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榮回過頭微微一笑,似乎有幾分不好意思,道:“那好。真真的是叨擾了。”
夏小洛心情也不錯,他骨子裡有幾分俠義之氣,喜歡這種行雲流水,任意所至的性格。忙幫陳清榮拉開椅子,後者正向夏小洛的桌子走過去,正在這時,幾輛摩托車夾着一陣霸道的如同野獸嚎叫一般的轟鳴之聲,風馳電掣地駛了過來。
聽到這震耳欲聾的機車的聲音,陳清榮臉色就是一變,臉上本來洋溢着的笑容,忽然間全部消失了,他嘆了一口氣,對夏小洛苦笑了一聲,道:“這位小兄弟,恐怕,我沒辦法陪你吃東西了。”他抓起桌子上的茅臺酒瓶,塞到夏小洛手裡,另外一隻手親熱地握着夏小洛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趕緊走吧,他日,你再來小店,我好好陪你喝一杯。”
又開心地一笑,道:“告訴你,巴西烤肉陪着咱老家的茅臺酒,嘖嘖,簡直是個極致的享受!”
他用推了一下夏小洛的胳膊,平靜而又急切地道:“小兄弟快走,快走吧。”
夏小洛沒有動,眼神平靜地向門口瞧去,只見門口赫然出現七八個大漢,有黑人,也有白人,穿着黑色的皮坎肩,迷彩褲,腳上踩着鋥亮的皮靴。一個個身材高大,白人們露出毛茸茸的胸毛和看上去很是猙獰的刺青,黑人們一個個如黑麪神,渾身上下都是黑的,露出瘮人的眼白,凶神惡煞一般。
他們手裡都拎着錚亮的砍刀,開衫軍刀,氣勢洶洶,似乎是擇人而噬的猛獸!
旁邊還跟着一個華人青年,跟一瘦猴似的,穿着花哨的夏威夷衫,臉色蒼白,細胳膊細腿兒,一副縱慾過度,吸毒太多的樣子。
看他們進來,店子裡的巴西籍的服務員都避之不及,貼着牆邊從門口溜了。華人們卻從後廚、倉庫走了過來,手裡拎着菜刀、大勺,擀麪杖的都有,一個個如臨大敵,緊張地看着來人。
刀鋒他們卻默不作聲,手裡捏着白色的小酒杯,視若無睹地一口一口地抿着小酒。
夏小洛轉過頭看着陳清榮,道:“是他們?”
陳清榮看他已經明白了,也不隱瞞,苦笑了一下,低聲道:“見笑了。這幫人是本地黑幫的人,名字叫做首都第一司令部的。”
“哦?”
夏小洛眼睛突地一亮。這個黑幫他可是聽說過,幾部巴西電影都以他們爲原型拍攝,而且在國際上獲得大獎。據說,一部和他們相關的電影的導演還受到他們的追殺。這黑幫很是強大,販毒、謀殺、敲詐勒索、什麼缺德事都敢幹。
最讓夏小洛反感的是,這幫人很喜歡對華裔巴西居民作惡。
他淡然地一笑道:“名字很霸氣。”
“這個……這個……”陳清榮苦笑了一下。“小兄弟,這黑幫可不好惹,你還是趕緊走吧。”
“你對付得了麼?”夏小洛往杯子裡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問道。
“沒事。”陳清榮心裡很着急,心底裡對今天的局面一點把握都沒有。他不願意傷及無辜,刻意裝出平靜鎮定的樣子。
“沒事,我就看看嘛!”夏小洛笑道。
陳清榮又想規勸,卻聽那瘦猴華人青年囂張地站在中間,吊兒郎當地道:“陳老爺子呢?怎麼做縮頭烏龜了?不敢出來!”
陳清榮肌肉顫動了一下,眼睛閃過一絲怒氣,站起身來,負手走到餐廳正中央,站到瘦猴青年面前,逼視着他的眼睛,道:“六猴兒,我陳清榮膽子再小,也強過你這沒一點骨頭,整個一軟體動物鼻涕蟲一般的大煙鬼!”
“呀!你怎麼罵人呢?”瘦猴氣的不輕,臉漲得通紅道。一挽袖子,作勢要打,但是看司令部的大漢門都沒有動,訕訕地垂下手,道:“算了,俗話說,兩國相戰,不斬來使。我是搞外交的,不和你們打仗!”
大漢中一個包着藍色頭巾的白人青年走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看着陳清榮,趾高氣揚地說道:“陳先生,一個月前,我們已經發過最後通牒給你們,這家烤肉店,還有整個solipanema方圓三公里的地區,都屬於我們第一司令部的地盤了,你們華人,要麼滾出去,要麼,每個月繳納1000美元的保護費!現在,一個月過去了,你們並沒有繳納保護費,所以,你們要滾出ipanema區!”
他燉了一頓,忽然得意地一笑,道:“不,應該說滾出巴西!這裡,不歡迎你們!”
陳清榮淡定的眸子忽然射出一股怒火,冷聲道:“塔蘭斯,巴西,是一個現代國家,並不是某一個人國土,更不是你塔蘭斯的私人領域!我的父輩已經在這裡取得了合法的國籍,我有在這裡正常經商、生活的權利!”
塔蘭斯哈哈一笑,高大的身軀散發着暴力的氣息,和無窮的殺意,道:“不要和我談法律!法律知識爲了我們這些巴西原住民設置的,你們這些低等的華人,沒有享受法律保護的資格!”
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你們是劣等民族!”
陳清榮淡淡地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不講道理的!”他的神色冷峻起來,手裡撥弄着一串檀木的佛珠,冷冽地道:“那好,我們就按照你們巴西黑幫的規矩,火拼!
