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收拾表哥

“娘,我不舒服,先回房了。”夜笑離輕咳了兩聲,對王妃道。

王妃原本注意力都在冷楓身上,一聽此言驚道:“離兒,你是不是……”

王妃的話還沒問完,夜笑離開始猛咳了起來,這一咳,就好久沒停下來,聽得穆清瑤的心都跟着他的咳聲糾結在一起,急道:“回去吧,可有藥,趕緊的熬藥喝,不是說了不讓你操勞麼?你就是不聽。”

王妃更是急得臉都白了,哪裡還顧得着冷楓,忙道:“阿瑤,快扶阿離回去喝藥。”

穆清瑤扶起夜笑離回去,回頭看了王妃一眼,王妃似乎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

冷楓的眼裡便露出一抹陰狠,容媽媽則按了按他的肩,急急地追上來道:“爺身子不好,奴婢記得上回還有藥,放在多寶格里呢,我這就去拿。”

王妃道:“不錯,趕緊的讓冰兒去煎,你不是還要照顧冷楓麼?就不用跟着了。”

容媽媽臉一僵,還是訕着臉道:“王妃,表少爺中了毒,你看,不是讓世子爺先給他解了毒再說。”

王妃瞪她一眼道:“那毒我也知道,不過就是三日絞,痛三天就好了,也該給他點教訓,別以爲故意提起過往的傷心事,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穆清瑤聽了這鬆了一口氣,就怕王妃被冷楓的悲情表演給弄心軟,還好,王妃還是有點立場的。

容媽媽聽了正要再求,容九一瘸一拐地追上來:“大姐,這種畜牲就不該替他求情,他是怎麼待我的?沒見他要殺我滅口嗎?”

容媽媽滿眼是淚的立在當場,哭道:“當年答應過主子,要好好照顧他的,二爺就只這麼點血脈,到現在還沒成親呢,若是他……我怎麼對得起二爺啊。”

“放心吧,他不作死就不會死。”穆清瑤回頭扔了一句,扶着夜笑離快速往前走。

到了夜雨軒,如霜和似雪兩個見夜笑離又犯了病,頓時臉一白,一個上前來扶人,另一個則去叫趙媽媽來,趙媽媽前兩天被打了板子,還在養傷,但是,爺的藥一直是他熬的,別人插不上手。

如霜一看夜笑離額頭上連汗都出來了,拿了帕子就替他擦汗,手剛擡起,夜笑離就冷冷地看了過去,如霜眼神一黯,遞給穆清瑤:“世子妃,爺疼出一身汗了,奴婢去燒熱水吧,一會子怕是要洗洗,換身乾爽的衣服呢。”

穆清瑤應了一起,卻沒的接她的帕子,隨手揪起衣袖替夜笑離擦汗:“乾淨的,你莫要嫌棄。”

“不止是乾淨的,還香香的。”夜笑離虛弱地說道,他擰着眉,一臉痛苦,卻還有心思調戲自己,穆清瑤鼻子酸酸的,又想笑又難過。

王妃看兩人親親熱熱的,心裡也好受了些,扶着夜笑離躺下,自己就去了後堂,她素來是要親自監督煎藥的。

等王妃一走,跟前再無旁人,穆清瑤推了推夜笑離:“你不會是真的發病了吧。”

夜笑離虛弱道:“怎麼?怕了?”

穆清瑤定定地看着他:“我以爲,你的病早好了。”

“若是沒好呢?太醫可是上給我下過死亡單子的,最多活不過三十歲。”夜笑離說着,又咳了兩聲。

穆清瑤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太醫絕對弄錯了,你的病肯定沒那麼嚴重。”

夜笑離眼中滑過一絲黯然,幽幽道:“一個三歲的孩子,被人抽乾了血,要養多久才能恢復?何況,又全身筋脈盡斷,從此成爲廢人,再也不能習武,可能連走路都成難事,原本該殘廢了的一個人,能活成我現在這個樣子,你說,老天是不是太照顧我了?”

