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許志良約見華爲的賴濤。
這個穿着一身運動服，下嘴脣有些歪，看着就不像個好人的男人，一張嘴，就是一口地道的奉天口音。
連許志良這個東北人，聽着都有些魔性。
畢竟白山北部和北江省說話的口音差不多，而白山南部如通鋼市，說話則和奉天差不多。
“原來還是老鄉。”許志良笑道。
“你是哪兒人吶？”賴濤問道。
話音最後總習慣往上挑一下，就像鄉村愛情裡的本山大叔。
許志良說道：“白山春城的。”
“那真是老鄉啊！”賴濤說。
倆人再次握了握手，許志良問道：“華爲的薪資待遇那麼好，爲什麼考慮跳槽？”
這是昨晚許志良想出的對策，不給賴濤先張嘴的機會，自己主動出擊，看能否從他的對答裡，找到他的命門！
“待遇是好，但任總聽不進去勸你說有啥招啊？”賴濤說道。
“我們無線產品的老大和任總提了三次，上馬PHS手機項目，可任總就是不聽啊！”
“而且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公司大了，自然也是一樣。”
“現在都覺得賺到錢了，自己都是功臣，一個個擺老資格，搞排排站！”
“去年年底的時候，更是搞了一個什麼內部創業計劃！簡直是胡搞嘛！”
賴濤的話讓許志良心裡一動，對啊，自己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真是忙昏頭了！
自己零七年進華爲做外包的時候，在辦公室裡聽那些老員工聊過，任總在九九年底搞的內部創業計劃，以及千禧年開始愈演愈烈的內部鬥爭。
當是時，大量研發骨幹出於對公司的失望紛紛出走。
自己這時候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恰到好處！
他笑着看向賴濤說道：“所以你離開華爲，一是不滿當前公司內部現狀，二來，也是想向你們的任總證明發展PHS手機的正確性吧！”
賴濤點了點頭，說道：“我就是替我們陳老大不值！”
許志良說道：“我個人對PHS業務的前景十分看好，所以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我十分歡迎。”
“但我必須要說的是，我現在除了有點錢，什麼都沒有。”
“你有多少？”賴濤問。
“兩億三千萬。”許志良說。
“夠了！”
“其實PHS標準並沒有一個普遍認可的規範，除了斯達康是全面引入之外，我們的另外兩家友商都是自己研發出來的。”
“但是一些核心元器件，肯定還要向日本採購，這點你要有心理準備！”
許志良說道：“我明白！”
“實不相瞞，我也在同步接觸中興的人，看重的就是他們已經研發的較爲成熟的PHS技術體系。”
賴濤笑了，那張嘴更歪了。
他說道：“有中興和華爲兩家的研發專家，再結合中興的研發經驗，我估計只需要半年的時間，就能完成技術攻克到量產。”
許志良搖頭道：“沒有半年，只有三個月！”
“六月底前，必須要投入量產！”
賴濤眉頭一皺想要說些什麼，許志良卻一揮手道：“你先不要急着打斷我，我找你們來，也不是聽困難的！”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能在六月底前投入量產，今年純利潤的百分之二十，就會按照貢獻比，當作獎金髮給所有人！”
“而你，也將得到百分之五的內部股權。”
“當然，股權的兌現，是有對應指標的！”
賴濤點頭說道：“我懂！但是說服這些人跟着我到春城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工資上調百分之五十，後續我也會像華爲那樣，實行內部股權激勵。”
“到春城前三個月的食宿，公司全包！”
“好！我清楚了。”賴濤說道。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許志良伸出手。
賴濤伸手和他握在一起，說道：“給我一點時間，我給你彙總一份人員清單出來！”
“越快越好！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許志良說。
賴濤用力地點了點頭。
兩人分開的時候，許志良突然說道：“聽說你們公司的李總，最近準備離開華爲自己創業？”
賴濤一愣，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和你們李總聊聊。”許志良說。
賴濤搖頭笑道：“這不可能，李總不會去春城的。”
許志良笑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曾經的鵬城也只是一個小漁村，現在不也發展成了祖國南陲的一顆璀璨明珠？”
“春城爲什麼就不行？”
“就算春城自己不行，白山省自己不行，那組建東三省經濟聯盟行不行？”
許志良笑了笑，說道：“我只需要你幫我要來他的手機號。”
賴濤看了許志良良久，沉默地點了點頭。
...
