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蕊彤面上尷尬,昨天謝夫人出了一大筆錢,她只顧着把秘藥塗抹在身上,也沒閒工夫搭理她。
在謝夫人懷裡蹭了蹭,她撒嬌道:“多得孃親大方,女兒這纔好了。等以後女兒享福了,第一個就要孝敬您。”
謝夫人聽了,雖然如今只是一場空話,卻是叫人心裡燙貼。
她親暱地點了點謝蕊彤的鼻尖,倒像是把昨晚的事給忘掉了:“彤兒有這個心就好,孃親信你。”
自己的女兒,這般相貌和身姿,以後說什麼都是大富大貴的命!
謝蕊彤見謝夫人再沒怪責自己的意思,在她懷裡很是膩歪了一陣,兩人又重新親親熱熱的。
她想到前兩天自己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不免惱恨道:“孃親可是查出到底什麼人所爲,竟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對付我?”
說罷,謝蕊彤又眯了眯眼。
這謝府裡敢跟她作對的,不外乎是那麼一兩個人。
“孃親,會不會是……”
她向東邊努了努嘴,那是張姨娘住的谷蘭園。
謝夫人皺起眉頭,隱隱含着怒意:“那狐媚子整天裝着柔弱,瞧着是個乖巧聽話的,如今可就不一定了。”
她就是再蠢,也察覺出不對味來了。
兩個人好生生地關在柴房裡,怎麼就突然沒了?
柴房原本就讓人搜過了,除了乾草,連一個物件都沒留下,怎會突然出現一把斧頭?
要是認了罪,她指不定從輕發落,幾十板子的事罷了,那兩個丫鬟婆子怎麼就急着尋死?
用斧頭在自己脖子上一抹,那得有多大的決心?
謝夫人並不覺得兩個膽小的下人能有這個能耐,少不得有人背後威脅,或是悄悄動的手。
能在府裡一手遮天的,除了謝老爺還能有誰?
謝老爺會幫忙包庇的,也就那個狐媚子了。
謝蕊彤想得也是如此,滿臉忿恨道:“孃親,可不能輕易繞了那人!”
聞言,謝夫人卻是嘆氣了:“你爹爹護着的人,我又如何能動得了。”
她撫着謝蕊彤的髮髻,咬牙切齒道:“等你嫁個貴人,飛黃騰達的時候,你爹爹還指望着你,還不事事順着?不管處置誰,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我這輩子,就只依靠彤兒了。”
“孃親只管放心,彤兒不會讓您失望的。”謝蕊彤眉眼間隱隱帶着幾分得意,等她嫁給十五王爺,即便是小小的側妃,都是謝家想要仰仗的了。
到時候她要張姨娘生不如死,謝老爺還能不允?
也就讓張姨娘再囂張幾天,反正也沒多久能快活了。
謝蕊彤心裡冷哼,又對謝夫人道:“孃親,如今我已經大好,是不是該跟雲夫人說一聲?”
“對,我兒提醒得對,很該馬上派人去雲府。”謝夫人恍然大悟,趕緊叫於嬤嬤親自走一趟。
雲夫人上回叫謝蕊彤去小住幾天,因爲這事給耽誤了,可別攪黃了纔好。
“大姐都好了?你親眼看見的?”謝初柔坐在桌前,雙手捏成拳,滿臉不悅。
紫曦低着頭,小聲答道:“是奴婢親眼所見,大姑娘臉上白皙如雪,瞧着比之前的面色還好。”
“大姐的運氣倒是不錯,這都讓她逃過去了。”謝初柔冷笑着,紫曦腦袋幾乎要貼在胸口,只當自己是聾子,這話彷彿全然聽不見。
“夫人叫於嬤嬤去出府了,怕是去稟報雲夫人一聲。”紫曦一五一十地說着,便聽見一陣碎裂的聲音。
謝初柔摔了一隻白瓷杯,面無表情地嘆息道:“可惜了這麼一個杯子,壞了一隻,這一套茶具都不能用了。”
紫曦更是兢兢戰戰,不敢多言。這位二姑娘發起脾氣來不動聲色,卻是個心狠的角兒。
看看她爲了把謝蕊彤扯下來,連自己的臉面也不多憐惜,說讓人打就打了。
謝初柔撫上自己的臉頰,上面的傷痕已經褪掉,只留下淺淺的紅印子。
還想着能把謝蕊彤留在府裡,誰知道豁出一張臉,謝老爺也沒罰她不說,如今還找來太醫,硬是把那些紅疙瘩給消下去了。
她心裡不忿,憑什麼爹爹偏心,大姐又有這般好的運氣?
“那麼粉末還有一些吧?只管叫人灑在大姐的院落附近,或是去夫人院子的必經之路……”
“柔兒,你別太過分了。”張姨娘緩緩走了進來,揮揮手打發掉紫曦出去了。
謝初柔一愣,起身道:“姨娘怎麼過來了?”