穆清瑤以爲他方纔是在裝病,就是怕王妃找他要解藥,故意引開王妃的注意力,難不成,他這次發病,是真的?

不是還沒有到十五麼?羅婧文說十五纔是他再難受的時候啊。

“老天哪裡照顧你了,讓你才三歲就遭此厄運,老天爺虧欠你纔是,早就該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身體了。”他的語氣滿是無奈,還帶着淡淡的自嘲,穆清瑤心象是被一根繩子提到了半空中,只要繩子一斷,隨時都有可能摔得粉碎。

“是啊,老天爺確實沒有照顧我,我現在行走自如,狀似正常人,完全是付出別人難以想象的代價才得來的。”夜笑離漆黑的雙眸,幽暗如曠夜般深深地凝望着穆清瑤,淳厚的嗓音裡,帶着一絲桀驁與不羈。

是啊,一個人若筋脈全斷,便與廢人無異,而他除了看起來瘦弱一點外,並沒有其他異狀,若不付出常人難以想想的努力與代價,怎麼可能恢復到現在這個樣子?何況是在這個醫術落後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有儀器和技術能接好他的筋脈,究竟是什麼樣的境遇,才讓他練成了現在的樣子?

“相公,你的意思是,你要恢復正常人的樣子,是有代價的,那代價是什麼?用壽數去交換嗎?”他說只能活到三十歲啊,正常人,至少也活着六七十吧。

“你害怕了嗎?可能真的年紀輕輕就要成寡婦哦。”夜笑離卻不肯回答,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的雙眼。

穆清瑤努力眨掉眼眶裡的淚水,哂然一笑道:“不是還有十年麼?你陪我好好過這十年,就算你真的會短命,我也知足了,如果有孩子,我就爲你守寡,將孩子養大成人,若是咱們命苦,不能有一男半女,那我就陪你去,黃泉路上,決不讓你一個人

路上,決不讓你一個人孤單。”

夜笑離怔住,儘管她說話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的調侃與玩笑,但是,她濃濃的鼻音,軟軟的,落是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癢癢的,酸酸的,又很舒服,慰貼。

長臂一勾,將她攬入懷裡,頭勾進他的頸窩裡,就吻着她的秀髮道:“傻子,就算沒有孩子,你也要活下去,我三十,你才二十九呢,年輕的小寡婦,正是風華正茂,多的是年青公子喜歡呢,再嫁個好的就是了。”

穆清瑤一聽,心更酸,擡手就捶:“我是可以再嫁啊。”

夜笑離的笑就有點僵,將她的頭捧起:“再嫁個什麼樣的?”

“長得和你一模一樣,性情一模一樣,連名字都要一樣,滿足這三點,我才嫁。”穆清瑤一本正經道。

夜笑離的剛黯淡下去的眼神頓時又清亮起來,一捏她的鼻子道:“你還不如說,非我不嫁。”

“是啊,在我眼裡,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又寵我疼我,又有本事,有過你這樣優秀的丈夫,你說我還能到哪裡去找個比你更好的?”穆清瑤道。

“可是……你還有漫長的人生要走啊,會很孤單的。”遇到這樣的傻娘子,夜笑離的心快化成一灘糖漿了,甜甜的,軟軟的,還粘粘的,摟着她,再也不願意分開。

“你怕我孤單就讓自己長命百歲,你要是真疼我,就該答應我,死在我後頭。”穆清瑤嗡聲嗡氣道。

“我也想陪你白頭啊……”夜笑離微微嘆了一口氣,眼神幽深難測。

“我不管,你盡力而爲,總之,你要是先死,我必定會傷心欲絕,到時候,會不會還願意活下去,我也說不定。或者,我就把你忘個乾乾淨淨,再也不記得你。”穆清瑤象個孩子任性地說道。

夜笑離深深地看着她,第一次相遇時,他只看到她耳朵的一顆小痣,分別多年的鼻涕丫頭竟然這樣不期而遇了。

可她身上的傷,讓他觸目驚心,幾乎是個死人了,那麼重的傷,她怎麼還能留下一口氣在,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他救活了她,併爲她治病治傷。

慢慢才知道,她竟然嫁了,而且嫁了那麼個渣男,爲那個男人把自己弄得差點一命嗚呼,怎麼比小時候就笨那麼多呢?那樣的男人值得麼?

