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一別經年(二)
56、一別經年(二)
這頓飯吃得幾人都是唏噓不已。陸維是早就立志要搞理論的,直接走了保研的路。殷朝暮是不可能繼續安分地在學校待下去,照顧禺的話說就是:有病啊,放着家裡學了十來年的餐飲不幹,跑過來一時興起玩兒玩兒就算,還真教書育人迴歸大陸啦?
所以對他的出路,顧禺的意思是直接託人給找幾個閒職過把癮,玩兒的好玩兒的壞,那都是要回港的。他是真擔心殷朝暮大陸待久了把心也玩兒野了。當年顧疏的事就是一記警告,好在兩人結局還算差強人意,要是再來這麼一回,他顧大少爺到哪裡哭去?
所以第二天,顧禺就直接開車把人給帶到豐娛對面兒的一家咖啡廳,說是介紹個人來。
顧禺前一天晚上死活不肯說,他子拗得十匹馬也拉不回來,殷朝暮最清楚,所以也沒多問。如今都到地頭兒,總要有所準備,因此一見顧禺把手機放下,他就開口:“阿禺,你跟誰聯繫呢?”
顧禺眼看大事已定,索不瞞了:“程副導。我不是看你還沒找着心儀的活兒嘛,正好這人曾經在港島那邊拍過戲,有點兒淵源,這就給你找來了。他手上有部剛殺青的電影,你要有興趣,可以嘗試下配音。”
殷朝暮主專業學的是音樂,其實和配音完全兩碼事,一般導演也不會找上音樂系的來做後期配音。但事分兩面,有顧禺出面就又要兩說。哪怕是學文學的,他大少爺脾氣上來非要給安排個配音工作,那也是能辦成的。這種況下,殷朝暮學音樂出,還算專業素質過硬了。
他想了想,好歹沒顧禺那麼不靠譜:“是大製作麼?”
顧禺嗤笑一聲,子懶洋洋往後一靠,翹着二郎腿:“當然不是了,咱們又沒給他電影注過資,人家真要是大製作,打死也不能要你這種什麼經驗都沒有的關係戶。放心放心,都是不太有名的演員湊活演的,關係戶一抓一大把,你別正義感又犯了啊!”
殷朝暮一聽是小成本,又“都是不太有名的演員”,心裡最後的猶豫也消失了。他是不可能找鐵飯碗兒吃一輩子的,要玩兒就玩兒大的,自然得走藝人的道路。這年頭想當藝人,無論是歌手還是演員,除非張X謀萬人中慧眼識人這種奇遇,入門不是選秀,就是靠門路。他家裡不說名氣打不到京都來,最重要一個餐飲世家,要找門路當然還是不如顧氏這種頂級名門,此刻顧禺能找下這麼個配音的活兒來,對於正需要積累資歷的殷朝暮來說,還是比較適宜的。
很快就有個禿頂男人,大約四十多歲找了過來,口稱“顧少”。顧禺站起給兩人作介紹:“這是程導,你應該聽過,這可是指導過《傾城》的國際名導。程導,這是我兄弟殷朝暮,C大剛畢業的新生,來,你們倆多交流交流。”
程導長着一張憨厚臉,很是和善的樣子,聞言趕緊伸出手來:“顧少過譽,國際名導什麼的,都是跟着蘇導混口閒飯吃,哈哈。C大啊,高材生高材生!殷朝暮是吧,果然器宇不凡!喊我程副導就成,顧少給我直接升到蘇導一個水平上,實在是擡舉。”
殷朝暮一世坎坷,早知道有的人越是面相憨厚,實則內裡越油滑。他一邊伸出手去握了握,一邊暗自心驚。這“程副導”竟是蘇導的副手,蘇導蘇導,業界有幾個蘇導?可千萬別是他想的那個,要真是這位大名鼎鼎的蘇導,那顧禺那番“小成本低投入”簡直就是鬼扯!
心裡這麼想,手上卻沒有絲毫怠慢跟程副導握了握:“久仰大名。《傾城》裡我最欣賞張真袖揹着墨安腹背受敵那一段兒,聽說是那一幕蘇導有事,所以是程副導負責的長鏡頭,是這樣嗎?”
不得不說,這一句話正說到程副導的得意之處,瞬間態度更加溫和了。
“還是蘇導定下的大方針,我們啊,只是按蘇導說得來做。哈哈,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電影,現在這種年輕人不多了。”
殷朝暮抿脣輕笑,真心喜歡電影?是真心誇到你吧……顧禺一見程副導神色,哪還不明白,給了殷朝暮一個眼神就伸手招來服務員:“站着幹嘛,咱們坐下談。你們兩個喜歡電影的說說,我這外行兒啊,就負責給咱們點點菜好了。”
程副導之前在港島拍攝《傾城》,確實曾受過顧氏不小助力,這時候顧家名義上唯一的繼承人顧禺親自介紹人來,他自然好言相待。何況殷朝暮談吐得體,說話更是句句捧在他最得力處,一頓兒飯下來,賓主盡歡,當下就拍板兒把事定下來。
“不過顧少,蘇導的脾氣你也應該有所耳聞,主角他已經定了人選,殷少要進去,能得個什麼角色,我肯定給努力,但最終還是得看蘇導的意思。”
顧禺一聽就有些不樂意,程副導趕緊又說:“殷少實力是絕對夠的,您介紹的人,我當然放心,關鍵是配音演員事先都定好了。主角肯定不可能了,重要的配角,出鏡率那也是很高的,您看……?”
