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老肥的胖子雖然胖,但是卻不傻,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智商和體重成正比。他激動地反駁道:“憑什麼是我?”
“脂肪會減輕擊打的傷害!會緩衝壓力!”提出建議的那個記者很專業地解釋道。
“擦!這也太不公平了,雖然我是一個胖子,但是脂肪裡也有末梢神經啊!”胖子很氣憤地道。
“那怎麼辦?唐總說了,這次採訪成功的,稿費一篇一萬!日,這個數目夠我們寫一年了!”
“這樣吧,我們抓鬮,咱們七個,寫上一個‘捱打’,寫上六個‘打’……”一名記者出主意道。
七個人對視了一眼,很悲壯地點了點頭。
巨利之下,必有勇夫,這話真不假,七個人都被那一萬元稿費吸引了,那是志在必得啊!
老肥拿出紙筆,細心地分成七個同樣大小的紙片,然後在上面寫好字,團成一團,然後用手捧着晃了幾下,嘴裡喃喃道:“天靈靈,地靈靈,一定要讓我撿個‘打’。”
搖了一會兒,他把手掌伸開,讓大家抓鬮,一名記者抓了一個,展開紙條,一臉喜悅地道:“幹,哈哈,我是打手!”
其他幾個人幽怨嫉妒地看着他,迅速地一人撿了一個紙蛋兒。最後只留一個紙蛋兒在老肥手裡。
“我是打!”
“我也是!”
“哈哈,不知道誰是被打地那個?”
“放心,哥哥一定很溫柔地打的!”
……
最後,大家愕然地發現,六個人抓到的全是“打”,被打的那個很顯然是老肥。
剛剛一直想揍老肥的那個記者道:“我剛剛就說打你吧?老肥,上天是公平的,你最能挨,所以一定會是你捱打。”
老肥很順從地躺在地上,一臉哀怨的樣子,讓其他六隻禽獸很想笑。
“別打臉行不?”老肥一直覺得自己這張臉很帥,雖然很胖。
你可能見過很胖的臉,也可能見過很帥的臉,可是又帥又胖的臉,就很難得了,就很有珍藏價值了不是?
“傻啊!老肥!你錯了,你不能只要面子不要身體啊!我覺得吧,身體不能打,要打就打臉,只要把臉打成豬頭的話,身體上是不是有傷那些守衛也不會查的。”一位記者很善良地出主意道。
“嗚嗚嗚嗚―――”老肥躺在地上,自艾自憐地撫摸着那張又胖又帥的臉哭了,他很悲壯地一咬牙。“打吧!我——不捂臉。”
六位同仁都用鼓勵地目光看着他,道:“放心吧,老肥,我們會打地很溫柔的!”
老肥咬緊了牙關,其他六人對老肥那張胖臉一陣狂踢。
這是一幅奇異的畫面,在一間環境幽雅音樂柔曼的咖啡館裡,牆上掛着價值不菲的油畫,昏黃的很有情調的燈光柔和地灑下來,一個身材高大的胖子躺在乾淨的純實木地板上,而他的六位同事對他一陣瘋狂地拳打腳踢,如同打自己的殺父仇人一般。
最令人震撼的是,躺在地上的胖子的眼神始終是那麼堅毅,如同視死如歸的革命先驅,始終咬緊牙關一臉悲壯,一聲不吭。
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部默片在無聲無息地播放。
周圍的人都愣愣地圍觀着,連服務員都傻了,尼瑪,這是行爲藝術麼!
暴打整整持續了三分鐘後,六位同事才氣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到座位上——真爽啊!他們在心底暗暗感嘆,開來毆打別人真是一種緩解壓力的好辦法。
鼻青臉腫的老肥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鼻子下面還掛着一道鼻血,很萌很傾城地咧嘴笑了下,問道:“效果怎樣?”
“堪稱完美!”一名記者對這件集體創作的作品表示了由衷地讚歎。
“那……我們去採訪吧!”老肥懵懂地說道。多麼敬業啊!
一行人把所有采訪設備藏好,攙扶着老肥往醫院門口走去。
“站住!”軍官揹着雙手,再次走上來喝住了他們。
“我們有人受傷了!”一名記者裝出萬分焦急的樣子。
軍官看了一眼老肥那張已經嚴重變形的臉,驚道:“呦!還真是!挺嚴重的。”幾個記者連連附和:“是啊是啊,都快成豬頭了!”
“不過——”軍官很爲難地道:“我不能放你們進去,今晚任何人不能入內!如果你們着急的話,我可以用車送你們到最近的醫院!”
坑爹啊!老肥在心中發出一聲悲鳴,好懸沒有暈過去,這他媽的太憋屈了,白捱了一陣毒打!一聲沒吭啊,咬牙堅持啊,革命烈士啊!
唐毅佈置豪華的辦公室裡,一臺價值連城的古董留聲機裡,一張珍藏版的《卡拉揚指揮系列歌劇》黑膠唱片緩緩轉動,一曲高亢悲愴的歌劇正在緩緩播放着。在龍飛眼裡,這比二人轉難聽多了!
唐毅拿着幾張照片很欣賞地道:“你看……你看錢學文這扭曲的臉,這痙攣的身體,這絕望的眼神,這一切是多麼有震撼力啊!攝影真是專業!簡直是藝術品嘛!”
