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
無數黑色的霧氣包裹着羅睺的身體,所有的厲鬼的怨氣瘋狂的入侵羅睺。
遙遙望見這一幕錦飛狐和紀靈韻都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怨氣黑霧如同潮水般淹沒了這個背劍的少年,他想掙扎出來,但是成千上百雙怨念出手撕扯着他的靈魂。
“六長老,阿睺的修爲應該是頂尖的,怎麼·······”紀靈韻扭過頭,觸目驚心地望着羅金六。
羅金六搖搖頭:“這跟修爲沒有關係,罪孽道最厲害的就是可以吸收人的怨念成長。魑是入劫境地活人傀儡,他吸收的人族怨氣是非常之多的!別說是頂尖的紫府境煉氣士,就是入劫境,元神境見了都要皺眉頭!”
“一旦怨念衝擊被入侵者的靈魂,這個人就會失去理智!靈韻你要小心一點,不要靠近羅睺!”
沒等其說完,紀靈韻已經在緩緩靠近羅睺了。
嘩嘩——
被怨氣霧潮包圍的羅睺蜷縮在地上,此刻就算是殘鴻劍也救不了他。
“阿睺!”
紀靈韻輕聲呼喚。
“啊——”
羅睺猛地擡起頭,雙手緊緊抱着殘鴻劍,表情猙獰。
就在此時,無數神紋從他的肉體上浮現。他正試圖藉助長生道脊骨和地階法門的力量掙脫開來!
在羅睺的努力下,深重的罪孽怨氣變淺了一點點。
“娘,快走!”
羅睺保留着最後一絲清醒喊道。
“阿睺,娘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受這樣的苦,你和阿統都是孃的孩子,是娘身上的肉——”
紀靈韻一邊靠近着,一邊於狂風中哭喊着。
此刻的羅睺雙眼猩紅,背後是無數厲鬼的觸手。但即使這樣,羅睺還是不願失去理智傷害家人。
另一旁的羅淵還在苦苦支撐,爲他們爭取時間。
趁着這個空隙羅睺或許能擺脫怨念束縛······
“娘,你快走!你帶着爺爺他們回去,還有小狐姐!”
“我不想你們收到牽連,你們快走,不要管我!”
紀靈韻無奈地搖搖頭。一行淚珠從臉頰滾落:“咱們一家會團聚的,你爹還在等着你回家呢,乖,聽孃的話。“
“娘,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羅睺望着小跑過來的紀靈韻,連連後退。
可是紀靈韻卻不給他走的機會,輕咬朱脣,一個飛身撲上前去。
母子倆相擁在一起。
無數鬼魂的觸手一瞬間也爬向了紀靈韻。那一刻,所有的法寶,道符的力量土崩瓦解;那一刻,紀靈韻脆弱的靈魂被撕裂開來,紫府之湖也在潰散!
紀靈韻身在罪孽怨潮中被吸乾了紫府之湖,纖纖玉手也無力的垂下,艱難的裂開一絲笑容,絕美眸子中閃着淚花:“活着,好好活着。不要辜負了對你好的人·····照顧好阿統,照顧好羅家!以後你爹生氣,可就沒人哄他了·······”
黑色的霧氣將紀靈韻的臉包裹住。漸漸的,羅睺只能模糊地看見母親的五官輪廓。成千只厲鬼的罪孽怨氣凝聚的一隻只觸手攀上紀靈韻的肉體,頓時潮水般的怨氣黑河掩埋了紀靈韻。
紫府更是在她的體內轟然坍塌,結成絲線的神力不斷的擴散着。
“不,不,不——前輩,救我娘,我不要她走,我不要她走······”
被分去一半怨氣的羅睺瞬間就掙脫了。
“軒轅澈,軒轅澈,軒轅澈,你給我出來!”
“你見死不救,你個懦夫。”
“我娘沒了,就我娘,救我娘啊。前輩出手吧!,出手吧!”
羅睺雙膝深陷入岩石中,大地都出現蛛絲般的巨大裂痕,
他於哭喊中,咆哮着軒轅澈的名字,然而紀靈韻的生命從紫府崩滅的那一刻就已經走向無法逆轉的死路了,潮水般的怨氣將紀靈韻的小腹捅穿,伴隨着三魂七魄被完全吸食,肉體化作道道黑霧徹底消散。
羅睺猛然站起,赤紅色的長劍墜地,奮力的想要抓住母親紀靈韻最後的一絲魂魄。
金色的流光在他手臂上浮現,尤其是那道大五行劍訣的仙印開始顯現第二重劍境,只是時機還差了一點點。
“這是夢,這是夢!”