再後來,她性情大變,冷厲而果決,當她在小樹林裡快速殺死八個黑衣人時,夜笑離就深深被她吸引了。

後來,她便進入了他的視線,他的身活,忍不住會關注她,看她回侯府復仇,看她以纖纖瘦弱之軀把整個靖北侯府鬧了個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給她治病時,就知道,她還是處子之身,知道這段婚姻終究走不太長,忍不住就給她下貼子,讓她參加自己選妃,若是別的女子,自然不會來,身爲有夫之婦,豈能參加皇家選媳,這不是找死麼?

偏偏她就來了,竟然只是爲了個曾幫過她的下人。

“相公,你在想什麼?藥來了。”懷裡一空,打斷了夜笑離的思緒,擡眸間,她正伸手扶自己起來,心裡頓時大慰,還好,自己堅持了,現在,她終於是他的妻,只是他一個人的妻,與公孫昊無關,與太子更無關,與阿鴻……也無關。

“先放着吧,我怕燙。”夜笑離推開她遞過來的藥碗。

“那我幫你吹吹。”穆清瑤忙道。

“離兒,藥要趁熱喝。”王妃掀了簾子進來。

“娘,坐吧,我已經好多了,方纔不是真的犯了病,只是嗆到了。”夜笑離眼中滑過一絲狡黠,睃了穆清瑤一眼。

穆清瑤愣住,他方纔說了一大堆惹她傷心的話,原來根本就沒有犯病,只是嗆着了?

“你剛纔是騙我的麼?”穆清瑤也不管王妃在,氣得湊近夜笑離的耳朵道。

一隻手,偷偷伸進被子裡,他敢承認,她不擰掉他一塊皮纔怪。

她的小手在他胸前緩緩遊動,還一不小心,就碰到敏感之處,夜笑離身子一僵,眼神灼熱地瞪她。

穆清瑤立即收回了手,只差沒啪自己一耳光,怎麼就上了他的當呢,有病殃子一到晚上,做牀上運動時,就生龍活虎,不知節制的麼?

成親到現在,哪一晚不是被他折騰得骨頭架子都要散?

這廝分明就在唱苦情戲,賺她同情,騙她眼淚呢。

端起藥就往夜笑離嘴裡灌:“快喝,別讓娘擔心。”

夜笑離愕然地看她,他剛纔使了眼色啊,她應該能看得懂的,他們兩個素來有默契……

可她眼裡冒着點點火星,散發出危險的信號,頓時醒悟,把戲被戳穿了,某隻小老虎正醞釀小陰謀,司機報復呢。

好吧,老婆生氣,還是乖乖喝的好,可是,這個藥……

“娘,你打算怎麼處置表哥,還讓他繼續留在府裡嗎?”夜笑離裝模作樣端起藥,放到脣邊時,突然問道。

穆清瑤果然被他的話轉移視線,看向王妃。

王妃垂了垂眸,似乎在想着要如何回答。

夜笑離手一歪,一碗藥就灑在牀邊:“哎呀,好燙。”

接着就連碗一塊兒扔了。

婆媳兩個同時憤怒地看着他。

夜笑離慢慢彎下腰去,剛要撿那碎了的碗片,又開始咳,王妃一把將他扶起:“病了還撿什麼,讓如霜來掃了就是,只是才煎好的藥,就這麼灑了,太可

灑了,太可惜了,大師留的藥,也只剩幾付了。”

“灑了就灑了吧,反正相公壯得象條牛呢,不喝藥也罷。”穆清瑤雖恨這廝捉弄自己,卻也明白,夜笑離不肯喝這藥,肯定有原因。

王妃愕然地看着穆清瑤,又看看自己清瘦如仙的兒子,這形象,哪裡跟牛聯繫得上啊?

