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誠在油膩膩的桌旁坐下,沒多久,老闆過來問他點什麼吃的。
“我在等買單的人過來,”易誠笑了笑,“老闆你先忙。”
這老闆看起來三十歲上下,方面大耳,笑起來一團和氣,不過肩膀和脖子處都露出密密麻麻的紋身。聽易誠這麼說,他也沒多話,又轉身去招呼別的客人。
易誠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過了一會,他端着幾個用過的鐵盤走進裡間,出來的時候徑直來到易誠身邊,深深地看了易誠一眼:“跟我來。”
易誠就起身,跟在老闆身後走到小餐館的後邊,繞過了一個正蹲着洗盤子的中年女人,來到一處狹窄逼仄的木製樓梯。“你上去,有人在等你。”
易誠怡然不懼,擡腿就往上走,木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上邊是個十來平米的小房間,充滿油煙味和醃菜味,沒開燈,也沒拉開窗簾,黑洞洞的,看不清地面。
一個人影站在窗邊,側臉面對易誠。藉着微光,易誠認出了他。果然是伍成蹊。
“伍哥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易誠笑道。
伍成蹊一言不發,將右手伸出,攤開手掌。
“這是什麼意思?”
“拿來!”伍成蹊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把銼刀在來回摩擦。
“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易誠平靜地說。
“u盤,你肯定拿到了!給我!”伍成蹊激動地往前踏了一步,似乎下一秒要撲到易誠身上。
易誠沒有半點挪步的意思,冷笑道:“伍哥,你這話說得就有味了。”
伍成蹊再踏前一步,在微弱的光線下,易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臉上泛青的鬍子茬、眼中如落入陷阱的兇獸一般的光芒。
易誠心裡一凜,卻還是冷笑:“滿世界都在找你,你不想着好好藏起來,反而跑出來找我的麻煩。你是活膩了呢,還是活膩了呢?”
這時候,伍成蹊不怒反笑:“當初你租房的時候,我倒是看走了眼,只以爲你是個普通的有錢人家小孩。沒想到你還是挺帶種的。只是現在我已經自身難保了,你要在我面前耍橫,我也只能把你幹掉,反正揹着一條人命是背,背兩條也是背。”
易誠靜靜地看了他半晌,突然開口:“徐沐陽是怎麼死的?”
伍成蹊愕然,旋即動了動嘴皮子,一臉的晦氣說:“誰知道,筒子剛剛碰了他一下,還沒來得及動手,他就這樣‘呃,呃’地往地上躺。就這麼死了!”一邊說着,他一邊模擬着動作。
“奇怪,”易誠自言自語,“聽起來像是心臟病突發。如果是心臟病突發,那跟你們雖然有關係,但是你們的罪名就輕很多。警察屍檢沒發現嗎?”
“我怎麼知道!”伍成蹊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激動起來,“你也是這麼看的!你也覺得是心臟病突發!”
易誠點點頭:“你好好躲起來吧,我看看我能不能幫你做點什麼。”
“你?”伍成蹊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能做什麼?”
易誠笑道:“我是黑客的事情,難道還得告訴你嗎。”
“黑客?”
易誠重重地點頭:“我看看能不能黑進公安局的系統,去查一下徐沐陽的屍檢報告。”
伍成蹊躊躇了。他本打算不拿到u盤就不放易誠走,可是經過這番對話,他的想法又有動搖。
伍成蹊看了看易誠。只是個漂亮的半大孩子,嘴脣上有一點細細的絨毛,五官精緻,皮膚白皙,怎麼看也不像傳說中的黑客。
可是那雙眼睛……在易誠身上,唯有那雙眼睛讓他看不懂,也看不透。
既像普通少年一樣明亮清澈,又似乎深藏着成年人智慧和狡黠,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讓人不知不覺就願意相信他說的話。
說不定,這個孩子真的能幫上我,伍成蹊想着。已經是山窮水盡了,爲什麼不死馬當活馬醫,賭上這一把。
他點點頭:“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易誠淡淡一笑:“我走了。”
見易誠轉身下樓,伍成蹊忍不住叫住他:“等等!你,你爲什麼要幫我?”
易誠看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說要幫你了?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來做一些正確的事情罷了。”
伍成蹊被他那一眼看得遍體生寒,不敢多問,眼睜睜地看着他下樓。
回出租屋的時候,易誠在半路順便買了個小披薩充當晚餐。到了出租屋裡,他丟下書包來到豪華的小型塔式服務器前,打開顯示器,精神抖擻地說:“開工了,伏羲!”
伏羲的聲音傳出:“你好,3級管理員易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兩件事,第一是入侵沙洲市公安局的網絡系統,找找有沒有徐沐陽的驗屍報告。第二是入侵全市所有的三甲醫院,看看有沒有徐沐陽的就診記錄,和診斷報告。”
伏羲默默地開始工作。市公安局的官網被打開,同時顯示器上彈出了好幾個窗口,似乎有好幾種工具在同時運行,一連串易誠看了頭皮發麻、眼睛爆炸、如看天書的代碼飛快地出現。
易誠打了個呵欠:“我去睡會,你慢慢來。”
睡了一個多小時,易誠又變得精神抖擻。他來到顯示器前,開口問道:“進度怎麼樣了?”
伏羲的聲音響起:“已經攻下了沙洲市公安局的主服務器,找到了一份徐沐陽的屍檢報告,同時發現還有一份他的屍檢報告已被刪除。現在正在嘗試復原被刪除的文件碎片。”
“那你加油,我健身去了。”
易誠可沒興趣眼巴巴地看着這些自己弄不懂的玩意。他在22世紀的地球學過一點編程,只是不太懂計算機基礎知識。回到了這個年代,他在計算機方面的知識只能算是小白。
一個人學會了如何使用打火機,不代表他回到了史前時代能輕鬆掌握鑽木取火;在22世紀藉助高精度車牀能在頭髮絲上雕刻清明上河圖的熟練工,如果回到了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說不定連一根合格的彈簧都造不出。
原主也學過編程,但是實話實說,程度非常粗淺,那點知識對易誠沒有什麼幫助。
換上一身光鮮的裝備後,易誠小跑出門,往銳力健身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