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婆子,穆家的瘋婆子,打死你?”
“打死她,瘋婆子,棄婦。”
大錦街頭,一羣小孩子正用石頭和爛菜葉追打着一名破衣爛衫,瘋瘋顛顛的少女。
那少女一臉污漬,篷頭垢面,一雙大眼呆滯無光,她緊抱着身子,小心躲避着飛來的雞蛋與石頭,喃喃哭道:“別打我,我沒有殺彩雲,沒有。”
街上很多人看熱鬧,沒有一個人去制止那些孩子。
有人搖頭嘆息:“北靖侯府的少奶奶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是啊,聽說還是杭洲府的才女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就是,江南首富的嫡女,竟然落得個殺妾害子的地步,穆家的家教也不過如此啊。”
“還不是三年無所出,嫉妒室妾懷了身孕……”
“呃,別說了,北靖侯府大小姐來了。”
幾位騎裝麗人駕馬直奔而來。
小孩子們四散奔逃,生怕被馬踩踏。
穆清瑤也嚇得避開。
“那不是穆清瑤麼?寧兒,好象是你大嫂呢。”吏部侍郎嫡女史雲嫣笑問。
“還真是她,她怎麼還沒死呢?真是丟人現眼。”公孫寧兒皺眉道。
“雪落姐姐,她不會是還念着昊哥哥吧。”史雲嫣對另一位白衣如仙的女子道。
那女子正是當朝右相的女兒賀雪落,自小就深戀北靖侯世子,可惜,世子公孫昊卻娶了江南穆家長女穆清瑤,視爲平身憾事,而今穆清瑤犯下大錯,被休出府,正是她的機會。
賀雪落秀眉微頻,明麗的眸中泛起厭惡之色。
史雲嫣最愛拍她馬屁:“一個被休的瘋婦還敢在街頭招搖過市,她怎麼不去死呢?雪落姐姐,咱們去教訓她吧。”
“雲嫣就是頑皮。”賀雪落正有此意,卻還要裝出一副善良溫柔的模樣:“逗逗她就好了,莫要傷她性命。”
“那當然,寧兒,你來麼?”史雲嫣眉眼一挑。
公孫寧兒皺了皺眉,率先打馬過來。
於是,大錦京城某條無人的巷子裡,上演了一幕三個麗裝少女,羣毆一名瘋女子的戲碼。
十幾個響亮耳光過後,史雲嫣的手掌有點發麻,可是真爽,“穆清瑤,你還看得清我是誰麼?記不記得去年在裕親王府的事?你敢搶我的風頭,我彈《鳳求凰》你也彈!”
一腳踹中女子的前胸,輕巧躲過她噴出的鮮血,公孫寧兒笑得猙獰:“就是,自從有你進府,別人就只說你好,所有的目光都被你吸引了,我成了你的陪襯,你早就該死。”
被打得鼻清臉腫的穆清瑤似乎還記得她:“寧妹……”
又是一腳,踹中腰間:“寧妹也是你這個棄婦叫的?”
“呃,算了,寧兒,她到底以前也是你的大嫂,還認得你呢,讓人知道了可不好。”只有賀雪落沒有出手,她溫柔淺笑,站在一旁圍觀,等這兩個打累了,才假意勸道。
這話提醒了公孫寧兒,穆家在江南還是有些地位的,這賤人記得自己,穆家人來了她告狀怎麼辦?
一股狠意自眼中升起,公孫寧兒揪起穆清瑤的頭髮就往牆上撞,頭上血流如注,要是換成別人早暈了,可穆清瑤只知道哭,卻一直沒有暈,更沒有死。
賀雪落緊咬雙脣,這樣了還不死?莫非傳說是真的,她真有護體異能?
“呃,住手,寧兒,你這樣會打死她的,快別打了……”賀雪落上前假意拉扯公孫寧兒,暗中一刀刺去。
穆清瑤終於停止求饒與哭泣,雙目圓睜,直直地向後倒去。
史雲嫣上前探了探鼻息,眼裡滑過一抹幸災樂禍:“真死了!”
公孫寧兒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怎麼死了?”
