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娜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就下好了室友羅列出來的歌單。
雖然她那個貴的要死的MP3只能下載可憐的三十首歌曲,但是這就足夠了,足夠她向自己那個愛炫耀的室友證明,自己不是個電腦白癡。
當然,她最後到底有沒有用we123,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另一個一臉油膩和青春痘的網管走了過來,敲了敲穆娜的桌子,問道:“美女,到時間了,加點不?”
穆娜只看了一眼這個網管就差點吐了出來,她搖了搖頭,收起MP3,直接走人。
臨出門的時候,她又遇到了那個穿着耐克三件套的網管,那人好像不會笑的,只是直接問她自己推薦的網站好用麼。
穆娜白了她一眼,說了句莫名其妙,扭頭就走了。
只有她頭髮的淡淡香氣還殘存在空氣中,讓寧春陽聳了聳鼻子。
今天的收穫已經差不多了,自己也從幾個比較好說話的人那裡得到了一些改進建議,看來哪怕許志良叮囑過自己,自己仍舊高估了時下新新網民的水平。
他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吧檯後的老闆,猶豫着是不是打個招呼再走。
老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把眼睛從身前的電腦屏幕上挪開,問道:“咋的了?”
寧春陽說道:“我先走了。”
老闆哦了一聲,說道:“成,路上小心。”
寧春陽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網吧裡另外兩個網管有些羨慕地看着他,心想啥時候自己也能這麼瀟灑,說走就走。
網吧老闆彷彿看透了他倆的心思,笑罵道:“你倆要是白乾活,不要錢,也可以說走就走。”
剛剛那個提醒穆娜下機的青春痘網管連忙笑道:“咱可沒他那本事,人家身上那耐克三件套,頂我倆月工資了。”
老闆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繼續低頭沉浸在電腦顯示器上那些不可言說的圖片之中。
寧春陽回到家的時候,春陽媽趕緊說道:“兒子,志良讓你給他打個電話,來了幾次了,都沒找到你人。”
寧春陽哦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了。先吃飯吧,媽,我餓了。”
“哎,好。媽今天燉的排骨,劉胖子家買的,肥着呢。”
春陽媽聽兒子說餓了,趕緊拿起炒勺準備盛菜,原本一直坐在那裡靜靜抽菸的春陽爸卻突然說道:“現在就去給人家回電話,找了你幾次找不着,今天才讓你回電話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吃人飯,就要受人管!以後和人家打交道的日子長着呢,自己的位置要擺正!”
“現在就去,能差幾分鐘,打完回來再吃,順便給我買兩瓶啤酒。”
寧春陽知道如果自己不去打這個電話,今天這頓飯是吃不好的,於是答應一聲,又從春陽媽那拿過寫着許志良手機號的紙條,起身走了出去。
電話接通之後,電話那頭的許志良笑着問道:“你這些天跑哪兒去了,找了幾次都撲了個空。”
寧春陽瞥了一眼裡面正在嗑瓜子的老闆娘,低聲說道:“我把春城主要的幾家大網吧都跑遍了,感覺我之前做的網站還是需要修改。”
“你來也就是爲了這事兒,再給我兩天時間,大後天我在家等你。”
許志良說好,然後笑道:“果然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做,如果我自己去學,再自己去搗鼓,估計到明年都搞不出來。”
寧春陽說道:“我吃的就是這碗飯,這都是應該的。而且網頁製作也沒你說的那麼難,你想學,我教你。”
許志良嗯了一聲,然後不確定地說道:“我之前聽人說過一個名詞,但我記不太真切了,好像叫...交互...交互設計!”
“對,就是這個詞。”
“你在網上找找這方面的資料,參考這個理念,去設計我們的導航頁。”
寧春陽說好。
“那就先這樣,我也沒啥別的事情,後天見。”
“給叔叔阿姨帶好。”
掛了電話,寧春陽從兜裡掏出五塊錢遞了過去。
老闆娘吐乾淨粘在嘴脣上的瓜子皮,一邊麻利地給寧春陽找錢,一邊笑道:“春陽,找到工作了?哪個單位?”
寧春陽沉默地接過錢,說道:“就是給朋友幫忙。”
老闆娘哦了一聲,看着寧春陽漸漸消失在黑暗裡的背影,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
“蹲過大獄的,能有啥好工作,還跟我擺這個大學生的譜!”
“我呸!”
...
