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丁紅星問起孫秉誠爲什麼要退學,杜軍才已經騎着自行車帶着孫秉誠回來了。
孫秉誠上身穿着一件破舊的白背心,背上還印着已經褪色的“人民公社好”五個紅色大字,下身穿着一條也已經褪色的綠色軍褲,褲腿挽到了大腿處,頭戴一頂草帽,腳上乾脆打了赤腳,小腿上全是已經幹了的泥巴,已經結成了殼。
孫秉誠跳下杜軍才的自行車,對丁紅星三人道:“紅星,班長,學習委員,你們怎麼來了?”
丁紅星笑道:“還不是聽說你不準備上學了,所以我們特意來看看是什麼情況。”
本來孫秉誠看到三人還是很開心的,畢竟是兩年的同學,又有兩個多月沒見面了,還是很想念的,可是一聽丁紅星的話,他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孫奶奶給孫秉誠和杜軍才一人端了一大碗水過來,孫秉誠端起碗,把碗裡的水一飲而盡了。
放下碗之後,孫秉誠看着丁紅星苦笑了起來。
丁紅星笑道:“怎麼,在我們面前也不好說嗎?”
孫秉誠搖頭道:“實在是慚愧啊!”
孫秉誠說起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是鄉信用社的一個副主任的女兒看上了孫秉誠,想要跟他結婚,那個副主任便找人上門說媒,說是隻要孫秉誠娶了他家的女兒,他家不要彩禮不說,還可以給一大筆陪嫁,另外,他還可以把孫秉誠安排到他們村信用站當會計。
這樣的條件是孫家無法拒絕的,他們家窮得叮噹響,孫秉誠上面還有兩個哥哥,都是二十多歲了,還沒結婚,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在讀書,個個都到了需要用錢的時候。
家裡的三個大小夥子讓孫家愁眉不展,特別是上面的兩個,都到了結婚的年齡,卻因爲家裡窮,說不起親,現在難得有一個條件這麼好的姑娘家願意嫁給孫秉誠,不要彩禮不說,還倒貼一筆豐厚的嫁妝,那等於是孫秉誠的兩個哥哥的婚事也有着落了,更別說孫秉誠還能當上村信用站的會計,這雖然不算信用社的正式職工,可是也是一份人人豔羨的工作了,至少孫秉誠擺脫了泥腿子的身份,有他丈人幫忙,以後成爲信用社的正式職工也是大有希望的。
於是,孫家沒經過太多考慮,就做出了讓孫秉誠退學回家結婚的決定。
秦虹和魯朝慧都是目瞪口呆,這種事情已經超越了她們的認知範疇,用二十年後的話說,就是毀了她們的三觀啊!
丁紅星倒是並不覺得意外,他想了想,問道:“秉誠,你自己喜歡那個姑娘嗎?”
孫秉誠沒說話,杜軍才叫起來了:“喜歡個屁,那個杜小香長得又胖又醜,秉誠怎麼會喜歡她?她還特別有心計,知道秉誠兩個哥哥都等着結婚,故意拿這個來要挾,秉誠他爸問能不能等秉誠參加了高考再談這事,她死活不肯,她是知道秉誠要是考上大學了就更瞧不上她了!”
孫秉誠痛苦的搖了搖頭。
丁紅星又問道:“秉誠,那你家裡讓你退學回家,徵求了你的意見沒有?”
孫秉誠看了看旁邊的奶奶,還是什麼話都沒說,他低下了頭,兩隻手絞在了一起,粗大的骨節被他自己捏得發白。
丁紅星也不需要他回答,就知道了一切,在這樣無可拒絕的條件面前,他自己的意見重要嗎?這等於是犧牲他一個,成全全家人啊!何況他家裡人還未必會認爲這是一種犧牲,畢竟他如果結了婚,日子一定過得比現在好,而且還能得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呢!
秦虹臉上露出了憤然之色:“孫秉誠,你不能退學,你的成績不錯,肯定考得上大學的,你何必還要呆在這個小地方!”
魯朝慧也道:“是啊,要是跟一個不是自己喜歡的人結婚,那該多痛苦啊!對了,你還沒到法定婚齡吧?”
孫秉誠苦笑了起來,魯朝慧還是太天真啊!在農村有幾個人遵守婚姻法的?民政不給登記,他們就先造成事實婚姻再說,要不要結婚證都是小事。
丁紅星看到孫秉誠的奶奶臉色有點不大對了,連忙對秦虹和魯朝慧兩人說:“你們先別說了,我們還是等秉誠的爸媽回來再說吧。你們在這呆着,我跟軍才一起去買點菜回來,中午就在秉誠家吃飯了。”
孫秉誠的父母還有兩個哥哥是中午十一點多才回來的,這時候,也是一天之中太陽最烈的時候,雖然已是九月,可是桂城的秋老虎還是挺厲害的,他們這時候回來,吃了飯,休息一下,避開太陽最烈的一段時間,下午再接着去幹活。
他們一回家,就看到家裡挺熱鬧的,兩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孩子一個拿着掃帚在掃地,一個拿着抹布在抹桌子,孫母一見連忙從正在抹桌子的魯朝慧手裡搶過抹布,她責備孫秉誠道:“秉誠,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讓客人做這些事情!”
孫秉誠這個委屈啊,他當然不會讓秦虹和魯朝慧兩人做這些事情,可是她們硬要做,他又有什麼辦法?
魯朝慧道:“阿姨,沒事的,我們在家裡在學校也是經常幹活的。”
孫母又聽見廚房裡傳來了炒菜的聲音,還有誘人的香氣,可是婆婆卻明明坐在堂屋裡,她疑惑的問道:“媽,誰在廚房裡炒菜啊?”
孫奶奶無奈的道:“還不是秉誠的同學,買了一大堆菜,還讓我歇着,他自己去炒菜去了,我給他打下手都不用,全是這兩個姑娘弄的,弄完了就到堂屋掃地抹桌子來了。”
孫母連忙來到廚房,便見丁紅星正在炒菜,炒菜的樣子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她又從丁紅星的手裡去搶鍋鏟:“孩子,這不是你做的事,讓阿姨來做。”
丁紅星躲開孫母的手,笑道:“阿姨,你們幹了一上午了,累了吧,您快去歇着,我還有兩個菜炒好了就可以吃飯了!您放心,我做菜的手藝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