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菱端着點心進來的時候,花廳裡只剩下謝燕娘一個人了:“老爺這麼快就走了?”
說是來看謝燕娘,這才一刻鐘不到就回府了?
顯然,謝老爺醉翁之意不在酒。
謝燕娘冷笑:“沒要到他想要的東西,又如何會留下來?”
不過她倒沒想到,謝家的生意會那麼糟糕,讓謝老爺四處籌錢的地步。
“讓人跟着爹爹身後,看他出了莊子,又去了哪裡。”
雪菱叫來送飯的小童,他二話不說就從角門出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溜了回來。
“稟姑娘,謝老爺去了王府。”
果然他除了十五王爺,再沒有人能幫忙了。
但是,龍志宇真會那麼輕易借一大筆錢給謝老爺嗎?
謝燕娘蹙起眉,有些煩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直到阮景昕回來,她忍不住過去告知:“大人,下午的時候爹爹來尋民女借錢,謝家這是要垮了嗎?”
四處籌錢,謝家這是支持不住要倒了嗎?
阮景昕笑笑,搖頭道:“不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謝老爺這是自掘墳墓。”
“他不像是那麼貪心的人,肯定有誰在誤導他。”謝燕娘看了他一眼,見阮景昕不做聲,反倒像是默許了。
只是她也好奇,究竟誰有這個能耐,叫謝老爺不管不顧一頭就扎進去了?
他做生意素來謹慎,要不然也不會讓謝家繁榮昌盛,生意擴大了一倍不止。
任何人提起謝老爺,都要讚許一番他的能力。
在二十年不到的時間,在京中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足足有十幾個門面,好幾個莊子和良田,手段確實了得。
可是讓阮景昕親自派人去接近謝老爺,也實在太掉價了。
他身邊的哪個不是能人,區區蠱惑謝老爺這麼一個小人物,實在是大材小用。
謝燕娘這邊猜測着究竟是何人讓謝老爺引到陷阱裡,一頭跳進去,那邊謝夫人卻是焦頭爛額了。
府裡的銀錢被謝老爺抽走了一大筆,開銷勉強能填上,只是謝蕊彤大手大腳慣了,哪裡樂意緊巴巴地過日子。
今天要買頭面,明天要做新衣裙,後天要請姊妹們遊園,哪一樣不花錢?
謝夫人把不多的體己錢都貼了進去,只是眼看銀票越來越少,她肉痛得不行。
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要坐吃山空?
加上謝老爺拿了錢去做大生意,回府都匆匆忙忙的,也沒說什麼時候把銀錢填回來,叫她急得夜裡都不能睡好。
謝夫人看着一天天過去,謝老爺回府越來越晚,心裡不由警惕起來。
她可不止一次聽說那些老爺們在外頭養着一個外室,買院子,送首飾,大把大把的銀子就花下去了,簡直像是無底洞,把男人的荷包都榨乾了才鬆手。
如今府裡沒了張姨娘籠絡住謝老爺的心,自己年老色衰,謝夫人不免擔憂起來。
她叫來謝老爺身邊的小廝和馬伕,冷着臉問他們:“老爺最近都去了哪裡,你們給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要是再瞞着,少不得一人五十板子伺候!”
眼看婆子拿着板子站在門邊,小廝還憋着,馬伕卻是忍不住了,嚇得跪在地上,立刻把謝老爺在巷尾買了個小院子養着一個年輕外室的事。
謝夫人只是猜測,再嚇一嚇兩個奴才,好叫他們穩住自己的心。
誰知道擔心的事變成了真的,氣得她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雪卉連忙上前撫着謝夫人的後背,總算叫她緩過氣來。
她首先便是遷怒,讓婆子把兩人五花大綁:“打十板子,送到柴房去,兩天別給他們吃飯。等那小蹄子真找出來了,我再收拾你們。”
兩人哭喪着臉,被婆子拖着走了。
謝夫人氣得心肝都疼了,她在府裡兢兢業業地守着,一文錢恨不得掰開來花,謝老爺就是這麼對她的?
養着一個外室不說,又是買院子,又是送東西。聽着馬伕的意思,兩人勾搭在一起的時日也不短了,起碼好幾個月。
這麼久的時間,那小蹄子還不勾住了謝老爺的心,讓他將大把銀子都花在她的身上去?
“雪卉,叫上四個壯實的婆子,嘴巴嚴點的,等下就隨我出門。”謝夫人氣不過,吩咐底下人準備好馬車,說什麼都要去小院教訓那個小蹄子。
雪卉想要勸她別衝動,可是看着謝夫人盛怒的模樣,嚇得再不敢說話,挑了四個老實又健壯的婆子,跟着謝夫人趕到了小巷的院子裡。
謝老爺正跟懷裡人你儂我儂的,奮戰正酣,冷不丁有人踹開門闖了進來,嚇得瞬間偃旗息鼓。
他扭頭大聲怒喝:“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擅闖民居……”
話說了一半,看見是謝夫人,謝老爺便沒聲了。
懷裡的人顫着身子,用被子裹住自己,挨着謝老爺,一張小臉好不可憐。
謝夫人氣勢洶洶,指着牀榻上的女子冷聲道:“把她拖下來,扔到院子外面去。”
“你敢!”謝老爺不高興了,自己的人還衣衫不整的,丟出去不是被其他男人看光了,他可捨不得。
“我有什麼不敢的,辛辛苦苦給你守着家,你在外頭拈花野草,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知道老爺變本加厲,居然在我眼皮底下養着一個小蹄子,傳出去我這張臉還怎麼擱?”
