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各種雜物橫行的街道,周銘他們跟着那個小孩左拐右繞的來到了巷子深處,最後停在了一戶房子前面,那小孩對周銘說就是這裡,然後就跑開了。
周銘打量着這沒有任何標記和旁邊其他地方沒有多少差別的房子,天知道這小孩是怎麼記住這裡的。
一位中南海保鏢主動上前去敲門,其實這個事情誰做都可以,但他們爲了儘可能的把潛在的危險降到最低,就必須由他們來做,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一旦真的發生了什麼,以他們的反應能力和自我保護能力,也絕對會比周銘和杜鵬要安全很多。
除了他以外,其他四人則在四處打量着,應該是他們的警惕性促使他們要時刻記住周圍的環境,好在遇到突發狀況的時候能夠更快的選好退路。
就是從這種細微處入手,才能感覺到這些傳說中中南海保鏢的認真負責以及強大。
隨着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裡面一個被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是誰?”
周銘能聽出這就是陶國令的聲音,只是這個聲音現在充滿了警惕,周銘來不及多想怎麼回事,先回答道:“我是周銘,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周銘才說完,就聽見裡面一陣鐵鏈子響動,門被打開了,一張很邋遢的臉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他蓬頭垢面,身上衣服雖然不是破破爛爛但也是髒兮兮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簡直就是一副標準的乞丐做派,儘管這樣,周銘和杜鵬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陶國令。
他的手掌上還有以前周銘留下的槍傷,傷口上還包着紗布,不過從紗布發灰泛黃又透着血絲的樣子來看,顯然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換過,裡面的傷口肯定觸目驚心,只怕已經流膿潰爛到不成樣子了。
認出了他的身份,杜鵬第一個跳出來說:“我靠!陶國令你這傢伙在搞什麼鬼?這麼神神秘秘的,把我們騙到這地方來做什麼?還有你多久沒洗澡了?身上這一股什麼味道,薰死我了!”
杜鵬一邊說一邊捂住了鼻子,周銘那邊沒有杜鵬這麼誇張,也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只有受過專門訓練的五位中南海保鏢還是神色如常。
陶國令見到幾位中南海保鏢愣了一下,然後對周銘和杜鵬說:“有什麼話先進來說吧,我知道我這裡的味道不太好,但也只能委屈你們一下了,也算是體驗了一把窮苦人家的生活。”
說完,陶國令就轉身回了屋內,腳步一瘸一拐的,周銘和杜鵬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疑惑,不過他們誰也沒說什麼,畢竟從接到陶國令的那條傳呼開始,關於這個事情的猜測就沒停止過,現在已經見到了正主,相信謎題馬上就要解開了,還急個什麼勁?就只是擡腳跟着進去了。
“很抱歉我這裡什麼都沒有,幾位就請隨便坐吧,招待不週還請見諒。”陶國令坐在了一個椅子上,對周銘和杜鵬說。
“我本來就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比這裡條件好不了多少,無所謂,只是我很好奇,你陶國令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境地?”周銘一邊說着一邊和杜鵬一起坐在了陶國令對面的長凳子上。
周銘看到了旁邊桌子上被拆掉電池的一部手機,想來這就是自己之前一直打不通他電話的原因所在。
“怎麼會這樣?還不都是你們這些王八蛋害的!”
陶國令突然怒吼一聲,眼裡迸射出了仇恨的目光,如果此刻他手上有一把ak,他肯定毫不介意會打周銘給打成馬蜂窩。
不過他的仇恨也就是瞬間,隨後就變成了悲哀,他又說:“我這樣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誰讓我這雙眼睛吃了屎呢?哈哈!”
陶國令哈哈大笑着,他的笑聲充滿了自嘲和悲涼的意味,從他這前後瞬間轉變的情緒,就可以看出他現在的精神狀況恐怕有點問題,不過這也從第一眼見他就能猜出來了,他一個大軍區參謀長的兒子,現在搞的和乞丐一樣,這種天差地別的落差,他要能那麼堅強的承受纔有鬼了,也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副田地了。
杜鵬看了周銘一眼,卻見周銘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裡,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過,只是靜靜等着陶國令自己接下去說。
陶國令那邊笑了一陣以後又突然流出了眼淚嚎啕大哭起來:“周銘周老闆,我求求你幫幫我,我知道我根本沒有在你眼前說這個話的資格,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我現在也只能求你了!”
