒!
“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宋剛得了信兒,準備回去答覆了。
慕雲歌想了想,又說:“你想辦法跟他混熟絡了,等過幾天他穩定下來,你從慕家藥鋪拿幾株下等的人蔘送給他。”救他的母親,也等於救了他的命,將來也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