“瑤兒……”

“娘,我也想問,是不是還要留表哥在府裡?”穆清瑤道。

王妃嘆了一口氣道:“怎麼還可能再留他,他作下這樣不光彩的事,你父王回來了,不定有多生氣呢,一會娘就打發他走。”

穆清瑤這才鬆了一口氣,按自己的想法,這種吃裡扒外的人,不能只是趕走,還應該發配邊疆才行,留在京城,又不知道會起什麼妖蛾子,終歸是個禍害。

但王妃養了冷楓十幾年,與他情同母子,那廝又會演苦情戲,讓王妃總狠不下心來,現在要求將冷楓發配,王妃定然不忍。

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總要讓那冷楓再吃些苦頭,不敢再害人才是。

安頓好夜笑離,穆清瑤隨着王妃一同去了冷楓在王府的偏院,說是偏院,其實佈局裝潢也一樣精緻華美,王妃對這個侄兒,還真是仁至義盡,夠周到了,只是有的人不知好歹,人心不足,想要得更多。

將王妃的好意當了驢肝肺。

冷楓的毒性還要兩天才會過,這當口正痛得在牀上打滾,服侍他的小丫頭不敢近身,因爲他現在,不止是腹痛,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痛,碰都碰不得,一碰便如燒紅的鐵棍往上燙一樣,灼痛難擋。

容媽媽守在穿堂裡抹眼淚,見王妃來,喜出望外:“主子,世子爺可是開恩了?解藥拿來了麼?”

王妃冷笑:“解藥?這點子痛也受不住,還想傍着王府建功立業,也太便宜了吧。”

王妃的話讓容媽媽身子一震,眼底滑過一絲驚慌。

“我知道他在外頭早就置了園子,獨門獨戶的,地方也寬敞,不比這偏院差,收拾收拾,你跟他一起搬出去吧,查出來的銀子全部沒收,沒查出來的,算他走運,我也不會再去查,只希望他以後能好自爲之,堂堂正正做人,把丟了的書好好撿起來,去參加科考,也算是給冷家掙了臉。”

王妃的話讓容媽媽如遭雷擊,撲通一聲跪下:“主子,您真的要趕表少爺走?”

“不然呢?發配邊疆,或者送回太師府去?”王妃脣邊勾起一抹譏誚道。

“當初我們主僕來投靠時,主子您是怎麼說的?說從此會好好照顧表少爺一生一世,不會再讓他遭受困苦啊。”容媽媽激動地說道。

“是啊,我是說了要照顧他一生一世,以他的罪行,昨兒晚上就算被阿離毒死也不爲過,我算饒了他一命了,以後的日子,他自己好好過,若再作死,沒有人會再救他。”王妃說罷,轉身要走。

屋裡咕咚一聲悶響,似乎是冷楓從牀上滾了下來。

容媽媽忙進去扶他,冷楓慢慢地走出穿堂,眼中全是怨毒之色:“姑母竟然如此狠心待小楓?”

王妃淡淡地看着他,原本確實不忍心啊,到底是孃家在大錦的唯一血親,又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怎麼能說趕走就趕走,可是……

阿離一咳,讓王妃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來,阿離之後以再也不肯對這位表哥好,正是因爲那一幕,冷楓大阿離四歲,阿離出事時,冷楓正好七歲,已到了讀書的年齡,那時候,太子和二皇子跟前要伴讀,阿離還小,便讓冷楓進宮伴讀,阿離出事時,正好在宮裡,而那幾個調皮孩子裡頭,就有冷楓。

那次,三歲的阿離跟着哥哥們玩,突然失蹤了,那麼多孩子,竟然沒有一個知道他去了哪裡,別人也就罷了,冷楓爲什麼也不知道?真的是玩瘋了麼?