龍飛也用笑嘻嘻地看着這些照片,滿心歡喜,一條命換來的珍藏版照片啊!有了這個新聞,瑞輝公司一定土崩瓦解。
至於死了的錢學文嘛,在他看來,能算什麼?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在資本積累初期,必然要用一些非常手段。拆開光鮮的外表以後看看背後,哪個富豪的發家史不是一部鮮血淋漓的犯罪手冊!
正在這時,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唐毅把照片收起來,聲音低沉地道:“進來。”
幾名記者走了進來,個個垂頭喪氣。
唐毅審視着他們,問道:“老肥,你怎麼了?怎麼成了豬頭了?”
“額——撞——撞樹上了。”老肥只好這樣解釋道,其他幾個記者發出一陣居心叵測的壓抑的笑聲,讓老肥鬱悶得想一刀捅死他們。
“怎麼樣啊?挖到什麼乾貨沒?”唐毅翹起二郎腿,抿了一口茶杯中的綠茶道。
“這……”大家一陣難堪地沉默。唐毅在員工中威望非常高,他是典型的不怒自威,因此大家都不敢說話。
“沒事,不順利的話說說原因嘛!”唐毅很懂得有時候上司過於嚴厲會導致下屬隱瞞很多有用的信息這個道理,因此,他的語氣盡量緩和。
“是這樣……唐總。”還是老肥先開了口。“我們一到醫院就發現醫院全被軍隊的人給包圍了,外人不讓進!”
唐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眉毛一點點地皺了起來。
大家看唐毅沒有生氣,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軍官說,有軍區的領導來視察!外人不得入內。”
“嗯,病人也不讓進呢!”
“要進去必須是病人家屬!”
“我覺得,一定是故意遮蓋消息!”
“瑞輝公司背景強大,有軍方背景?”
“我覺得可能是行賄了!軍隊哪會和外資企業扯在一起!”
“其實老肥是我們把他打傷的!”也不知道是誰喊出來一句。大家都竭力忍住笑意。
而唐毅卻一點都笑不出來了,能調動軍區,能力何其巨大啊?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可就是得罪了大人物,以後的果子就很難吃了!
可能麼?一個資產千萬的二流外資公司而已。如果他們和軍方有關係,大可不必生產保健品啊,一個軍區採購的一種常見藥品就夠一個醫藥公司很好地生存下去了,幹嘛還費盡心機地往保健品市場上擠呢?
他覺得對方是一個絕頂高手,自己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按說蘇絳脣那個小娘們不會有這麼高的水平啊,莫非是董事會有高人?
而據自己的情報網顯示,對方的董事長是半年纔會來公司一次,截止目前還沒出現過,完全是放任自流只看財務報表的典型的外資企業管理模式啊,不可能太過於干涉企業的日常經營。
如果要讓他知道,瑞輝公司的實際操作人是年僅十六歲的夏小洛的話,這廝一定會氣得吐血吧!
一定是自己太多疑了!他揉了揉腦袋,最近和瑞輝公司的商戰讓他太疲倦了,太緊張了。也許真的是有什麼軍區大領導去同文醫院視察吧?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唉,他現在覺得自己有個巨大的失誤,那就是他自持才高,不願和政府官員結交,如果他有個在軍界、政界高層的朋友,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就能搞清楚這些困擾他的事情。
“沒事!”他對手下的幾個記者道。“你們只管寫,不要寫院方的觀點,只寫你們在活動現場看到的事情,再配上這些圖片,僅僅這些就夠瑞輝公司喝一壺了!”
他自信地看了龍飛一眼,緩緩地道:“應該說,讓他們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龍飛哈哈一笑,拍着唐毅的肩膀道:“唐總,多虧你啊!”
唐毅很得意地笑了,他得意地想,有些人天生就是商業奇才,可以讓一個瀕死的企業重新煥發生機,也可以讓一個活的很好的企業瞬間倒下,而自己顯然就是這種人的典型代表。
他轉過頭,對幾位記者道:“沒事,你們去寫稿子吧!要快!還有兩個小時,就要排版送印刷廠了!”
正在這時,幾位警官走了進來,道:“唐毅,我們是東城區公安分局工作人員。現在我宣佈,你被逮捕了,這是我們逮捕令。”
“什麼?憑什麼逮捕我?”唐毅表面上並不驚慌,可是他的手還是微微一震,抖落了一點菸灰。“你們不會是假冒的吧?警官證呢?給我看看。”
爲首的警官玩味地看着他,道:“不愧是教授啊,水平還是有點的,挺懂法。”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證遞給唐毅。
唐毅看了一下,點點頭道:“不假。可是恁告訴我,爲什麼逮捕我麼?能給我一個理由麼?”語氣已經有點軟化。
“很簡單。你旗下的雜誌《華夏市場週刊》、《華夏市場日報》等雜誌、報紙,通通都是違法出版物,沒有刊號。同時,你們還涉嫌利用對企業的不利消息索要封口費、敲詐勒索!”俊美朗目的警官朗聲說道。“這些罪狀夠麼?”
“你們有證據麼?”唐毅端坐在沙發上,冷冷地道。
“放心!證據不坐實,我們會白費功夫逮捕你麼?”警官的雙手按着他的辦公桌,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微笑着道。
唐毅痛苦地閉上眼睛,頹然地靠在沙發上,一臉疲倦。在這一瞬間,他在想,自己到底是惹了誰?會招來如此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