第二天,許志良接到了宋天生的電話。
對面的宋天生明顯有些激動,急吼吼地讓許志良立刻馬上到春城去,有大事要商量。
許志良心知肯定是關於歌曲發行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他希望能用這首歌,作爲給七彩的新年禮物,也是千禧年的禮物。
於是他告訴宋天生,自己這就出發,兩個小時後到。
今天宋天生的工作室裡多了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穿着職業套裝的年輕女人。
許志良進來的時候,他們三個人正坐在一起喝咖啡。
看見許志良進來,三人一起站起來,朝着許志良迎了過來。
“志良,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美女就是華納唱片公司的薛婉,也是大潘的好朋友。”宋天生在好朋友三個字上加重了音調,同時朝許志良擠了擠眼睛。
薛婉沒理會宋天生話裡的調侃,大大方方地朝許志良伸出了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薛婉,現在是華納國際音樂股份有限公司一名普通的藝人經紀。”
許志良快速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女人。
酒紅色短髮,精緻的妝容,塗成玫紅色的雙脣,看着讓人有一種想要親吻的衝動。
身高比七彩略矮,但一身職業套裝配上黑色打底褲和高跟鞋,反而凸顯出了她優美的腿型。
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若有似無,整個人站在那裡,就詮釋了幾個詞語:裝扮得體,談吐優雅,獨具品味。
這是一個輕熟女風的女強人。
許志良在心裡迅速地給對面的女人下了一個判斷,然後伸出手,紳士地握了握她的手指。
“你好,我叫許志良。”
潘喬插話道:“都不是外人,坐着說吧。志良你來一杯咖啡嗎?”
許志良搖了搖頭,說自己喝不慣咖啡的味道。
潘喬說那就來一杯果汁吧。
他從宋天生辦公室裡的小冰箱裡拿出一瓶果汁,給許志良倒了一杯。
許志良和薛婉手裡各自拿着自己的杯子,暗暗打量着對方,誰都沒有再主動說話。
宋天生和潘喬對視了一眼,後者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志良,我簡單介紹一下我們三個的關係。”
“我們仨是高中同學,那會兒一起玩的就挺好。只不過後來薛婉考上了燕京音樂學院,我和老潘沒考上。”
“今天她來也是湊巧,她回來休假,被我和天生撞上了。”
“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才知道她簽到了華納唱片。有她在,我們聯繫的小唱片公司,自然就上不得檯面了。”
薛婉喝了一口咖啡,雙腿優雅地疊放在一起,輕聲道:“所以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我看了你們的歌,我認爲有市場潛力。”
“不過我必須明確告訴你們的是,即使我們簽約,我也無法確保你們能從唱片合約中賺到錢。”
“這對於我們雙方而言都是一場賭博。”
“我願意籤你們,是因爲我賭你們的歌曲可以成爲那百分之十的黃金唱片。”
“而你們如果想賺到錢,就要努力讓你們的歌曲,成爲那百分之十的黃金唱片。”
“你們的意思呢?”
薛婉看向許志良,宋天生和潘喬也看向許志良。
許志良把果汁放到一旁,將身子靠在沙發上,斟酌着說道:“首先,我對於我的單曲自然是有信心的。”
“其次,賺不賺得到錢,我不是很在意。”
“最後,再度重相逢可以延後,但是信仰,我希望在千禧年的元旦能夠發行出來。”
“這是我送給我愛人的禮物,你們兩個答應過我的。”許志良看向宋天生和潘喬說道。
兩人點了點頭,確認了許志良的要求。
薛婉的眉毛好看地挑了挑,目光再次落到了許志良身上。
這個在她眼裡穿着寒酸而且毫無品味可言的年輕男人,竟然和宋天生潘喬這兩個二世祖一樣,不是爲了錢?
那就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這是個沉浸在音樂夢想裡的癡人,或者說瘋子。
要麼,就是眼前這個男人,不!差!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誰讓她確實看好那兩首歌呢。
如果這兩首單曲真的能夠走紅,對於自己的資本積累以及未來在華納內部的升職,也大有好處。
於是她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如果許先生同意的話,我這就讓總部那邊出擬合同。然後你需要和我去臺島,進行一些歌曲的前期準備。”
許志良皺了皺眉,說道:“我現在不能去臺島,事情太多,走不開。”
他看向宋天生和潘喬,後者趕緊出聲道:“我們把歌錄好,你帶走。你放心,我們的音樂設備,應該不比你們的差!”
“那MV呢?總要你本人去吧,即使是單曲發行,也沒那麼簡單的。”
“這個...”宋天生硬着頭皮解釋道:“志良不想出鏡MV,但是關於信仰的MV的大致思路,他已經給我們講過了,我和大潘覺得挺有意思。”
薛婉黛眉微皺,看向許志良。
許志良點了點頭,說道:“這也是我的意思,而且我不想用真名,就像周傳雄用小剛一樣,我也用個藝名。”
薛婉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這是胡鬧!要知道,在你們的單曲還沒火起來之前,它是一文不值的!”
“就算是黃金,如果一直被沙土掩蓋,那它就永遠都是沙子!成不了黃金!”
許志良坐直了身體,看向薛婉,誠懇地說道:“抱歉,我對歌曲能不能賺錢,不關心。”
“但是我的要求,也請薛小姐務必考慮。”
“我有我的打算,唱歌,只是其中之一,但絕不是最重要的。”
薛婉低頭轉動着手中的咖啡杯,良久,才擡起頭看着三人說道:“這些要求,他們兩個之前沒和我說過,我現在無法給你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