後來阿離在御花園的假山裡找到時,已經成了個小血人,只剩下一口氣了。

阿離從小就乖,從不亂跑,又喜歡他這個哥哥……

儘管王妃一直不願意把冷楓想得太壞,更不願意懷疑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會存着歹毒的心思,但是,一年一年長大後,王妃漸漸擦覺,冷楓的陰奉陽諱,擦覺他有小動作。

一直由着他,是看着死去兄嫂的分上,看在……遠在南境的孃親份上,這些年,孃親來信,還會問起冷楓……

只是沒想到,他越來越過份,越來越變本加厲。

自己的寬容,變成了他耍陰謀弄詭計的籌碼。

動別人可以,貪點銀子也無所謂,但是,動阿離,動阿瑤就不可以,這是王妃的逆麟。

“按大錦律法,貪沒五千兩,便可以發配三千里以外,六千兩則充軍,以你的罪行,該是什麼?腰斬!我這個做姑母的,夠仁至義盡了,小楓,你到底不是我的親生兒子,這個王府也不是你的家,我原意給你,就是你的,不願意給你的,你非要拿,就是不義,你既不義,又如何要求別人寬仁?”王妃痛苦地看着冷楓道,到底養了十幾年,尤其冷楓這張臉,與他的父親真的象啊,正是當年二哥曾幫過自己一把,這才讓自己有機會遇到王爺,嫁進晉王府……

當年滴水之恩,如今幫他養大兒子,也該報了。

“腰斬?呵呵,姑母還真說得出口,諾大個王府,幾百萬兩銀子算什麼?這棄婦一進門來,你就給了她五十萬兩當玩兒,我是你

兒,我是你的侄子,親侄子,你一手養大的侄子,這幾百萬兩也是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掙下來的,你這樣的糊塗蟲當王府,既便我不貪,銀子也到不了你的庫房,會被別人貪了去,若不是那這二手貨提醒你,你哪裡知道容九貪了那麼多?”既然撕破了臉,冷楓也不再裝虛弱,對着王妃咆哮道。

一口一個棄婦,一口一個二手貨,穆清瑤氣得臉色鐵青,正要動,王妃已經一耳光扇去:“來人,拖出去扔了。”

兩個護衛立即衝進來,冷楓一擺手:“不用扔,我自個會出去,不過,姑母,你可不要後悔,今日我冷楓走出這王府大門,便從此不再認你這個姑母。南境,你永遠也別想再回去。更別想冷家還認你這個女兒。”

說着,他不顧渾身疼痛,跌跌撞撞就往外走。

王妃氣得臉色鐵青,而冷楓後面的話,更是戳中了她的痛處,讓她頓坐在地,穆清瑤心疼地扶起王妃,問道:“娘,這些年,您一直養着冷楓,冷家可有人改變對您的看法?可對外祖母好些?”

王妃痛苦地搖頭,她貴爲大錦的晉王妃,冷家卻一直不肯原諒她,既便她年年送不少禮回去,冷家既不收,也不肯放人進去,連老孃的面也不讓她見一見。

若不是念着孃親,她又何必受冷家的人冷落與黑臉。

“既然你做得再好,冷家人也不肯認您,娘,何必要忍,打回南境去,接回外祖母不就是了麼?”穆清瑤道。

王妃擡起淚汪汪的麗眸,一臉震驚地看她:“打回南境去?”

