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夏小洛的成績還不錯,雖然沒有進入全校前十,當還在全校前二十名趴着,這個成績雖然比以前有點退步,考個全國名牌大學不成問題。
好在楊景初對成績不怎麼重視,這位老先生可謂是素質教育的先行者,離經叛道之極啊。
成績公佈後,就放寒假了,接着就是春節,1990年歲尾,中原省的雪下得特別多,特別大,夏小洛哪也沒去,老老實實地陪爸媽在家過春節,他買了好幾百塊的煙花炮仗,沒事就扛着一袋子煙花和何詩韻到朔風凜冽的雪地裡一起燃放。
前世家境貧寒,過春節父母給自己買菸花炮仗都不怎麼捨得,當然夏小洛也很理解父母,從沒放在心上。
這一輩子一不小心成了一個小爆發戶小權貴,就報復性地補償心裡的缺憾,寒風裡,焰火朵朵,何詩韻的小臉被映照得通紅通紅,美豔無比,夏小洛擁着她,覺得這世界無限美好。
夏小洛和楚秀菡的小說也上市了,楚秀菡跟着陳超羣在全國各地奔忙,宣傳新書,過了一把少女作家的癮,讓楚秀菡恨恨不已的是,夏小洛雖然沒有到場,當時受歡迎程度卻比她還高,沒到一地,當地圖書市場必然有一羣男女粉絲打着夏小洛讀者團的橫幅,來要簽名的人也希望從她嘴裡問出一點夏小洛的近況。兩本書都銷量不錯,製造了90年圖書市場的一個奇蹟,讓王蒙這些文壇大佬,王朔這些暢銷書作者自嘆弗如,暗道後生可畏。
和前生那一世不同的是,重生回來的這一世,在半年時間,前世默默無聞仕途潦倒的父親在自己“先知先覺”地指導下,當上了洛水縣縣長,成爲洛水縣權力榜的第二號人物。
春節這段時間,各個局裡、鄉里的領導來送禮拜年的就特別多了,一個個點頭哈腰,一臉諂媚,裝不夠的孫子,更多的人也想接觸一下夏小洛這洛水縣的一號權貴,天天有人想請他吃飯,這讓夏小洛不勝其煩,不願意和這些鳥人攪在一起,也不願意給老爸添麻煩,夏小洛一概推辭,讓那些官場老油子對夏小洛又敬佩又無奈。
春節就這麼簡單而開心地過去,夏小洛前世是個苦逼打工仔,有時候囊中羞澀都不好意思回家,因此這一世特別希望和父母呆在一起,哪怕是陪着母親看無聊的肥皂劇,陪老爸下圍棋一下就是一個下午,他也覺得很溫暖,很開心。弄得許小曼天天趕他出門,說他不夠活潑,暮氣沉沉。
春節過完,剛剛到初五,葛峻峰就過來找夏小洛了,兩個人約定在啞巴羊肉湯館見面,葛峻峰一臉欣喜地道:“可抓住張萬里這老小子的尾巴了!媽的,老子找警局和道上的兄弟跟蹤了兩個星期才抓住他的小尾巴。”
葛峻峰遞給他一個牛皮紙包着的紙袋道:“你看看。”
夏小洛抽出來一看,全是張萬里和一個狐媚女子做牀上運動的照片,各種體位,各種表情,讓夏小洛不禁看得yu火焚心啊,他哈哈一笑道:“以匿名信的方式寄給何書記、夏縣長、縣紀委、縣檢察院!”
葛峻峰傻乎乎地問道:“你直接遞上去不行?”
夏小洛斜了他一眼,道:“用得着麼?這是陽謀,又不是陰謀!光明正大地把他拉下馬!在官場混,就是要管住‘三巴’,尾巴、嘴巴、雞.巴,他這個張萬里這麼大一個人連雞.巴都管不住,真不知道他怎麼混到了縣公安局這麼重要的位置!”
葛峻峰“很聰明”地補充道:“拜盧軍超所賜唄。”
夏小洛嘆了一口氣,道:“真是如同王安石說得那樣‘邪夫顯進,直士幽藏’,什麼樣的領導就決定了什麼樣的下屬,上樑不正下樑歪啊!”
葛峻峰一臉諂媚地道:“洛少爺,您看,我是不是就是王安石口中所說的那種‘直士’啊?”
夏小洛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賤兮兮的樣子,笑罵道:“滾!”
其實,何京生早就想動張萬里了,公安局長就是行政長官的一杆槍,毛太祖說過,“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這杆不聽話的槍讓何京生一直心存芥蒂,總怕有天擦槍走火傷着自己。
所以,當他接到那份匿名信的時候,立馬就把紀委書記叫過來,把信扔給他道:“徹查到底!”
