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真的不是兒臣命人把她弄成這樣的,兒臣只是將她押進刑部大牢,誰知道,才半天,她就被……”皇上最是孝順,見太后動怒生氣,心裡也難過,解釋到一半,總算想到重點,回身冷喝道:
“把刑部尚書給朕叫來,還反了天了,朕的人他們也敢亂用刑?”
侍衛去宣刑部尚書了,睿貴妃總算想起最重要的事來:“……陛下,要不要……先替穆姑娘醫治啊。”
也就剩一口氣了,看着還是出氣比進氣多,就算召了太醫來,還救得活麼?
皇上一陣頭痛,怪睿貴妃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在提醒太后,穆清瑤就要死了麼?
狠狠剜睿貴妃一眼,皇上當沒聽見。
皇后卻道:“還是召太醫來瞧瞧吧,保不齊看着嚇人,其實沒傷內府,沒有性命之憂呢?”
太后已經穩過神,聽了道:“對,對,快去,讓太醫來。”
安嬤嬤手腳靈活地進了內殿,跟着她一起出來的卻不是太醫,而是夜笑離,只見他形容枯瘦,臉色泛青,一步三搖地出來,一雙原本清潤的大眼此時黑幽幽的盯着擔架上的穆清瑤。
皇上心裡咯登一響,壞了,怎麼把阿離給惹出來了。
夜笑離一步一緩走向穆清瑤,眼神幽暗難辯,整個人,像是癡了一樣。
太后心疼的要扶他:“離兒——”
“清瑤,真的是清瑤嗎?”夜笑離似乎聽不到太后的呼喚,只是癡癡地凝視着擔架上的人兒,一步步走近,然後,咕咚一聲委頓在地,整個身子伏下,張開雙臂,想要將擔架上的人兒抱起,可是,滿目蒼夷,哪哪都是可怖的傷口,竟不知要從哪裡下手,雙手止不住顫抖起來: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仰天一嘯,夜笑連說了三聲,一口黑血涌出。
太后嚇得魂都快飛了半邊,衝過來想扶他,卻被他掀開:“皇祖母,離兒是不祥之人,不祥之人啊。”
“胡說,你是哀家的好孫,乖孫,誰敢說你不祥,這又不是天災,是人禍,你放心,不管穆姑娘能不能救,哀家都要替你討回這個公道。”太后哽聲道。
正好刑部尚書進來,被慈寧宮裡沉重的氣氛嚇着了,還以爲是太后娘娘玉體欠安,卻見太后,皇上,皇后娘娘還有貴妃娘娘全都黑着臉,欠了他們幾擔米沒還一樣,狠狠地瞪着他。
尚書大人嚇得一個沒站好,滾在地上,“臣史承安叩見皇上,見過太后娘娘,見過皇后娘娘,貴妃娘娘。”
“史承安,聽說你女兒今天也參加了晉王選妃,不但沒選上,還被穆姑娘傷了,是不是?”睿貴妃最清楚上午的選妃過程,史尚書之女正是史雲嫣。
“回貴妃娘娘的話,好象……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史尚書有點丈二和尚摸不到頭,他今天一早去刑部點了卯,有別的事就早早離開了,女兒的事他也聽說了一些,但女兒傷都已經傷了,願賭服輸,宮裡的這幾位頂極貴主子這是要鬧哪樣?