“是啊,不知道有些人的骨頭是賤屬性麼?您越是求着哄着,他便越是牛氣哄哄,傲嬌得很,不如好生打一頓,看他們服不服,不服再打,打到服爲止。”穆清瑤一臉正經道。

“可是,那是我的孃家啊。”

“他們可沒當你是嫁出去的女兒,只當娘你是仇家呢,據我估計,在冷家人眼裡,只有您的嫡姐纔是冷家的女兒,您這個庶出的,跟個丫頭也沒多大區別。”穆清瑤狠心地揭穿事實。

王妃臉一白,喃喃道:“確實如此,娘在冷家時,也就比丫頭好一丁點兒。”

“要不要打回去?接回外祖母?以王爺的實力,以相公的用毒功夫,以兒媳我這出神入化的身手,你還擔心什麼?與其天天在府裡思念外祖母,哭紅了眼睛,不如早些把外祖母接回來,讓她老人家享幾年福,不然,估計你再求個幾年,冷家人還是不認您,而外祖母卻未必等得起,保不定就子欲養,而親不在了。”穆清瑤看王妃動了心,繼續慫恿。

這話讓王妃渾身一震,眼巴巴道:“真的要打回去?”

“當然是真的。”

“可是,睿貴妃可是我的堂姐……她會不會……”王妃突然皺眉道。

“關睿貴妃什麼事?這是您的家事,堂姐又不是親姐姐。”穆清瑤不屑道。

睿貴妃若真關心王妃,以她在宮裡的地位,總有辦法幫到王妃的,睿貴妃可不象王妃,單純灑脫,那可是個人精,要不然,以外族女之身,又怎麼會爬到貴妃之位,還成功地讓賀相支持她的兒子。

“也是,關姐姐什麼事?我孃親又不是她孃親。”王妃象突然開竅了一樣回了一句。

穆清瑤眼睛一亮:“娘可決定了?”

“嗯,決定了,再磋砣下去,我娘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命等見我一面呢。”王妃一握拳道。

“那就從眼前這個人打起吧。”穆清瑤早就在等王妃這句話了。

身子一閃,人便象箭一樣射出去,一腳將正要走出王府大門的冷楓踢翻,然後又一腳踹中他的胸口。

兩個押送的護衛,還有容媽媽一家子,全都被眼前的情境怔住,呆在當場。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穆清瑤已經一腳踩在冷楓的脖子上:“棄婦,二手貨,糊塗蟲?很好,現在就讓你嚐嚐我這個棄婦的厲害。”

說罷,一腳踹中冷楓的肩胛骨,只聽得一陣骨裂聲響,冷楓的左肩胛被他踢碎。

容媽媽總算反應過來,撲過來抱住穆清瑤的腿:“世子妃,你這是在殺人啊。”

“是啊,你沒看出來嗎?我就是在殺人,沒人告訴過你,我以前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嗎?”穆清瑤眼神一冷,看向容媽媽。

容媽媽還從來沒有見她如此震怒過,那眼神冷得比冰刀子還割人。

但是,她還是不肯鬆手,穆清瑤腳一踹,踢開容媽媽,身子一旋,快如閃電間,只聽得冷楓連連慘叫,他的手腳筋全部被穆清瑤挑斷,沒有死,但已經成了個殘廢,手不能用力,腳無法站起。

容媽媽喉嚨發出一聲嗚咽,不敢放肆哭出聲來,驚痛地看着正在抽搐的冷楓。

這時,王妃也急急地趕了過來,驚愕地看着這一切。

肩胛被踢碎,手腳筋皆斷的冷楓只剩下一口氣還吊着,連慘叫都變得虛弱起來,血肉模糊,鮮血流了一地。

王妃顫抖着,半晌沒說出話來。

夜笑離不知何時出現在穆清瑤身邊,怔怔地看着穆清瑤,眼神暖暖的,柔柔的,彷彿她方纔不是在殺人,而是在表演一場精彩絕豔的舞蹈。

冷楓的下場,更是讓他感覺心中大快。

轉眸淡淡地看向王妃,聲音淡淡的,卻帶着前所未有的蒼涼:“娘,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做的事,阿瑤今天替我

瑤今天替我完成了,我要謝謝她。

因爲顧及你,所以,我才忍了這麼多年。

您可能不知道,當年我雖然只有三歲,但記憶還是有的,我最信任的楓哥哥做過什麼?他應該記得很清楚,若是忘了,他現在的下場應該讓他回憶起來。”

王妃怔怔地後退好幾步,不可置信道:“當年……當年真的是……是小楓騙你到御花園的後山去的?”