陶國令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周銘說,這種情緒毫無徵兆的轉換隻怕是連最優秀的演員都要歎爲觀止,也就只有陶國令這種精神狀況下才行。
周銘沉吟了一會對他說:“要我幫你可以,不過你總得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要我怎麼幫你吧。”
“幫我很簡單,就是弄死譚千軍那個***!”陶國令咬牙切齒的說。
這話讓周銘和杜鵬都挑了一下眉頭,並不是特別驚訝,因爲在來之前他們就已經猜到了這邊肯定是鬧了矛盾,否則杜鵬無論怎樣都不可能不去找譚千軍,而捨近求遠的去找周銘。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當陶國令接下來道出的實情,遠比他們設想得還要精彩。
“我和譚千軍認識的很早,幾乎是同一批出來闖蕩做倒爺的,一南一北,他比我做的大,也成立了新興公司,才幾年時間就滲透進了全國各個階層,成了一個橫跨政治和經濟兩界龐然大物,我沒有他做的那麼大,但我的主要業務都在國外,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衝突。”
陶國令說的這些東西周銘和杜鵬都是知道的,由於在改革開放初期,一切經濟體制都處在摸索階段,各種法規制度很不完善,很多人就利用各種經濟體制中商品價格的不完善進行投機倒把的活動,就有了譭譽參半的倒爺名頭,這些人從雞蛋火車票到鐵路飛機幾乎無所不倒,尤其以譚千軍他們這種官倒爲最。
他們由於家庭的關係,人脈和各種資源都最爲豐富,也更容易走後門批條子,搞到所有別人絞盡腦汁都搞不到的緊俏物資,哪怕是軍火和核原料,想當初杜鵬來南江,不也是爲了走倒爺這條成功的老路嗎?只是後來碰到了周銘,纔在周銘的引導下,走上了半實業半金融的這條路。
譚千軍成立了新興公司,利用家庭關係加上自己的經營,做成了全國最大的官倒集團,才因此被人稱爲是京城一哥。
不過譚千軍的全國倒爺業務在嶺南這裡卻並不好開展,哪怕有姜春華這個地頭蛇也不行,不僅是因爲曹家牢牢把控着整個嶺南,更因爲陶國令已經在這裡先行了一步。
嶺南是改革開放對外的先行窗口,緊靠港城這個自由港,陶國令出手就是對外貿易。
在這個年代,由於國內窮苦了太久,以至於大多數人心裡都有些自卑,這裡面就包括譚千軍這些紅色後代,而陶國令能和外國人打交道做生意賺外國人的錢,這在其他紅色子弟的眼裡都是很了不起的,哪怕是譚千軍這樣的京城一哥,也都會給陶國令很大面子,也正是這樣,當初姜春華纔會自覺矮了陶國令一頭。
陶國令最開始是小心翼翼的投機倒把,只是賺取差價,但人的心是非常貪婪的,陶國令通過一次港城行知道有些商品免稅可以有超過百分之兩百的暴利以後,他就開始了他的走私生涯。
當然最開始他是通過一些南江的走私販子一起走私,後來在幾次他的走私船被邊防部隊給搗毀,讓他損失幾萬塊的貨物以後,他覺得這樣風險太大,他就想有沒有更安全的方式,他這纔想到了可以通過父親的關係利用部隊搞走私,在軍事任務的大牌子下,他的走私非常安全,根本不會有人敢查。
由於這個念頭,才讓整個陶家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因爲人民軍隊是神聖的,職責是保衛人民,並不是誰家的私兵,更別說利用部隊搞走私了,這是絕對要嚴厲打擊的,誰都不能放過的。
可陶國令這個時候已經利慾薰心哪裡還會管這麼多,所以後來,周銘在幫助曹建寧的時候,就抓住了這一點,讓武警搗毀陶國令的一個窩點,把這個部隊走私的事情揭發出來,中央震怒。
面對這種違反國家的事情,中央是不會有任何轉圜餘地的,哪怕是陶年生這樣的將軍參謀長,也是說拿下就一定要拿下的。
不過由於陶國令一直是在和外國人做生意,因此他有半數以上的錢都是放在國外銀行裡的,這個就算中央也沒什麼好辦法,就輕輕放過了,陶國令也拿着這筆錢天天在周銘的南江夜總會裡醉生夢死。
這筆錢究竟有多少?恐怕除了陶國令自己沒人知道,但這幾年的走私下來肯定不少。
要是平常人,只要不出那種特別作死的敗家子,拿着這筆錢保家裡幾代富貴是沒問題的,但陶國令不是普通人,他是從紅色子弟位置上跌下來的貴人,平白無故從權貴子弟變成普通老百姓,這讓他很不甘心,他要找周銘報仇,這就給自己今天的慘狀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