“就是了,肯定是你因女兒被穆姑娘所傷,所以懷恨在心,正好皇上又將穆姑娘送入刑部,你便趁機報復……”
睿貴妃很快就替皇上找到了臺階,至少能讓太后把怒意轉移一些。
“冤枉啊,老臣都不知道穆姑娘被打入刑部大牢了,老臣着實沒有對穆姑娘用刑啊。”史尚書一聽,大喊冤枉。
“哼,人剛進你刑部,就被折磨成了這樣,就算不是你尋機報復,你刑部也脫不得干係。”皇后娘娘道。
“臣該死,臣有失察之罪,請皇上和太后娘娘責罰,可臣真的沒有害過穆姑娘啊。”史尚書也乖覺,很快選擇性認錯。
這時,夜笑離總算緩過神來,痛苦地看向史尚書。
看這位爺的樣子,就知道病才發作過,又對擔架上的那位呵護倍至,史尚書一陣心悸,忙道:“世子爺,老臣着實冤枉,不過,事情出在刑部,老臣現在就去查……”
“你刑部一個稍簡單的案子要審半年,此案關乎我晉王府,你不給本世子審個三年五載,肯定不會結案,本世子沒心情等,也等不起,現在就着人將今天當值的女牢頭傳訊過來。本世子要親自審問。”夜笑離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差點就轉不過氣來,一旁的宮女忙遞上水,他喝了一口才好轉了些。
“不錯,現在就把人給提來,哀家也要看看,是誰有這個膽子敢動晉王府的人。”親親孫兒似乎好轉了些,太后心安了許多,生怕又惹得他不高興,忙依着他道。
不多時,三個女牢頭被傳到慈寧宮,很快招認,是賀相府的人暗中買通她們,讓她們對穆清瑤行刑,還要求,只要留一口氣在,任由她們施爲。
女牢頭大多都是未成過親,長相又粗陋的女子,她們在外面得不到別人的尊重,就喜歡拿牢裡的女犯人出氣,好些殘酷的刑訊手段,都是在實踐中摸索,創造出來的,但像穆清瑤身上這麼重的傷,她們也是頭回見。
“賀相府的人?”睿貴妃怔住。
“本世子何時得罪過賀相,他爲何要對穆姑娘如此?”夜笑離一臉震驚地問。
“是賀小姐跟前的人捎了信來,讓小的幾個折磨穆姑娘的,小的當時提穆姑娘下牢時,聽到賀小姐與穆姑娘的一段對話,好象賀小姐喜歡的人是北靖侯世子,而穆姑娘是公孫世子的夫人,所以……”一個女牢頭戰兢兢的回道,若放在往日,打死她也不敢把賀雪落給供出來,但如今大錦最頂極的幾位貴人都在,她哪裡還敢隱瞞半分。
“賀相難道不知道,穆姑娘是皇上下旨拿下的犯人麼?也不知道穆姑娘與我晉王府有關係?”夜笑離冷冷道。
“聽賀姑娘的話是知情的,賀姑娘不願意穆姑娘成爲世子妃。”女牢頭回道。
“好個賀初年,自己手腕滔天也就算了,連女兒也如此有本事,手伸到刑部裡去了,也不知,六部裡面,還有哪一部是不聽命於賀相的。”皇后娘娘不冷不熱地說道。
賀相在朝中勢大,又深得皇帝寵信,平日做事手腕極及狠辣厲害,幾乎一手遮天,賀雪落明知動穆清瑤就會得罪夜笑離,還敢如此放肆,可見賀相平日是連晉王也放在眼裡的。
可偏皇帝對他幾乎言聽計從,近幾年雖然有所察覺,賀相的勢力卻已壯大到難以控制,太子這些年想培值勢力,卻總被賀相壓制,在朝堂上很不得志,皇后娘娘與賀相可是勢不兩立的。
皇上臉色一沉道:“賀相素來教子有方,賀小姐聰慧端賢,應該不至於吧。”
太后聽皇上對賀家小姐有迴護之意,怒道:“那賀小姐若真端賢雅緻,又怎麼會喜歡一個有婦之夫?若真對北靖侯世子有情,又爲何要參加離兒的選妃大會?可見她水性揚花,極重功利。”
“母后說得極是,這種女子心狠手辣,哪裡是有家教的樣子,分明就是個毒婦。”皇后娘娘道。
“不會吧,也許是誤會,賀小姐臣妾是認得的,舉止有度,溫柔賢淑……”睿貴妃先前還想選賀雪落爲晉王世子妃呢,自然不太相信。
“不管是不是,宣她進宮來與她們幾個對質就是。”夜笑離道。
太后自是贊成。
賀雪落自小沒少進宮,但這一次進宮的方式着實不太雅觀,竟是被幾個氣勢洶洶的宮廷侍衛押進宮的。
賀相得知消息,大驚之下,追出府外對女兒道:“莫怕,萬事有爹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