“我那時膽小內向,不愛理人,除了這位楓哥哥,我不跟任何人玩,別人的話,我也不會相信。”夜笑離道。

王妃身子又連晃了幾晃,苦笑:“爲娘也懷疑過,只是,那時小楓才七歲,平素又乖巧懂事,誰會想到一個七歲的孩子會起如此歹毒之心呢?”

“倒不是他起的心,只是他在配合別人。有人要害我,他就順手推舟,或者,更幫了那個人一把。

就象娘說的,他那時只是個七歲的孩子,長大之後的我,雖然有懷疑,但一直沒有揭穿,也沒有報復。以爲他是受人哄騙了,到底是孩子嘛。

但是,這些年來,我一直注意着,他的小手段不斷,一步一步坐大,貪沒只是小問題,就象他自個說的那樣,王府並不缺銀子,他是娘您的侄兒,讓他貪點也只這麼大點事。

可是,他又豈肯滿足只貪幾百萬兩銀子?娘,若讓他活着出王府,會後患無窮,他對王府瞭如指掌,您若再心軟,兒子我,可能再遭一次生死大關。”

王妃聽得心一陣發寒,冷冷地看向地上的冷楓,緩緩轉身,淡淡地扔了一句:“別讓他死在王府,送應天府吧,罪證一併交上。”

王府總管應諾一聲,便着人擡冷楓出去。

應天府的張大人最是公正嚴明,由應天府審出結果後,再判決,將來,就算冷家人找上門來質問王妃,王妃也有話回。

冷楓要殺,殺也要殺在明分上,不給把柄別人拿。

認清冷楓真面目的王妃這一招真的又狠又精明。

她不是蠢,只是單純,也不是太心軟,只是看重親情。

但是,有些人,拿着王妃的單純和重情做籌碼,不思感激,反而吃裡趴外,危害王府,王妃的單純與心軟便都收了起來,下手不比穆清瑤軟。

兩個侍衛去拖冷楓,冷楓雖然虛弱得只剩下一口氣,神志卻是清明,一雙星眸死死地盯着穆清瑤,彷彿要用眼神將她刺透一般。

穆清瑤輕蔑地對他冷笑,“當初你怎麼對待我家相公,現在你就是什麼下場,天理昭彰,報應不順,所以,做人做事都不要泯滅了良心,否則人在做,天在看,總有一天,你會得更難堪,更痛苦的下場。”

一轉身,看着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容媽媽,冷冷道:“我不想打老人,看在你一把年紀的份上,自己搬出去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她對容媽媽一家子的處置,王妃並沒有反對,只是接下來的幾天,王妃都沉默着,眼中有淡淡的,卻怎麼也化不開的憂愁。

冷楓進應天府後,因爲人證物證具在,很快判了冷楓一個腰斬。

因着賀三公子的大力相助,又有王府自個的四家染坊,尚衣局的這批貨,終於如期完成。

穆清瑤高興地讓李掌櫃帶着小齊一道去宮裡送貨。

小齊自那回在裕王府與言若鴻打過一架後,再也不肯回去唸書,寧願跟着李掌櫃打雜,不過,他聰明伶俐,手腳又勤快,李掌櫃倒是蠻喜歡他,願意認真教他做事。

穆清瑤在府裡訂下了新單程,每個管事的差事都按着她定下的單程辦事,大總管幫着監督。

由於她行事狠辣利落,又極講規矩和道理,下面的管事們做事也有了目標和單程,再也不敢亂來,整個府裡變得清明安祥起來。

事情安排好了,就不用天天去管着,穆清瑤吩咐管事們,沒有特殊情況不要打擾自己,小事都自行解決,不用事事都來回稟。

管事們的實際操作權也更有了空間,辦事反而順利輕鬆多了。

因着今天總算交貨了,穆清瑤心頭一鬆,加上昨兒晚上又被夜笑離折騰了許久,這一睡,日上三竿也沒醒,王妃知道她累了,也沒讓人打擾她。

正睡得香時,如霜急急地從外頭進來,擡手就要敲門,墨玉攔道:“可是有事?”