張姨娘從來恪守本分,身爲妾,即便生下謝初柔,也從來不主動過來看她。
謝初柔爲此,小時候沒少鬧脾氣。
但是也明白張姨娘的處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時常過來看自己,謝夫人反倒要爲難她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謝初柔主動去見張姨娘,也不用謝夫人說三道四了。
如今張姨娘反常地過來了,謝初柔想到剛纔的話,不免多了幾分心虛。
“好不容易剛剛壓下事端,你又要惹禍了?”張姨娘面色蒼白,隱隱有些怒意。
她這個女兒,真是越發活回去了,竟然敢對謝蕊彤下藥!
要不是自己察覺得早,很快有了對應之策,謝初柔早就被謝夫人揪出來了,如今還能安然坐在這裡嗎?
謝初柔蹙眉,面上有些不以爲然:“此次不謀劃一下,以後可就沒這樣好的機會了。姨娘不是說過,求人不如求己?”
張姨娘怒極反笑:“我讓你求人不如求己,是不想你太依賴別人,耳根軟又輕信旁人的話。如今卻是剛愎自用,做事之前不三思,捅出了多大的爛攤子,卻還不悔改?”
謝初柔不悅地反駁道:“我沒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沒了大姐,我才能進得了王府!”
“所以你讓紫曦去給大姑娘下藥,就沒想到這事會牽扯到自己身上來。到時候別說嫁去王府,只怕連謝府也不能久待。爲了遮掩醜事,老爺指不定把你隨隨便便打發出門子了。”張姨娘苦口婆心,只想要謝初柔改變主意。
可惜謝初柔壓根就沒聽進去,反而覺得張姨娘畏縮怕事,冷哼道:“姨娘是怕了,我卻是不怕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場賭博,若是賭贏了,潑天的富貴便有了。到時候姨娘吃香喝辣的,何愁還怕夫人事事壓你一頭,動不動就爲難你?”
張姨娘給氣得說不出話來,謝初柔還以爲她被自己說動了,再接再厲道:“這麼些年,姨娘委屈做小,低聲下氣的,夫人哪裡有給你好臉色?說到底,姨娘還是得靠女兒,等我富貴了,夫人又怎敢再對你大聲小聲的?爹爹也只會更寵着你,又有什麼不好?”
“我可從來沒想過賣女求富貴,你能好好的,嫁一個良人,做正正經經的正室太太便足夠了。”張姨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只覺得傷心。
還以爲女兒看着委曲求全的自己,總會明白,爲人妾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謝老爺如今還貪着她的小意溫柔和尚未褪色的容顏,等年歲一過,容顏不在,他還會再看自己一眼嗎?
以色侍人,終究不能長久,但是做了正房太太卻不一樣了。
即便沒有容貌,沒有才情,依舊是府裡的女主人,說一不二。
看看謝老爺就知道了,謝夫人再是吝嗇,上不了檯面,沒有過錯,謝老爺就不能休妻。
謝夫人在府裡當家,也不用跟侍妾們多計較,因爲她們壓根就威脅不了自己的地位。
至於張姨娘,時不時爲難一下,不過是因爲謝老爺總是喜歡走私庫給張姨娘送東西罷了。
說到底,謝夫人還沒把張姨娘徹底放在眼裡的。
如此卑微的生活,謝初柔怎的還想步她後塵?
王爺的側妃,還不是妾?
等府裡有了王妃,側妃還不得靠邊站,恪守妾的身份,不得逾越?
顏色好,還能受寵一段時日。
但是王爺什麼絕色沒見過,會貪戀一個商戶出身的丫頭?
張姨娘心裡直盼着有一天,謝初柔能嫁給一個殷實的人家當正房太太,這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謝初柔先是覬覦刺史大人,後又對十五王爺起了心思。
她不由發愁,這個女兒的心怎麼越發大了,究竟是被誰在背後教唆的?
謝初柔身邊的奶嬤嬤也姓張,是張姨娘親自選的,出了五服的旁支,爲人老實,膝下有一個兒子,丈夫早早去世,在族裡過得並不好。
張姨娘打聽之後,知道這個張嬤嬤家有小的,日子過得不如意,可以說是半飢半飽的。
只靠着縫縫補補,還得照顧幼小的孩子,不能隨意出外。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
張姨娘若是此時出手,張嬤嬤無疑更加忠心。
張嬤嬤接到張姨娘的橄欖枝,果真感恩戴德的,兢兢業業在謝初柔身邊伺候着。
這一伺候,便是十七年來了。
張嬤嬤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張姨娘又把目光轉向謝初柔身邊兩個大丫鬟。
紫曦是剛剛提拔起來的,只是在青蓮園也伺候了好幾年了,又是她親自挑的,不至於看走了眼。
另外一個大丫鬟琥珀,卻是自己奶嬤嬤的外侄女,沒理由教唆謝初柔。
線索驟然斷了,張姨娘也只能暫時擱下。
天網恢恢,總有一天能揪住那人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