“娘沒有走,娘肯定沒有走——”
“前輩一定有辦法的,可能前輩只是睡着了,很快他就醒了。娘,娘——“
“娘你聽得到孩兒的聲音嗎,你不會死的,前輩很快有辦法出來救你!”
“軒轅澈,你給我出來。軒轅澈你給我出手啊,你不是信誓旦旦要護我平安嗎?我不要你護我了,我要你護我娘平安,這一切我不要了,我只要我娘——”
羅睺凌空于山巔之上大聲嚎哭,憤怒沾染着雨水和淚滴滾落山崖。
此刻,一切都是於事無補了。
縱使是神仙來,也救不了三魂七魄化爲灰燼的紀靈韻。入劫境巔峰的罪孽怨氣本就是極其恐怖的,即使是同境界的入劫境也很難抵擋住,羅睺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留住心智不被反噬。
然而紀靈韻這一下,簡直是飛蛾撲火。
————
“夫人,走了?”
錦飛狐有些不敢相信。
她捂着嘴,眼見着紀靈韻爲了自己的孩子甘願灰飛煙滅。
其實當時她也想衝上去的,但是出於對死亡的畏懼,她不敢邁出這一步,實在不敢。
死,說的容易,但又有幾個人能不畏懼呢?
“羅睺,你?”
錦飛狐雙腳踏空飛向羅睺身邊。
她就這樣站在他的身後,想要安慰卻不知道從哪裡下口。
也許有千言萬語。
但是真正的悲傷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小狐姐,我要去做應該做的事情!”
羅睺將地上的殘鴻劍撿起來,臉上還藏有絲絲褶皺的血痕。
轟——
少年一跺腳,縱身百丈之高,
另外,炎水劍被他用神力插入大地,凝聚成一片結界保護着錦飛狐和羅金六等人。
畢竟在真正的實力碾壓面前,有些犧牲是沒有意義的。
但這一次,羅睺不會讓第二個人受到傷害。
“留在這裡,等我!”
羅睺在長空中囑咐了一聲,隨即頭也不回的奔向韓子塵。
“好。我會等着你,永遠都會——”
錦飛狐望着這個少年,熟悉又陌生,經歷這次磨難之後,他還會是他嗎?她在想······
“小主人,剛纔吸收的罪孽可以開啓第一道封印了!”
紅裙女孩驕傲道。
“哦——”
羅睺不悲不喜。
甚至他覺得這一刻多少有點慢了。
“既然可以解開第一道封印,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仙階極品的真正威力吧!”
嘭——
天地間迸射出道道血光。
爆射出的光束在一瞬間凝聚在羅睺手中的殘鴻劍上,頓時殘鴻劍劍身上的符紋略有改變。
一隻猩紅的眼睛圖騰從劍柄末端睜開了。
“那是······”
站在魑肩頭的韓子塵瞅着血光包裹中的身影,一時間神情恍惚。
轟!轟!轟!
在魑的猛烈攻擊之下,羅淵僅僅支撐了不足三個時辰,紫府已經瀕臨破碎了,他的紫府之湖在禁術的燃燒中更是慢慢見底。
“老傢伙,死吧!”
魑被韓子塵操縱着,一記毀天滅地的拳頭砸過來。
呼~~
羅淵輕喘着,鮮血從七竅中流出,神紋力量迅速衰減。
要死了嗎?
“也許我的意義也就到此爲止了。”
大雨傾盆中的老者渾身溼透了,勁風吹拂着他蒼老的白髮,爲了兒孫戰死,略顯悲涼。
鐺!
清脆的劍鳴之音。
羅淵睜開眼睛,竟然發現是自己的孫子擋在面前。
“爺爺,快走,這裡有我。你去跟小狐姐,六長老他們匯合——”
“那你娘呢,她修爲不高,你別讓她·······”
“爺爺,回去再說吧!等我先殺了韓子塵這狗東西!”