顧禺撇了眼窗外,歪着頭道:“程副導,事先定好這句話太好笑了,用誰不用誰,還不是你們導演說了算?又不是換演員,要是連配音演員您都不能做主,別怪我說句不好聽的,你這副導演也太沒用了些。”
顧禺的份地位自然輪不到他遷就別人,這種話一說出口,程副導白白胖胖的臉上就開始掛不住:“您看您這話說的,實話跟您說啊,要是別個電影的副導,還真能做主。可咱們這位蘇導,您也說了——國際名導啊,上下都得陪着小心呢,我這方面肯定把話說到位,實際嘛……咱們也互相體諒體諒不是?”
顧禺哪裡肯,好在殷朝暮一看氣氛要僵,顧禺的子又要使上來,及時出言打斷:“阿禺,程副導說的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我相信自己的實力,你要信我,就別再管這事兒了。”
“誒?怎麼你倒還是程副導的知心人了……那成,你們這些事兒,我不管了。不過程副導,有句話說在前頭:角色什麼的我兄弟自己不在乎,我也就不在乎。但人,我可是交到你手裡的,你們蘇導再大牌兒,你也得把人給我護好了。有什麼事,我不找你們蘇大牌兒,就找你!”
顧禺少年時多少港島世家都敢當着面兒甩臉色,這些年雖然收斂些,但事關殷朝暮,咄咄人的架勢又露出苗頭。程副導心中叫苦,臉上只得連聲應好,總算殷朝暮本人不難伺候,等他兩人送走這尊大神,程副導才舒了口氣打趣兒道:“你這兄弟倒是將門虎子,哈哈。我們劇組也有個姓顧的小夥子,不過這家庭背景不同,格還真是不一樣。”
殷朝暮與他進了豐娛大廈,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是嗎?”
“是啊,我們劇組小夥子子冷淡點兒,但勤快、刻苦,對幾個老的也尊敬。你別看蘇導脾氣大,三天兩頭劈頭蓋臉的罵人,心裡很看重那小子呢。你這位兄弟呢,就不是咱們這種辛苦命咯~哈哈。”
殷朝暮聽他說的隨和,也知他對顧禺不大滿意,但顧禺就是這個,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說:“蘇導……是蘇瞬卿蘇導演嗎?”
程副導帶他坐上電梯,隨口答道:“那你以爲還有哪個蘇導?”
“那您手上這部劇……”殷朝暮心裡咯噔一下,暗罵顧禺坑死他了,蘇瞬卿執導的哪部能是小成本?剛剛他就奇怪《傾城》的導演不是蘇瞬卿嘛,哪裡來的第二個蘇導……這下真是,虧顧禺剛纔還非要他配主角,蘇瞬卿的劇也敢獅子大開口,他真以爲是小成本低投入呢!
“當然是《重耳》啊,你沒聽說過?”程副導暼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笑了笑:“可惜,剛我說的蘇導得意大將你估計見不到了,那傢伙前幾天拍外景丟了戒指,嘴上說不在意不在意,今天一大早就飛回介休找去了。嘿嘿~跟蘇瞬卿一樣口是心非的傢伙,對了你一會兒見了蘇導,別緊張,正常發揮就成。”
他想了想,大約顧忌到顧禺臨走前那番託付的話,還是有些不放心:“蘇導不夸人,也喜歡刁難新人,別管那,你就把他的話反着聽就成。當初顧疏不也被他罵什麼完全沒戲感麼,你看他現在怎麼說?嘿!蘇導啊,就是嘴硬。不過說回來,顧疏這小子,能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演員被他罵完,完全不受打擊的,有前途!”
顧疏……
殷朝暮聽到這裡,已經完全明白顧禺之前瞞着他的用意,估計是怕他不肯接這個片子。不過好在顧疏不在,雖然他自認已經可以平和地面對那個人了。
“叮——”
電梯到了14樓,門一打開,迎面走廊上走來一個拿着手提包的工作人員,像是個經紀人。他後跟着個畫了精緻妝容、穿着大氣的女人。那份容光四卻又端莊內斂的氣場,直覺就不是一般的二流、三流明星。
哪怕是一流女星,也很少有這份渾然天成的魅力。似乎每一步、每一個微笑,都能表現出獨特的女人味。
巨星風範!
殷朝暮擡頭看到這女人踩着高跟兒鞋走過來,剛覺得有些眼熟,旁邊程副總柔和了八度的聲音就跟了過來:“小殷,這是豐娛當家花旦,你一定知道的,她就是剛剛封后的姚恩林姚小姐。”之後還語氣頗覆雜地感慨了一句:“顧疏那臭小子,還真是什麼好事兒都讓他佔了……”
殷朝暮腳步頓住——姚恩林啊……
——是不是你買來準備送給姚天后的婚戒呢?
——昨天有人拍到姚天后左手上戴着一個鑽戒,這件事你聽說了嗎?
她反地去看姚恩林的左手,果然,那裡中指上着一個戒指。
顧疏去介休找戒指了。
找的是訂婚戒吧。
他順着口的疼痛摸到那一枚硌着皮膚的掛飾。熟悉的安心感瞬間讓他呼吸重新順暢起來。
此時,姚恩林也看到了他,遲疑了一下,停下腳步轉過來:“程導您好,剛回來嗎?這位是……”
程副導紅光滿面地拉過殷朝暮:“是是,剛跟人吃飯回來。這是新來的配音殷朝暮,怎麼姚小姐認識?小殷,快給姚小姐問好。”
殷朝暮抽出手伸過去:“姚小姐,你好,往後還要麻煩你多包涵。”
姚恩林看了殷朝暮好一會兒,才緩緩露出個微笑:“是,老熟人了。顧疏你還沒見吧?他有些事,等你好久了。等他回來,咱們再好好的、敘敘舊。”?...??