紀委書記是個彌勒佛一般的人物,但是那是外表,真工作起來雷厲風行,一看信的內容,就叫道:“我!萬里咋幹這事呢?!日他孃的,他媳婦比我家那黃臉婆長得好看多了!還打野食!下午我就請他喝茶!”
“紀委請喝茶”就是雙規,原來華夏可以長時間拘留審查疑犯的。但是後來人性化了,扣留不能超過24小時。但是對於一些政府官員來說,如果24小時一到就放人,他們可以銷燬證據,串聯同謀。這個漏洞是通過雙規來彌補的。對於黨的官員,規定地方,規定時間交待問題。
“雙規”並非正式司法程序的一部分,而是一個先於司法程序的對人身自由進行限制的黨內措施。在檢察機關最初無充分證據,又必須依法辦事,不好直接出面的情況下,爲防止串供、毀滅證據等情況的發生,往往由紀委出面先行採取“雙規”措施。
紀委書記平時和張萬里的關係還算不錯的,平時兩人經常沒事一起喝酒打麻將,紀委書記就帶着一個司機,一輛麪包車,夾着包就往縣公安局去了,走進縣公安局張萬里的辦公室,他笑嘻嘻地跟沒事一樣說:“走,萬里,玩玩去。”
張萬里正爲盧南華的案子發愁呢,他在查案的過程中很不順利,洛明園工作人員很不配合,他當然不知道這裡面他的得力干將葛峻峰已經打過來招呼,一張大網已經慢慢地向他張開,前兩天煩悶的時候,他還去找了一下自己的小情人,緩解了一下壓力。
紀委書記一來,張萬里就感覺有點不對,覺得眼皮一陣狂跳,他道:“操,正上班呢,玩啥啊!”
紀委書記也不着急,拿他桌上的煙抽了一支,道:“擦,那我等你。”
張萬里又一愣,道:“好吧,等我會,我穿上衣服。”說着他就進了辦公室的裡間。
片刻之後,他出來了,乾笑一聲,道:“走吧。”
兩人就下樓上車,一路上插科打諢有說有笑的,上了車,然後司機就往西郊的方向開去。
張萬里問道:“擦,去哪兒吃啊?”
紀委書記人畜無害地一笑的,道:“西郊有個店不錯。”
張萬里臉色一暗,乾笑了一聲,不說話了。車子又行駛了片刻,已經出了縣城,到了郊區。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張萬里道:“書記,停下車,我去小便下。”
紀委書記就讓司機停了車,張萬里就下去了,他就站在路邊撒尿,站了半天,他也沒尿出一滴,他嘆了一口氣心說,死之前,連個尿都撒不出來。
他擡頭看了一下天空,今天是這個冬天難得的晴天,天空瓦藍瓦藍的,地上的冰雪融化了一些,露出醜陋的泥巴和青青的麥苗,瑞雪兆豐年,看來今年收成會不錯。遠處有幾個孩子在馬路上打雪仗,該到飯點了,爹孃咋還不叫他回家?
他苦笑了一下,心說,真奇怪,一個人死之前怎麼會想到這些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呢?
張萬里拔出手槍,迅速地抵住了自己胖胖的下顎,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就要扣動扳機。
可是,他那隻拿槍的手一直顫抖,本來扣動扳機這個簡單的動作,現在卻重如千鈞一般,怎麼也動不了。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有頭腦有感情的人類,只在一瞬間,嬌妻巧笑倩兮的面容和兒子調皮搗蛋的模樣在他腦袋裡如同過電影一般放映了一遍,他太留戀這美好的世界了,這一刻,他覺得洛水縣的藍天如此乾淨,那綠色的麥苗充滿生機,他從未發現這世界如此美好。
他閉了一下眼,好像下定決心一般,把手槍放進槍套裡,而腹部的括約肌好像陡然鬆弛一般,一股熱流衝了出來。
這一幕都被紀委書記看在眼裡,他冷冷地一笑,撇了一下嘴,道:“軟蛋!你倒是甭了自己啊!幹他娘,貪官吞槍自殺在華夏的還真沒見過,真那麼有骨氣的話,也不會貪了。”
張萬里上了車,紀委書記沒有說話,司機就發動了汽車,車內氣氛很沉悶,車子出了郊區,往西行駛了兩公里左右,就到了“喝茶的地方”。
洛水縣雙規的地點在洛水縣西郊的一個小賓館,這個賓館位置偏僻,人跡罕至,生意很差,主要業務就是給縣紀委工作人員和被雙規的官員提供食宿,別看這地方不顯眼,可是很多官員的噩夢,在他們心目中是不折不扣的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