他咬牙道:“一寸山河一寸血,刀山火海不言退!”
“一寸山河一寸血!刀山火海不言退!”
吶喊聲聲嘶力竭,說不上震耳欲聾,但不知道怎麼地,卻給夏小洛一種極大的震撼,讓人想起一個讓人血脈噴張的詞彙——“哀兵必勝!”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餐廳外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名華人青年,他們有的學生打扮、有的是白領的摸樣。
有的則皮膚粗糙,服裝樸素,甚至是煤氣公司的制服,看樣子是從事一些底層勞動的人。這些人都拿着簡單的武器,雙目噴發出憤怒的火焰。氣勢洶洶地盯着塔蘭斯那些人。
夏小洛一看就明白了。不過,他還是沒有動手。陳清榮很不錯,夏小洛剛剛已經動了收入麾下之意,不過,他還要看看他的能力,如果沒有有能力應付這簡單的風波。夏小洛還要考慮考慮。
剛剛陳清榮也說過,華人在巴西也受到本地居民欺凌,法律形同虛設,從來不保護他們。看來,他們已經形成了某種鬆散的組織,用以自保自衛。
塔蘭斯回過頭,陰鷙地瞥了一下門外的華人,哈哈笑道:“親愛的陳,就憑你們這些黃皮猴子?也想強大的首都第一司令部對抗?難道你們是在找死麼?”
“動手吧!”陳清榮負手而立,站得筆直,淡然地道。“華夏有一句話古話,就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你們這些一到戰場就先學會‘我投降’三個字的西方人,是永遠不會懂的。”
塔蘭斯嘿嘿一笑,審視地看了一眼絲毫不露怯的陳清榮,良久,他臉上浮現不屑的神色,一揮手道:“動手!”
十幾個大漢如猛虎下山一樣向華人青年們衝來。
陳清榮身體徒然一縮,猛地如同一隻彈簧一樣,崩得筆直,如利箭一樣激射出去,一雙拳頭直取塔蘭斯面門。
塔蘭斯一愣,很是意外,這人年紀這麼大了,速度是如此之快!完全不弱於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
驚訝之中,手忙腳亂地把砍刀在面前一橫,擋住陳清榮的拳頭。
陳清榮拳風凌厲,用力很猛。但是他自小習武,功夫底子還是不弱。這凌厲的一擊,竟然沒有用老。見他用刀格擋,身體猛地一縮,滴溜溜一轉,身體已經如同陀螺一般,閃到塔蘭斯的身後。
身體高高地躍起,一腳猛地踢向塔蘭斯的頭顱,塔蘭斯只覺得腦後刮過一陣冷風,魂兒差點驚飛了,也不顧自己的身份,醜陋無比地往前一撲,跌倒在地才躲了這一腳。
可是,陳清榮身法何其快也!
塔蘭斯在地上一撲,已經錯過了反應時間,陳清榮一個白鶴亮翅,高高地躍起,如同老鷹撲食一樣,一隻腳穩穩地踏在塔蘭斯身上,一隻腳猛地一踢塔蘭斯手中的砍刀。
那砍刀高高地飛了起來,陳清榮反手一抄,穩穩地接住了砍刀。
他一隻腳踏在塔蘭斯的胸口,怒目圓睜,雙手擎刀,刀尖指着塔蘭斯的鼻子,冷聲問道:“你,服不服氣?”
這幾招下來,只不過短短一分鐘。夏小洛微笑着捏着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酒,心道,陳清榮不錯,功夫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遇事鎮定,可謂是梟雄本色。以後天下集團在巴西控制淡水河谷,雖然政府肯定會出面保護,但是難免會遇到一些政府難以解決的事情,如果對他培養一下,倒是個難得的人才!
剛剛還鎮定自若的塔蘭斯現在完全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他眼睛裡除了驚恐,更多的是震驚,他戰戰兢兢地道:“我服了。華夏的功夫……真的是很神奇。”
陳清榮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和店員,很多都被打倒在地,砍刀都架在他們脖子上,即使沒有被他們控制,也是渾身上下都是傷痕。心說,看來以後還要多多加強他們的訓練。唉,之前以爲要老老實實做人,不願意教給他們殺招,看來,我們的仁慈,只會被別人當做懦弱。
他用刀背敲了一下塔蘭斯的肩膀,咬牙道:“把我們的人,都放了!”
塔蘭斯吃痛,在地上哀嚎了一聲,道:“把他們都放了!”
第一司令部的人,這才很不情願地鬆開了刀。這些華人都齊齊地站到陳清榮身後。
陳清榮瞪着塔蘭斯道:“塔蘭斯,這次你也看到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問你,你以後還來我們這裡搗亂麼?”
“不會了,我絕對不會來了。請您放了我。”塔蘭斯用憨憨的聲音,一臉誠懇地道。“陳先生,我想向您學習華夏功夫可以麼?”
陳清榮微微一笑。夏小洛暗叫一聲不好,這位陳老先生,未免有點太天真了點。這種惡人哪有信用可言的?卻沒有動聲色,依舊冷眼旁觀,只是對刀鋒使了一個眼色。
陳清榮擡起腳,收起刀,一伸手拉起塔蘭斯,微笑道:“華夏的功夫是強身健體,以和爲貴,你學這些,可不要用來殺人啊!”
塔蘭斯站起身來,謙卑地鞠了一躬,卻猛地退後一步,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目瞪口呆的陳清榮,獰笑道:“功夫很好的陳先生,我遺憾地告訴你,今天晚上,你死定了!還有你的家人!”
他一揮手,門外,幾個白人黑人推過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華人妙齡少女。
陳清榮面如土色,冷汗刷地冒了出來,看着心愛的女兒,啞着嗓子叫道:“小雅,你怎麼被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