三天後，許志良接到米俊傑的電話，約他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見面後，米俊傑遞給他一份厚厚的牛皮紙袋。
“一共四十三個人有初步合作意向，裡面是他們的履歷，還有當前的工資待遇，你看看。”
許志良解開串繩，抽出裡面的一沓厚厚的簡歷。
最上面是一個叫王偉峰的，部門是CDMA產品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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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CDMA的人？”許志良問。
米俊傑說道：“中興PCS的基站，是CDMA產品部研發的，用的是1.9頻段。”
許志良點了點頭，繼續往下看。
“不止研發，採購、物流、人事、財務等方面的人這裡都有，甚至是生產線的熟練工人，我都能給你拉一票出來！”米俊傑說道。
許志良笑道：“很好，我很滿意。”
“我對貴司的人員瞭解不多，而且時間緊迫，只要是你認可的，抓緊去談，談好後馬上辦理離職手續，儘快前往春城！”
“我希望四月中旬的時候，我們公司的架子就能搭起來！”
“至於人事和財務，我另有安排，抱歉了。”
米俊傑說道：“我只是想盡快幫你把架子打起來，沒有其他想法。”
許志良擺手道：“我沒有多想，你也無須多心。”
“員工初到春城的前三個月，公司包吃包住，儘量解決員工的生活問題。”
“其他的，和我之前跟你說的一樣。”
“還有什麼問題嗎？”許志良問。
米俊傑問道：“這次去春城，只有我們這一批人嗎？”
許志良笑道：“當然不是，還有你們友商的一批人。”
“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
“搞排排站可以，但不能影響正常工作！更不能影響研發進度！”
“創業維艱，我現在還沒有那個資本，看你們內鬥！”
米俊傑笑道：“我明白了。我會盡快去辦！”
許志良點了點頭，將簡歷收回牛皮紙袋，說道：“如果沒什麼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待會兒還要趕飛機。”
米俊傑點了點頭。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後來者居上！”
許志良伸出手，米俊傑趕緊握住，他說：“以後就要叫您許總了。”
“隨你喜歡！”許志良笑道。
“許總知道真正讓我下定決心追隨您的原因是什麼嗎？”
確定合作關係後，米俊傑對許志良的稱呼發生了微小的變化，從你，變成了您！
許志良說：“我當然知道。”
他拍了拍米俊傑的肩膀，轉身離去。
“那您說說是因爲什麼？”米俊傑在身後高聲問道。
許志良頭也不回地朝他擺了擺手，說道：“因爲我太年輕！”
米俊傑笑了，笑容中，帶着幾分欽佩！
...
當天下午，許志良坐上了鵬城飛往松江的飛機。
上飛機前，許志良給良爸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在安城地產做的怎麼樣，還開心嗎？
良爸笑道：“開始感覺還挺新鮮，但是時間久了也沒什麼意思，他們說的東西我又不懂，亂插話不是給人家添麻煩嗎！”
“我還是想回去開車！”
許志良笑道：“隨您開心吧！本來這個董事長就是給您當着玩兒的！”
“我只是不想讓您和我媽再辛苦遭罪了！”
良爸說道：“是！你媽說在幼兒園做完這個學期，就不幹了，在家好好享享清福。將來等你結婚生子了，她就在家給你帶孩子。”
許志良的能幹，讓良媽徹底放下了心中的最後一絲堅持。
許志良笑着說好。
“對了，爸。我鳳姨在地產公司做的怎麼樣？”
良爸說道：“你老叔問了潘喬和你老姑爺，都說做的挺好，專業能力過硬！而且會計嘛，還是用自家人放心些。”
許志良嗯了一聲，說道：“我記得鳳姨剛畢業那會兒，在春城幹了兩年是吧？”
良爸說是，然後問怎麼了？
許志良說道：“我今晚到家，您幫我約她明天見一面，有些事想和她談。”
良爸說道：“那你明天直接來公司唄，她每天都在。”
許志良說好，告訴良爸不用惦記自己，就掛斷了電話。
飛機緩緩滑行，慢慢加速，最後衝入雲霄。
從許文方和老姑爺兩人處獲取的信息，讓許志良略微安心下來。
潘家來的人，工作起來一絲不苟，雖然最上心的還是對他們家潘大少的教育工作，但至少到目前，沒有一絲搶班奪權或者慢慢滲透的意思。
他們和袁航周帶過來的那一批身上打着老許家標籤的人，涇渭分明，絕不合流！
就好像油和水一樣，油可以飄在水上，但永遠不會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