羅淵點點頭,不過他發現羅睺身上的氣息變了,至於是怎麼個變法他也說不清楚。
“那這裡交給你了······”
話說另一邊。
魑的致命一拳被羅睺擋下來,韓子塵多少是有點難以置信的。
這可是入劫境巔峰,無限逼近元神境的力量。這已經不是天賦和潛力能解釋清楚的
要知道修行者的煉氣境界之間,跨越一個小境界就是十幾倍的差距,一個大境界至少要成千上萬倍的差距。很難想象到底有多少底牌才能彌補如此大的差距!
“羅睺,你成長的很快嘛!不得不說,你對我的威脅越來越大了,不過這也堅定了我殺死你的決心!”
韓子塵傲然說道。
“當初在仙靈寶會,若不是我藏着實力,當時就能擊殺你!現在以你的實力和潛力,還真不愧於仙靈寶會第一的名號!當然,我是說除了我以外,是我給了你太多的機會,嘖嘖嘖,當初不起眼的小螞蟻如今也成了本公子的眼中刺。”
“你還真是你們羅家的驕傲啊!不過你真覺得以你一己之力可以抵抗整個齊國王族,整個赤牙學宮?”
“······”
韓子塵一邊挑逗着,一邊操縱魑戰鬥着。
雨幕中看似弱小的身影對抗着來自王族的巨人,他的每一劍幾乎毫無破綻!
但這,不是他的全部。
“人,沒有生來的高貴,我們是平等的。”
“我只是努力的想要活下去,而你卻一再糾纏,傷害我的親人,殘害我的家人。”
“韓子塵,你真是歹毒啊!”
羅睺嘶吼着,手中長劍似乎愈加鋒利。直到每一束劍光破開法相符咒的遮攔,直衝向魑的頭顱。
母親紀靈韻在自己手中被吞噬殆盡。
父親差點死在北山湖澤。
師傅紫府幾乎破碎。
這一切的一切都來自韓子塵。
無盡怒火鞭打者羅睺不斷成長,也只有迅速成長起來才能不被人欺負。
頓時七十餘道御水訣分身顯現出來,直接包圍住了韓子塵。
縛雨乾坤火燃燒着羅睺身上的地階炎翼鎧,熊熊烈火似是他心中的怒火。
凌空而立七十餘道羅睺的身影都在怒目注視着魑,他們高舉赤色大劍,力量逐漸匯聚在羅睺本尊中。
“韓子塵,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嗎?”
“我就是要正面擊殺你,堂堂正正的碾壓!”
羅睺手中的恢弘劍意在半空中匯聚成一柄百丈大劍,而在大劍周圍是無數朵小蓮花,正是九元龜玄花在引動着天地元力。
站在魑肩頭的韓子塵神情有些焦急。
因爲在殘鴻突破第一道封印的時候,殘鴻劍的力量已經很接近天階法寶了,而羅睺施展各中地階法門,更是讓殘鴻劍已經達到天階法寶的門檻。
這一招,力開河山,是大五行劍訣的第一劍式。
如果放在之前,或許只能砍傷魑的皮毛。
但現在有了長生道大神通——九轉戮仙指,還有突破天階的力量加持。
這一劍,可以要命。
韓子塵指揮道:“打斷羅睺的施法,快!”
“是,公子!”
魑低吟了一聲,將插在脊骨上的長刀拔出來。
黑血從百丈長的刀刃上緩緩滴下,這是大罪孽道厲鬼怨血!
與此同時,韓子塵的力量也匯聚在魑的身上。
他作爲高貴的齊國王子,在明知有性命之危的情況下是絕對不可以以身犯險的。而魑作爲活人傀儡,王族最好的棋子,他死的這個代價,根本不疼不癢!除去他,齊國王族還有更好更多的死卒,他只是其中一顆!
轟——
大雨滂沱中的一道驚雷,電光照耀着兩個少年的臉頰。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王族公子。
一個是普通世家的煉氣士。
本來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變成了死敵。
————
錦飛狐還在注視着手持殘鴻劍的羅睺,無比擔憂。
現在距離他們進入仙宗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可是羅睺好像有處理不完的事情,一件又一件。
他們可是答應過仙宗真人的,現在看來,守約怕是有點難了。
另一旁。
“孩子,始終是孃的心頭肉啊!”
羅淵坐在地上,望着暴雨中激戰的兩人,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