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收起手掌,回眸望了一眼陸令萱,陸令萱真滿眼詫異緊張地瞧着他們,她便笑了:“三個條件。”
“你說。”魏雲逸的心幾乎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此時別說是三個條件,就是三十個條件,他也會願意答應。不過很果斷地承諾下來,他立即就後悔了,眼波落在陸令萱身上,想也不想地補充:“除了讓我離開她。”
慕雲歌淡淡地用手絹擦拭自己掌中的痕跡:“魏三公子還是聽聽再答應吧。”
魏雲逸哼了一聲:“願聞其詳。”
“第一,令萱是你娶進門的,她身份本是尊貴,若非遭難,怎麼也不會輪到給你做妾的地步,這一點你也明白。我要你不管今後發生了什麼,都要遵從令萱的心願,她如果願意留在你身邊,你要對她一生一世好;她若不願意,你也不能拘束於她。”慕雲歌看向魏雲逸:“強求無用,你當比我更清醒。”
這話是深深刺進了魏雲逸的心裡,他不想同意,可看着陸令萱波瀾不驚的眸光,心中就是一痛,下意識地點了頭。
慕雲歌見狀,毫不意外,又繼續說出了第二條:“第二,我是商戶出身,有些事情喜歡錙銖必較。我幫你逃離這座監牢,日後我如有需要,你淮南王府要全力助我,不得有違。當然,你也可以放心,我絕不會拿着這麼點恩惠去操縱你淮南王府,那太卑劣;我動用淮南王府做的事情也絕不會傷天害理、損國害民。”
“這點我相信。”魏雲逸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黑色月季,墨門……他既知曉它的來源,便不會懷疑慕雲歌自己就有一切實力去達到自己的任何目的。
慕雲歌見他對這兩點都沒有異議,心中戒備一點沒少,面色陡然轉寒,沉聲喝道:“第三,我助你功成,並不是要看你淮南王府兵發謀逆,你需保證,一旦得逃,永不挑起事端,永不讓百姓無辜受難!”
魏雲逸一愣,不由肅然。他本以爲慕雲歌會繼續提對她或對慕家有利的條件,沒想到這第三條竟是這個。
不過他很快就釋懷了,墨門縱橫天下,素來以百姓爲先,提這要求合情合理。
“好,你既答應,今日的約定就此達成。”慕雲歌說着,快速拔除手臂上的紫夜飛快地在桌角一削,一塊桌角順勢落下,她斬釘截鐵地道:“如違此約,當如此桌。”
陸令萱沒看見慕雲歌將月季花給魏雲逸看,雖然魏雲逸突然的態度轉變讓她心中疑惑,但好友逃過一死,這顆心怎麼都是高興的。更何況慕雲歌隱隱佔着上風,她着實感到驚喜非常,雖不能言說,然而激動在眸中閃動,長睫毛瀅溼是藏不住的開心。
慕雲歌收起紫夜,所有的激動、算計過去,她微笑起來:“現在,我可以帶令萱去南宮瑾那裡了嗎?”
魏雲逸並不想讓陸令萱離開他的視線,可經過剛剛這一場明爭暗鬥,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令他刮目相看,只得點頭放行。
慕雲歌挽着陸令萱走出大門時,一直緊繃的身軀才稍稍有所放鬆。
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是那廂裡魏時的目光在追隨着她。她努了努嘴,看向南宮瑾的殿試,魏時便會意地點了點頭,報以一笑。
時間久了,他們也越來越默契,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說什麼……
魏時目送她們走遠,嘴角也露出了笑容。能把魏雲逸搞定,他的寶貝真是讓他越來越驕傲了!
南宮瑾聽說陸令萱也要參加秋獮圍獵,很是開心,當場就讓侍衛去稟告王翦,在隊伍里加上了她的名字。慕雲歌和南宮瑾商量了一些明日圍獵走的路線、帶的弓箭等,陸令萱不能說話,難免有些許不便,遇到特別想說的話需在紙上寫下,討論便參與得不多,再加上她本意就是爲了跟慕雲歌見面,得不得獎無所謂,怎麼也是好的!
晚膳是在南宮瑾的宮室你用的,用了飯,魏雲逸又派了人來接陸令萱,三人約定好明日集合的時辰,陸令萱才依依不捨的告別。
慕雲歌這幾日都要跟南宮瑾一同吃住,早稟告了慕之召夫婦,自然要留下。
送走了陸令萱,兩人又就一些細節的問題討論了一會兒,南宮瑾忽道:“你昨天不是說今日有一場好戲嗎?這都要歇息了,這戲可還沒唱起來呢!”
“很快就開始了。”慕雲歌看向窗外,算算時辰,也該是到了。
果然,話音剛落,侍衛就來稟告:“郡主,陛下宣見。”
“可知是什麼事?”南宮瑾的表情閃過一抹吃驚,看向慕雲歌:“莫非,是爲了你說的那場戲?”