如霜臉色有點不好看,她和墨玉一樣是爺和世子妃屋裡的一等大丫環,但行事總被墨玉製肘,彷彿她要高自己一等樣,什麼事都要過問一遍,這讓如霜很不舒服,不就是世子妃的陪嫁丫環麼?

商家出身的,連丫環都沒規矩一些,少見識又自以爲是。

“沒事我會敲世子妃的門麼?”如霜的語氣冷冷的。

墨玉就笑道:“自然是可的,只是世子妃這幾天累了,早就吩咐,沒有要緊的事,別打擾她。”

如霜道:“這話你聽見了,我自然也是聽得見的,不用你提醒。”

好脾氣的墨玉一早就在如霜這裡碰了兩鼻子灰,無奈地退開。

如霜連連敲門,穆清瑤被吵醒,不耐煩的吼:“只要沒死人,沒起火,別來吵本世子妃。”說着翻了個身,繼續睡。

“世子妃,這事怕不比殺人放火小呢,您聽了鐵定着急。”如霜急急地說道。

“什麼事?”比殺人放火大,莫非宮裡的貨出了事?

“回世子妃,才宮裡李公

才宮裡李公公着人送的信來,說是您紅豐祥的貨出了大問題,少了三箱不說,而且尺碼全是錯的。”

不可能,昨和晚上清點的貨,又對過尺碼錶,怎麼會錯?

穆清瑤猛地坐起來,對着如霜吼:“把人叫進來,本世子妃要親自問。”

如霜轉身去叫送信的人了。

墨玉忙進來服侍穆清瑤穿衣梳妝。

宮裡來的是個小太監,看着就很機靈的樣子,李德才能派他來送信,這次的事肯定不小,而且,很麻煩。

“……是坤寧宮的福公公去點的數,先前還好,後來發現少了三箱,還有一箱的尺碼全是錯的,給胖子做得小,瘦子的衣服又太大了,長短都有問題。”

穆清瑤一問,小太監就撿緊要的回了一遍。

貨肯定是不會少的,李掌櫃做事向來穩妥,又當過這麼多年掌櫃,這點子數怎麼點不清?尺碼更不可能出問題,尚衣局提供的名單和尺碼,對着做的,又不是頭回做,怎麼會把胖子的做小,瘦子的做大呢?

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坤寧宮!

穆清瑤脣角就勾起一抹冷笑,太子上回損失了穆清文,這一回,又損失了冷楓,肯定更加生氣。

一招不成,又來了一招,看來,他不把自己這點生意給戳走,不會罷休。

不過,她穆清瑤又是這麼容易屈服的?

有問題,查就是。

只是夜笑離一早就出了遠門,只能自己一個人進宮了。

因着與尚衣局有生意,所以穆清瑤進宮並不用聽宣,帶着出入牌直接走南勝門進就行了,那裡正是後宮的大雜院,將作營,尚衣局都設在那邊。

趕到尚衣局時,小齊正臉紅脖子粗地瞪着一個年若四十的大太監,冷冷道:“不許你們拖走,這些貨,肯定有人動過手腳,你們亂動,會破壞證據,等我家世子妃來了再說。”

這孩子,還真有點子心機,知道被人破壞現場,自己就難查出真相來。

回去得好好賞他。

“小孩子走開,別怪咱家沒提醒你,這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你們紅豐祥才做幾回生意啊,就學着缺斤少兩,這一少,還是三箱整呢,也不想想,多少太監宮女大冬天沒有冬衣穿,就會捱餓,真真是黑了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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