“寧兒妹妹,你怎麼真殺了她,穆家人知道了怎麼辦?”賀雪落皺眉問。
“我沒有啊,不是我……”公孫寧兒後退兩步。
“死了就死了,是不是你又如何?一個瘋婆子而已,反正這裡也沒人,咱們走吧。”史雲嫣無所謂道。
三個行兇殺人的少女揚長而去,連多看一眼也沒有。
她們誰也沒料到,轉過身時,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子突然動了動,大眼睜開,眸光冷厲如刀。
一間清幽的屋裡,男子正認真查看牀上女子的傷口,喃喃自語:“自愈能力還真強,額頭上的傷已經差不多了,胸口……”
沉睡的女子突然掐住他的喉嚨,目光清冷銳利,整個房間溫度驟降。
“你……放……放開,我是大夫。”男子臉都憋紅了。
穆清瑤冷冷地巡視屋中擺設,果然充斥着藥物與瓶罐,這才鬆了手。
“我爲什麼在這裡?”皺了皺眉,穆清瑤還有點迷糊。
她是殺手,一次暗殺行動中,被人一槍擊中了心臟。
醒來時,卻身在異世,腦子裡紛至沓來無數個記憶碎片,陌生又熟悉,讓她陷入昏迷。
再次醒來,眼前這個男人正摸向胸口,本能地以爲他在非禮自己。
顧長清揉着被掐得紅腫的脖子惱道:“當然是我家……我救你回來的,沒見過你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若不是我家……救了你,你早暴屍街頭了。”
又一波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蜂擁而至,穆清瑤一陣頭暈目眩,是了,這裡是錦泰朝,而她是北靖侯嫡長媳……
想到這裡,脣邊勾起一抹清冷的譏笑,嫁入侯府三年無所出的嫡長媳,貼身丫環卻與丈夫有染懷了身子……
而後,丫環突然暴畢,婆婆和丈夫一至指認是她嫉妒殺人。
她被休出北靖侯府,被曾經的閨蜜,小姑活活打死在街頭……
眼裡嘲諷之意更甚,穆清瑤,你這麼無用軟弱,還真對不起這個名子,既然我轉世到你身體裡,那就讓我來爲你伸冤報仇吧。
顧長清被眼前少女冷厲的樣子嚇到,探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還好吧,腦子不會真撞壞了?”
穆清瑤目光清冷冷地看向他。
明明很平淡的一個目光,卻帶着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刺骨寒意,顧長清不自覺地縮回手。
“是你救了我?”居高臨下的語氣,彷彿主子在質詢下人。
顧長清有種不是救了人,而是犯了罪被審問的感覺,他有些猶疑地點點頭。
“不管如何,你於我有恩,我會報答你的。”穆清瑤說罷,起身向外走去。
這話聽起來,怎麼都沒有半點感激之意,倒象是一種賞賜?顧長清下意識正要點頭,擡眸間少女已然出門,忙攔住:
“你不能出去,傷還沒好呢?”
穆清瑤頭也沒回:“這點傷算什麼?”繼續前行。
顧長清急了:“不行,沒有主子的允許你不能走。”
穆清瑤眉眼清冷:“如果我非要走呢?”
顧長清怒了:“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知好歹,我可是一片好心,擔心你的傷勢未好,在我家主人確定你能走之前,你是不能走的。”
“真是擔心我的傷勢麼?”穆清瑤眼中滑過一抹譏誚,突然身形一閃,掀開另一間屋子的門簾:“收藏這麼多死人屍體,你家主人要麼就是大善人,要麼就是個醫學變態,這些屍體都是用來作試驗的吧,而我,就是其中一具,剛好我命大,被救活了。”
殺手對血氣與屍體太過熟悉,一醒來就感覺到另一間屋裡不同尋常的氣味,就算這家主人用藥物掩蓋,她也一樣辯別得出。
顧長清的臉色發白,眼神驟冷,手一擡就向穆清瑤攻來。
穆清瑤動作更快,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我說過,不管如何,你都算於我有恩,所以,我不會殺你,但也不要再惹我。”
“你……你不是武學廢物麼?”第二次被她扼住喉嚨的顧長清不甘,他查過穆清瑤的脈,她沒有半點內力,而自己,怎麼着也是個一級武師吧,竟然被她一招制住,甚至看不清她如何出手的。
穆清瑤冷冷看他一眼,甩開,揚長而去。
顧長清不甘地擊掌,幾名黑衣人應聲而出,正要追擊,屋裡傳來一聲清咳,“長清,讓她去吧。”聲音優雅醇厚如大提琴,只是中氣有些不足。
顧長清不甘道:“主子,奴才擔心她出去會亂說。”
“她不會,你不是她的救命恩人麼?”清冷的聲音優雅動聽,帶着一抹戲謔。
“主子纔是,奴才不過打打下手。”顧長清白晰的臉上升起一絲紅暈,不好意思道。
穆清瑤回頭看一眼剛纔置身的院子,很小很偏,並不在京城當中,也許是某個門派的秘密練藥之地吧。
這是個以武爲尊的世界,不少世家權貴爲了更好地提升功力,會建自己的藥園練藥,只是大錦律法嚴明,不允許拿人當藥爐試驗,所以,纔會建在這麼偏避的地方,好避人耳目吧。
正要離開,感覺一陣暈眩,這具身體受傷太嚴重了,如果不是自己的靈魂穿越,早死透了。
她找了個隱蔽之所坐下,開始吐納運氣。
前世爲了更好的完成任務,被非人地訓練殺人技巧還不算,從小還練習過一門功法,能在體能消耗後,行功恢復。
運行一個小週天後,穆清瑤感覺體力恢復不少,正要起身,聽到一陣蟋蟋索索的聲音。
殺手的本能告訴她,有人慾偷襲小院。
果然不多時,幾個黑衣人潛向小院,一股清油味傳來,有人正在澆清油。
很快,黑煙夾着火苗雄雄燃起,院裡傳來喊聲,黑衣人守住院外出口,臉上露出得意猙獰之色,竟是守珠待兔的架式。
這麼大的火,院裡人能逃出生天已是萬難,何況外面還有強敵把守,想要活命,除非有大羅神仙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