慕雲歌笑而不語,侍衛答:“聽說是在山下的小湖邊發現了兩具屍體,王大統領覈查了一下,發現那是晉王殿下的人。皇上正問話時,昨天被打殘的常開義被人擡着挪窩,正巧經過屍體旁邊,就叫着說昨天是這兩人陷害他的,皇上聽見了,當場就宣了他去問話。等常開義被擡出來時,皇上就派人來宣郡主了。”
“皇上這個時候宣我,多半不是好事。”南宮瑾蹙眉。
慕雲歌笑道:“皇上定會問你對這件事的看法,你就說你沒什麼看法,說常開義咎由自取。皇上若問你覺得晉王如何,你就說,你在京中時還年幼,對晉王印象不深;後來領兵在外,更不瞭解。若皇上還一定要問,你誇晉王兩句,說他可堪大任。”
南宮瑾一一記下,跟着侍衛去覲見。
剛剛起身,擡頭就見着武帝晦暗不明的臉,武帝年歲漸大,威嚴更重,壓得人幾乎擡不起頭來:“瑾兒,你上前來。”
南宮瑾依言上前,就聽武帝問道:“你剛來時,宣旨的侍衛有沒有對你說剛纔發生的事?你怎麼看?”
“略有耳聞。”南宮瑾點了點頭,她在武帝跟前是比較得寵的,沒那麼拘謹,又是見慣了戰場殺伐征戰的人,才能頂住武帝那樣沉沉的目光而不改色:“常開義好色,天子跟前言行不檢,咎由自取,哪裡冤了他?”
她一邊說着,一邊留心着武帝的神色。
武帝聽了她的回答,神色不但沒有一點鬆弛,反而更見凝重:“是嗎……瑾兒,你覺得你晉王兄怎樣?”
“陛下這個問題可真是難爲我了。”南宮瑾的心陡然一跳,慕雲歌竟料得那樣準,這讓她不得不信慕雲歌的話,收起自己所有的看法,將慕雲歌教她的話說了一遍:“陛下你也知道,瑾兒多年來一直被人詬病,在京中時跟大家都不親近,又年紀不大,對晉王委實沒什麼印象。等瑾兒及笄,又去了西北領軍,幾年來都沒跟幾位殿下打過交道。晉王爲人如何……瑾兒還真不是很清楚!”
武帝細細審視她的神色,見她沒有一絲假意,微嘆了口氣,還是不甘心地問:“那你總聽過其他人說起晉王吧。”
又讓慕雲歌猜中了!
南宮瑾心中驚歎,硬着頭皮答:“瑾兒倒也在將士們口中聽過一些,都說晉王殿下爲人周正,可堪大任……”
“可堪大任……可堪大任……”武帝聽罷,喃喃自語了幾句,便擺了擺手,讓南宮瑾退下了。
南宮瑾滿腔疑惑,快步回到自己的宮殿中,抓着慕雲歌就問爲什麼要讓她這樣說。
慕雲歌淡淡一笑:“皇上多疑,心思最難猜,不過推斷的話就容易得多。你若真說了實話,皇上難免會猜忌你是否已跟奪嫡扯上了關係。你這樣說,皇上纔會放心。”
南宮瑾略一細想,也是這個理,只是心中難免不安,悄悄打量了慕雲歌,她一片淡然,眸光沉沉,心才稍稍安穩了一些。
慕雲歌自然是有所隱瞞的。
武帝本身就是個多疑的性子,他本來是生氣常德林沒有教好兒子,可今日這一出,這件事的性質就變了。常開義的話無疑會讓他猜想這件事的由頭是奪嫡,剷除異己。皇上最忌諱什麼?當然是自己還在,朝臣已不由自己掌控!所以,皇上會想,晉王會不會已經坐大到這一步了呢?晉王到底有多少事瞞着自己呢?這種話,他問誰誰都不會回答實話,只有問這個剛回京不久、什麼也不清楚的女將最合適。畢竟,如果連南宮瑾也聽說了晉王的威名,那他心中才會真的忌憚!
只是這些話勾心鬥角,告訴南宮瑾並不合適,就目前的形勢而言,她們尚且不在一個戰線,只不過趣味相投,互相欣賞罷了!
要南宮瑾成爲自己的助力,還尚缺一個契機。
慕雲歌抿嘴微笑,不過,那個契機也不遠了!
武帝召見了南宮瑾,便壓下了這件事不提,對慕雲歌而言,這無疑是好事。武帝不提,就是心中生了疑惑隔閡,如今越是沉穩,將來風暴就越大……
次日一早,行宮的號角響遍了整個鞍山,南宮瑾穿了鎧甲,慕雲歌和陸令萱則穿了特製的輕便硬甲,到圩場集合。
路遇幾位新晉王爺各自領着自己的隊伍,魏時是毫不吝嗇地看着慕雲歌讚美了一番:“帥,太帥了!”
“我們可不會因爲你們是女子就讓着,待會兒可不要輸得哭鼻子呀!”魏鄞則是開玩笑。
南宮瑾拍了拍馬,傲然一笑:“去年你們就險險贏了而已,有什麼可得意的?大家走着瞧!”
武帝依舊是領着蕭貴妃站在高臺上,笑眯眯的看着臺下蠢蠢欲動的年輕人。
南宮瑾的這一支隊伍格外引人注目,三個頂尖的美人英姿勃發,手挽雕弓,胯下駿馬,難免令人側目,連武帝都頻頻投去欣賞的目光,扭頭對蕭貴妃誇讚:“瑾兒倒是會挑人,三個女孩兒都不錯,比京中那些繡花枕頭強多啦!”
“各有各的看頭。”蕭貴妃自己也是官宦出身,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是繡花枕頭,順口應了句委婉的話。
武帝笑着又看了幾眼,吩咐齊春:“開始吧。”
齊春走到觀景臺前,示意侍衛吹響開賽的螺號。頓時,所有的馬兒嘶叫了一聲,各個隊伍從不同的方向飛奔進了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