謝夫人見他護着那個小蹄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小蹄子會裝可憐,難道她就不會嗎?
哭着哭着,謝夫人只覺悲從中來,幾乎是嚎啕大哭。
謝老爺給她哭得煩了,胡亂套上衣衫,不悅道:“就是怕你不高興,這才養在外頭,眼不見爲淨。如今鬧着有什麼意思,既然你也知道了,我這就納個妾,不過府裡多一雙筷子罷了。”
謝夫人傻眼了,沒想到會弄巧反拙!
不但沒把這個騷狐狸趕走,還招了一個小蹄子回謝府去!
那姑娘衣衫不整地坐在牀榻上,胡亂用被褥裹着身子,還以爲謝夫人一鬧,謝老爺鐵定把自己趕走,正低着頭不吭聲。
冷不丁聽見謝老爺的話,她不由滿臉喜色:“郎君,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謝老爺憐惜地撫了撫她的烏髮,他對這個小姑娘的新鮮感還沒過去。既然捨不得,那就弄回府去好了。
反正謝府不介意多一雙筷子,多養一個人。而且小姑娘年紀不大,比起謝夫人,指不定肚皮更加爭氣。
謝老爺年歲也不小了,這時候再不生個兒子,只怕沒幾年,等他去了,偌大的謝府就要被其他旁支給瓜分了。
他可不想看見這樣的光景,自己手上賺了多少銀錢,旁支眼紅得都想要搶了。
膝下只有三個女兒,一旦謝老爺一死,連個繼承的人都沒有。
不是不能過繼,但是過繼的到底不是親生的,誰知道會不會吃裡扒外,一顆心向着外人?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的血脈最放心。這時候着手培養,不算太遲。
謝夫人臉色極爲難看,顫着身子,幾乎是要暈過去。
謝老爺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這個髮妻像個木頭疙瘩一樣,實在是不開竅。
要不是謝夫人的肚皮不爭氣,他又如何這麼大年紀還得在外頭物色生兒子的女人?
“此事就這麼決定了,夫人回去準備準備,也不用大擺筵席,三天後讓人一頂轎子就把她接回府。”謝老爺一錘定音,起身又安撫了榻上的女子幾句,擡步便走了。
謝夫人一雙眼通紅,死死地盯着榻上的人。
女子被她看得渾身哆嗦,謝夫人被雪卉勸着好幾句,這才邁開了步子。
謝老爺在馬車上等着她,知道謝夫人如今還想不通:“不過是個丫頭而已,還不如你身邊的大丫鬟來得體面。張姨娘不在,這丫頭肚皮要是爭氣,生下一男半女,立刻就抱到你跟前養,尊你爲嫡母,又有什麼不好?”
他見謝夫人低着頭不說話,難得耐心勸道:“外頭那些小玩意兒身子不乾淨,也不可能生下謝府的血脈。難不成夫人覺得我把那些烏七八糟的女子接回來,才更高興一些?”
謝夫人嘆了口氣,到底聽出謝老爺的不耐了。
他願意解釋,又勸着自己,已經是極限了。
謝夫人看見剛纔的小丫頭,正是鮮嫩的年紀,謝老爺如此寵着她,估計又是另外一個張姨娘。
年紀大了,她也不奢求其他,只想着能跟謝老爺好好相處,就這樣白頭到來。
可惜沒了一個張姨娘,又來了別的姨娘,叫她心裡哪裡舒服得了?
想起大嫂總是笑謝夫人傻,男人的心,越是想拿捏住,其實就越難抓住。倒不如讓自己鬆快些,只要別太過分了,都隨他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能輕鬆一些。
謝夫人聽着明白,可惜卻做不到。
年輕時若非喜歡謝老爺,她也不會一門心思非他不嫁。
謝夫人把腮邊的髮絲撥弄在耳後,面色冷淡了幾分:“既然老爺已經決定了,我回府就置辦一個院子安置她。”
“這就對了,夫人就該有如此的氣度。”謝老爺露出幾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謝夫人苦笑,若沒有如了謝老爺的願,她是不是就是拈酸吃醋,沒有氣度了?
大嫂或許說得對,越是一顆心撲了上去,謝老爺只會更加滿不在乎,可勁地糟踐着她。
謝蕊彤聽說謝老爺要納妾,鬧到了謝夫人跟前:“娘怎麼能讓爹爹納妾,一個張姨娘還不夠糟心嗎?”
謝夫人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嘆了口氣:“就算後院只有我一個人,你爹爹也絕不會僅有一個女人。彤兒也該懂事了,以後嫁了人,少不得要遇上這樣的事……”
謝蕊彤冷哼道:“就算夫君身邊有很多女人又如何,我只會是他心裡最重要的。”
聞言,謝夫人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